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
易府的老夫人很疼爱魏九安,魏九安便在她身边待了几天,再回宫时,宫中已然变了一番景象。
大婚定在了三月初六,魏九安的生辰。今日便开始准备了,宫中到处挂着红绸,宫女戴着红花,见了魏九安便行礼道恭喜。
魏九安走到圣辰宫时,已是戌时,正好看见兰蕴站在院中等自己。
兰蕴笑着行了个礼,道:“魏大人,皇上准备了汤泉,在云环宫等着您呢。”
云环宫位于后宫之中,本是妃嫔居所,还是白羽尘登基后才改成了汤泉行宫。
魏九安想了想,道:“云环宫很远吧?”
兰蕴点了点头。
云环宫在整个皇宫的最北边,离圣辰宫也最远,所以才被白羽尘下旨“改造”。
魏九安叹了口气,道:“好累啊……要不然让他过来吧。”
兰蕴:“……皇上猜到了您不想走过去,便让我备了轿撵。”
魏九安立刻嘿嘿一笑,道:“那他人可真好。”
兰蕴:“……”
不得不说,白羽尘安排得确实到位。轿内铺着鹅绒垫,燃着香,抬轿的宫人也是稳重的老太监,一点儿没让他受颠簸。
魏九安斜靠在软轿内,闭着眼小憩。
不多时,轿子停了下来,安烬掀开轿帘,笑着去扶魏九安。
魏九安谢过了他的好意,踏入云环宫后,问道:“我现在该去哪里啊?”
安烬笑道:“您若是也想泡汤泉的话,就到正殿去找皇上便是。若是您不想的话,偏殿备了您喜欢的糕点,您稍候片刻也好。”
魏九安自然不肯同白羽尘分开,颔首示意后便进了正殿。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屏风和雾气。
魏九安绕过屏风,看向泡在汤泉中的那人。
白羽尘倚靠在汤泉边缘,身后放着个托盘,里面是一壶酒和两个酒盏,其中一个还盛着未饮尽的酒水。
白羽尘也闭着眼休憩,听见脚步声后,微微蹙眉,道:“朕不是说了不许人随侍吗?”
魏九安脱下衣物,笑道:“是我。”
白羽尘睁开眼,回眸看去,也温柔地笑道:“子矜。”
不多时,魏九安脱了衣裳,也下来同他一起泡着。目光瞥向酒杯,道:“怎么还喝上酒了?”
白羽尘怕他觉得不妥,张了张嘴,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他随手拿起一个酒盏,倒上甜酒喝了一口,道:“喝酒就算了,还不叫我。”
白羽尘:“……”
这也不用解释了。
甜酒入喉,魏九安笑道:“好好喝。”
白羽尘道:“可别喝多了,明儿还要大婚呢。”
魏九安又喝了一口,道:“知道知道,放心哈。”
然而,不多时,魏九安的脸颊泛起绯红,仿佛没骨头似的栽进了白羽尘怀里。
魏九安头脑不清醒,但还是伸出手在白羽尘的身上摸了一把,疑惑道:“我只喝了两杯啊……”
白羽尘抓住他的手腕,无奈地笑道:“这酒虽然入口柔,但到底是烈酒,你一下就喝两杯,你不醉谁醉?”
魏九安虽然醉着,但手不老实,一直在白羽尘.身.上.乱.摸。
白羽尘叹了口气,道:“待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府,明早马车会到你府上接你,把你接进宫,然后再走大婚的流程。”
魏九安点点头。
白羽尘道:“你还没去府上住过,我也不方便出宫陪你,晚上睡着了别踢被子,早春风大,记得关窗。”
魏九安点点头。
白羽尘接着道:“明天辰时便会有人去接你,早膳多吃些,别饿着肚子。”
魏九安点点头。
白羽尘伸出手,弹了下他的额头,笑道:“我说的第一条是什么?”
魏九安抬头,睡了一觉似的,懵懂道:“……啊?”
