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谓我士骄 > 第62章 而今憔悴赋招魂(1)

谓我士骄 第62章 而今憔悴赋招魂(1)

作者:更金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06 21:59:24 来源:文学城

混沌里艰难挣出一线清明,他伸手去摸剑,却只攥到一把柔软冰凉,水一样自指间滑过去。

立时周身一寒。剑诀将出,却被一口血生生逼停在半道。

只一丝召剑的灵力,竟震得浑身痛如碎拆。剑鸣隐隐,利气破空,他挣扎着辨声抬手——

清风拂面起,一声铮响,那剑气竟被当头打断。

有人握了他腕子,力道大而稳,不由分说地按下去,却奇异地惊不起半分敌意。他在那人衣间摸到玎玲组饰,三珩二璜二珠,光明章表,转结相绶。姑苏蓝氏宗主的玉令。

玉石入手沉润,其上犹带人温。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他一点点地摸索着,指尖逐一认过那组玉,终于又握紧。玉璜形如半璧,两枚对嵌,扣合出一轮完满的圆。

模糊间谁似是很轻地叹了一声,低低道,倘是想要,便拿去。

他悚然一惊,立时要说“不”,心口却是气血翻涌,难出一言。环佩脱手坠去,一连串的玉声玎玲。

睁眼便是杀机,寒光迎面来。饶是蓝曦臣,也惊出一身冷汗。翻袖挡下避尘,将胞弟手腕拢回锦衾间,抑了声音颤抖:“忘机?”

应他的是一阵急促喘咳。胸肋数处断骨,蓝曦臣最怕他咳嗽,忙将人轻轻揽起来,不住地抚着后背。片刻后渐渐止了,却见他喉结一动,似是咽了什么下去,蓝曦臣只得叹气,微微蓄了两分力,朝人后心一叩,登时一泼红溅落襟前。

“吐出来。”推了些灵力入脉,半是探查,半是稳固经络,“怎么什么都朝下咽。”

灵脉险些裂断,刚刚接续,几乎承不得力。蓝忘机只觉里外疼成一片,根本辨不出哪处是皮骨伤,哪处是内腑伤。抵不过蓝曦臣,连着呛了几口血出来,神识方清明了些,觉出自己似是倚在人臂间,哑声唤道:“……兄长?”

却未闻人应,只有软绢沾水,冰凉潮润地,一点点拭了他唇下新血。

艰难喘过两口,他固执地又唤了一回:“兄长。”

“不说话。”蓝曦臣叹道,安抚地揉了揉他后颈,“觉不出胸口疼?”

肺腑间灼痛如烧,丹府处却发冷。那丝召剑的灵力犹有余震,浑身经络都似在撕扯骨肉,竟无一时安生。只片刻人就躺不住了,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虚汗一身一身地渗,连着蓝曦臣襟袖都被浸湿。

“先前总想着如何还不醒,”不出一个时辰蓝曦臣已经为他换了两回衣,新药也喂了,作用却不甚显,只得叹气,“现下看来,倒不如再多睡两日,不定还好受些。”

眼前似有亮,灼得眼眶发酸,不知是烛火还是天光。蓝忘机疼得说不出话,只闭紧眼睛,偏过头去。蓝曦臣觉出异状,忙抬手遮住他眼睛:“忘机,是觉出亮吗?”

想应一声,出口却唯有破碎喘息,几似呻/吟。蓝忘机立时咬了牙,再不出声。

蓝曦臣被他动静吓了一跳,当即吹了灯,又给人细细揉起眼周几处穴道:“能觉出光是好事。先前是被怨气杀气冲了,慢慢地养段日子,自然便好。勿心急。一急便惹出心火,反而不成。”

他声音温沉,也像风动琴弦,悠悠地自然安抚人心。渐渐地药力上来,剔骨般的痛终于淡了些许,似是虫蚁噬咬血肉,仍是不好受,到底比先前好过太多。缓过劲来,蓝忘机微微挣了挣,哑声道:“兄长……伤了?”

蓝曦臣一怔,竟不知他是从何得知。想着他目不能视物,便不欲实言,只将锦衾给他裹得又严实了些。“没有。”

不想人又挣了挣,似是想抬手碰他。蓝曦臣不动声色地避了,将那冰凉五指重新拣进衾间裹好。“少动作,留神伤处。”

“药气。”蓝忘机固执道,“兄长……勿诳语。”

蓝曦臣方知他是觉出自己身上伤药味道。眼前人面色惨淡,声气皆虚,神识却清明至此,他一时都不知是该放心还是忧心。无言片刻,只得叹道:“不碍事。”

灯火熄去,满室只有弦月的微光,似是落了一地清霜。那长睫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似是蓝忘机在固执地盯着他看。分明看不见,却让人无端便觉出难以欺瞒,也欺瞒不过。

“怎敢在含光君前作诳语。”蓝曦臣理过他颈间发,指尖犹有汗湿,“药力不长久。赶着不疼,再睡一会儿罢。”

熬疼是气力活,痛楚淡去后只余疲累,沉沉地几乎将他压垮在锦衾间。只讲了几句话,便无力再开口。蓝忘机却仍是咬牙,竭力系着神识不溃,不愿睡去。

“你是存心想折腾我。”蓝曦臣见他唇上又是血痕,急拈了银箸子来,轻轻一抵他唇角,“松口。”