白羽尘叹了口气,将他从水里抱出来,裹上衣物,喂下了醒酒汤。
不多时,魏九安稍微清醒了些。
他穿着一层中衣,松松垮垮,头发还有些湿,好在白羽尘正拿巾帕给他擦着水珠。
白羽尘也只披着一件白衣,现在不用见旁人,他也未免随意了些。衣领半敞着,露出流畅硬朗的身材线条。
魏九安凑上去,吻了下他的脸颊,笑道:“明日就能唤你夫君啦。”
白羽尘一笑,道:“待会儿让兰蕴陪你回府,顺便看看婚服。”
魏九安笑道:“也好。说起来,自从那日你赐了我府邸之后,我还一眼都没去看过。”
白羽尘点点头,道:“那地方许久没人住了,我便让安烬带人换了一批新用具,时间长了些,你不去也好。日后若是喜欢,咱们就时常去住。”
魏九安还没说话,便听见屏风后,安烬禀告道:“皇上,几位太妃请您和魏大人去建章宫一趟,说是要赏赐魏大人从龙之功。”
白羽尘微微蹙眉,垂眸看向怀中那人,道:“你想去吗?”
魏九安抬眸,道:“若我不去,宗室必然要以‘御下不严’之名来刁难你。”
白羽尘替他束发,道:“那就同去。若是出事,我来护着你。”
魏九安点点头,穿好了衣裳,随白羽尘一同出了门。
建章宫。
这里没挂红绸,倒是灯彻夜亮着。
白羽尘推开门入内,正好与主位的宁太妃对上了视线。
宁太妃身旁还有几位太妃,有的颔首向白羽尘致礼,有的则伸长了脖子去看站在他身后的魏九安。
白羽尘甚至没作揖,只微微颔首,道:“太妃安好。”
魏九安则只能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宁太妃抬手指向魏九安,道:“各位姐妹瞧瞧,这就是我大梁的青年才俊啊。”
话落,各位太妃的目光汇聚在了魏九安身上。
与宁太妃交好的宣太妃最先开口,带着不屑,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倾城姿色,才引得皇帝破了祖制也要封个男子做皇后。这般看来,也只是姿色平平而已。”
随后,对着宁太妃笑道:“姐姐不会是让我们来看笑话的吧?”
言罢,太妃们掩唇笑了起来。
白羽尘脸上有了些许怒容,刚要发作,便感到自己的衣袍被人扯住。
白羽尘低头看去,与魏九安对上了视线。
魏九安仰着头,轻轻摇头,示意他忍耐。
白羽尘心气盛,自然忍不了,直接开口道:“若只是让朕和朕的皇后过来听一番奚落的话,那便不必再见了。”
宁太妃微笑着,道:“怎么会?本宫说了,本宫有东西要赏他。”
说罢,宫人呈给他一个锦盒,盒中是一只玉簪。
但这只玉簪却不平常。它上面镶嵌的玉石并不名贵,反而看上去廉价低贱,甚至旁边的金丝还碎裂了些许。
魏九安看见之后,也有些手足无措。
且不说发簪一向是女子的饰物,就算这东西用来赏人,那也必然是做工精细、惊艳绝伦的才会被赐予他人,这样一想,它倒不像赏赐,更像羞辱。
魏九安迟疑片刻,便听见姜研那尖细的嗓音催促道:“魏大人,快谢恩吧。”
魏九安咬了咬牙,叩首道:“臣叩谢太妃娘娘赏赐。”
宁太妃笑道:“若是真心喜欢,明日大婚时便戴上。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本宫与你是何等和睦啊。”
还不等魏九安说话,白羽尘便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道:“既然赏完了,朕便先行告辞,送他回府。”
宁太妃却只是端起茶盏,轻飘飘地道:“奸佞主浮沉,弄臣坐高堂。本是腐泥石,却扮美玉璋。”
魏九安听出是在嘲讽自己,却不敢多说,只是眼睫颤了颤。
他装作不以为然,但白羽尘先坐不住了。
白羽尘停下脚步。魏九安察觉他不悦,扯着他的袖子要劝,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羽尘回眸,目光凌厉,也作诗暗骂道:“宦官罢内政,妃妾先喧闹。乌鸡学龙吟,欲栖凤凰巢。”
白羽尘微笑,道:“娘娘不必作诗讽刺子矜,您今日就算将他骂个体无完肤,明儿和朕一同拜高堂的也还是他。”
宁太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再不说其他。
白羽尘似乎很乐得看她如此,笑着作揖告退,却没低头,一双笑眼看着她,像是孝子,像是臣下,像是挑衅。
随后,后退几步,拂袖而去。
白羽尘只觉无比畅快。他似乎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勇气在不曾大权在握的境况下当众顶撞宁太妃,自己也能不顾夺权之路是否顺利,自己也能将御史言官抛之脑后。
白羽尘笑着看向魏九安,却见魏九安有些担忧地道:“方才……”
白羽尘拉住他的手,道:“我就是见不得别人羞辱你。初见时我羽翼未丰,没法护着你。虽说现在也算不上完全掌权,但就是见不得你受气。”
魏九安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看着他的眸子,微微一笑。
白羽尘似乎有些激动,步履轻盈,道:“明日你就能掌管内宫了,日后若是还有谁敢刁难你,便停了她的俸禄。”
这话说得任性,不过倒也符合白羽尘的行事风格。
魏九安笑出了声,但还是答应。
路过苏池时,白羽尘停下了脚步。
魏九安刚想问他怎么了,便听见他道:“把那支簪子给我。”
魏九安似乎猜到了他要干什么,但还是递了出去。
白羽尘摩挲着簪子上的劣质玉石,道:“你若是觉得好看,回头我让工部做几支一模一样的。至于这东西,不要也罢!”
说罢,白羽尘将它扔了出去。簪子落入苏池,激起水花。
安烬让宫人在远处候着,自己则有些担忧地上前道:“皇上,宁太妃若是问起来……”
白羽尘揽住魏九安,很是随意地道:“就说朕失手摔了,扯谎便是。”
安烬欲言又止。
白羽尘又问道:“马车备好了吗?”
安烬点头,道:“备好了。”随后,知道自己主子有话要对魏九安说,便也站远了些。
白羽尘在魏九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道:“我就不陪你回府了,今晚早些睡。明儿早上易氏的人会过去,嫌烦的话就不见,给点喜糖意思意思便好。”
魏九安笑着环住他的腰,道:“知道啦。好激动!”
白羽尘也激动到垫着脚:“我也是!”
魏九安按着他的肩膀,道:“来,让我亲一口。”
白羽尘微微弯下腰,闭着眼等着。
然而,他的吻没等到,反倒是感受到魏九安用力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魏九安嘻嘻笑道:“这是还你在云环宫弹我的那一下。”
白羽尘睁开眼,却见当事人正欲逃跑。
白羽尘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问安烬道:“马车在何处?”
安烬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头垂眸,不敢多看,只道:“请随奴才来。”
魏九安躺在他怀里,扯着他的衣襟,开玩笑道:“若是你能一直抱着我就好了。”
白羽尘也幽默地附和他:“那明日就让绣坊把咱俩的衣服缝在一块儿,想分开都难。”
魏九安:“……”
魏府。
魏九安刚到宅子,便看见了这样的匾。
这匾的笔迹他很熟悉,正是白羽尘亲笔题写的,用了金墨,很是大气。
魏九安刚一进府邸,便看见了等候他已久的谢羌。
谢羌行了礼,道:“主子进屋歇息吧。”
魏九安想了想,大晚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于是点头道:“我对这院子尚不熟悉,你带我去寝屋吧。”
谢羌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主殿。
魏九安累坏了,直接躺到了舒服的床铺上,道:“谢羌啊,你去找间厢房住吧,这么晚了,你也歇歇。”
谢羌刚想推拒,便见魏九安很随意的一踢腿,把鞋甩下来,随后裹上了被子,道:“不许抗命哈。”
谢羌:“……好。”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外头便已锣鼓喧天。
魏九安被炮仗声吵醒,头脑不清醒,但还是想起了今日的大事,顶着浆糊一样的脑袋起了床。
魏九安刚洗漱完穿上外套,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系好扣子,快步过去开门。门刚一推开,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白羽昼和陆明泽二人。
二人身上都穿着官袍,看着倒是正式。白羽昼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件叠好的婚服,这件婚服在女子的款式上做了些许改动,不绣凤,而是绣蟒。
白羽昼笑道:“恭喜魏大人新婚。”
魏九安作揖笑道:“多谢湘王殿下。”
白羽昼打趣道:“日后我要改口称你为‘皇嫂’喽。”
陆明泽笑道:“这些都待会儿再说。”说罢,推着魏九安进了里屋,陪他换衣裳。
婚服布料舒适,纹样更是精致,连线头都没有,比官袍都要强百倍。
陆明泽看着他,笑道:“不错,魏皇后眉清目秀,皇上看了怕是喜欢得紧呢。”
谢羌奉上发冠,也赞道:“主子穿正红色真是好看。”
魏九安戴好金镶玉的发冠,对白羽昼道:“对了,殿下方才说是奉旨前来,旨意呢?”