怀里人微微一转,竟将整张脸都埋到他臂间去了。蓝曦臣拿他没法,总不得与伤者强行争力,只得放柔声气哄了两句,好容易才将人面又转出来,拭了额上新汗。“闹什么脾气。”

锦衾与胞兄怀抱都温暖,不容置疑地侵去神识。坠入恍惚前他撑出最后一丝清明,勉力道:“可有……修远消息……”

眉间温柔神情渐渐敛了,蓝曦臣没有应声。直至衣襟又一回被无声攥住,他才淡淡开口:“我尚不知。”

在山径上背人处哭过一回,又掬溪水细细洗了脸,蓝枢自觉面上无异,方朝寒室行去。山间晨风凛冽,一路上吹得他眼眶脸颊都生疼。

未至寒室,却已闻箫声,连延络绎,悠悠而来。音声里并无灵力,只是人在吹箫而已。否则以蓝曦臣的修为,裂冰一起,云深不知处诸声应和,如何需得人近前至此,才能听到。

他一面听着,一面觉出些熟悉来。这箫音并非载谱的雅乐,而是支俗调子,传于闾巷之间,稚子犹能歌谣。

“凤凰去,凤凰来,玉人吹箫凤凰台。

何以栖凤凰?上有碧梧桐。

何以饮凤凰?下有清泉水。

凤凰不止,行不相随,径往西去。”

玄门间乐修本不少,修箫的乐修也不止一人。但自数年前姑苏蓝涣出,此后再言吹箫,所指几乎便只是他一人。

这谣歌起于三年前,先是风传玄门,甚而流于寻常世间。讽嘲之意毕现,字字句句,无不暗指蓝忘机弃云深不知处诸人,朝夷陵乱葬岗去的旧事。偏生没有明白名字,纵是他这般的姑苏蓝氏子弟在外间听了,也只得作与己无关,总没有特意凑上去的道理。

从来玄门世家,彼时又是射日之胜不久。纵是谨持“不可骄矜”的规训,姑苏蓝氏中人,无有心气不高者,何曾受过这等憋屈。奈何一来事情是真,无可辩驳;二来倘是争了,欲盖弥彰,反成笑料,又显出气量狭,不容人,损自家雅正清誉。种种下来,不得不承认蓝曦臣与蓝启仁言之有理,“纵是听了,便作不闻。时候一久,人间多事,自然淡去。”

心里想着旧事,不觉箫声早停了,人已行至寒室庭下。阶前秋兰青青,绿叶紫茎。少年尚未叩门,便已听得里间温沉声音:“进来罢。”

他应了一声,抬步进去。案后人高冠锦衣,并未抬头看他,只在自己同自己下六博。左右棋子各六,一枭五散。竹筹亦是六枚,正涂黑,反涂白,掷出时激起一连串脆声,森森如骨响。

大袖掩下筹子不看,蓝曦臣淡淡道:“听了多久?”

他问得温和,蓝枢却不敢隐瞒,照实答:“不到一刻。”

蓝曦臣不置可否,只一颔首,又道:“先前听过么?”

蓝枢微一咬牙,应道:“姑苏蓝氏中人,未有不闻者。”

“也是。玄门中人,该是无有不闻。”面上未现愠色,年轻的家主甚而似是笑了,慢慢地念了一回那谣曲的余下半解,“登高作箫管,欲引凤凰东归……凤凰舒其翮,风雨兴我居,廊柱何摧颓!野火焚我室,梁栋尽成灰。”

他声音悠缓,念了那谣辞出来,也似是一唱三叹。

蓝枢默然立在原处,一言不敢出。

“倘是这碧梧醴泉栖不得,反兴风雨入此处,”蓝曦臣不错眼地看着他,指节微一击案,“凤兮凤兮……此处安可留?”

无端地遍体生寒。少年静了半晌,咬牙道:“我非家主。我实不知。”

“甚好。”蓝曦臣微微一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他不看那六枚筹子,只将大袖一扫,棋子竹筹都散落,又复拢入漆盒中。“说事。”

蓝枢一路上早在心中念了不下十回,就怕在家主面前失态。不想此时一张口,言语未出,仍是泪已先流。越想抑越抑不住,不出片刻,已经哭得声噎气短,哽咽难言。

见少年模样,蓝曦臣便已知是何事,放缓声气:“是寻到了修远?”

蓝枢曾与他讲过寻人之事,那日他一人去崖下看了一回,见山石间箭痕,便知人定是凶多吉少。只生未见人死未见尸,谁都抱着些指望,心照不宣地不说罢了。现下见少年哭,心下落实,又生出难言的悲戚来,便由着他哭。片刻后,才接着问:“玉衡去看过?”

“姑苏捞漂女送至山下寺。”蓝枢哽咽道,“白衣,指间白笔为我蓝家灵器。中数箭,面目模糊,断一臂……我识得是他。我识得是他!”

已过了三日有余,蓝曦臣不消细想,都知人会在水里浸成什么模样。见血和见死人毕竟不同,眼前少年泪下如此,除却心悲,大抵也是被结结实实骇到了。

他长长一叹,没有再说话。风急天高,寒露深重,他衣锦冠玉,在云的最高处听人哭。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