白羽昼道:“旨意自然是回宫再宣读。皇兄说了,若是在这儿就宣了旨,周遭百姓都要跪下听,未免有些阵仗太大。”
魏九安点头,心道白羽尘还是那般思虑周全。
魏九安瞧着铜镜中身着婚服的自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问周围几位道:“那我待会儿要不要做些什么?用不用说什么?我这也是第一次成亲,我啥都不懂啊。”
白羽昼笑道:“我还没成亲呢,你问我这不是白开口?不过应该不用,皇兄说了,魏大人就好好坐着,等入了皇城,先去拜了奉先殿,祭祖祭神、宣册封的旨意,然后估计就是去宣政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了大礼,之后皇兄要给我们这些宗亲办个家宴,你就在圣辰宫里稍候,再晚些皇兄回去同你饮了合卺酒,大概就行了吧。”
魏九安:“殿下怎么知道得这么细?”
陆明泽也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白羽昼轻咳两声,道:“前几天实在是好奇,找皇兄问的。”
陆明泽:“啊……”
白羽昼道:“好啦,到时辰了,咱们该出发往京城走了,请魏大人上马车吧。”
魏九安还是有些紧张,刚要开口,便见一名随从走进来,禀告道:“魏大人,易家老夫人想见您一面。”
见是外祖母来了,魏九安心中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上前问道:“她在何处?”
话音刚落,侍女推开门,只见老夫人一身华服,头戴金钗点缀,笑着走进来。
陆明泽颔首致礼,对魏九安道:“那我们先去外边等你。”
魏九安“嗯”了一声,目送他出了门。
谢羌也很有眼色地跟着白陆二人出了里屋,顺便关上了殿门。
屋内。
老夫人快步上前,拉住魏九安的手,仔细端详着,眼角似乎带着泪花,笑道:“真好。”
魏九安却知道她在想什么:“阿娘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吗?”
老夫人低头,摇了摇头,道:“我不曾见过。”
老夫人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玄儿,我知道皇上宠爱你,但自古没有男子封后的先例。所以你更要谨慎再谨慎,伴君如伴虎,即便如今你们二人恩爱,但如今这般好年华,放肆些也无人管束。只怕你年华老去之后,若是皇上厌弃了你,你便更要小心谨慎。”
话刚一出口,老夫人便啐了几口,不好意思地道:“你瞧我这嘴,人一老就糊涂,又乱说了。”
老夫人看着他,满腔热切,却不知从何说起了,最终只道:“玄儿,你要幸福。你要喜乐顺遂,你要平安、平安……”
顿了顿,她又道:“皇宫和朝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你熬不下去了,便回家来。易家是缺个官员撑腰,但比起那些名利场上的事,我更希望你在绝境中逢生,然后全身而退。”
她的眼眶里盛着泪水,但还是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玄儿,活下来。”
魏九安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笑道:“祖母,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也给您和天下人撑着。易家有我呢。且我是官身,积德行善,自当长命。”
老夫人几度开口,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松开了他的手。
屋外。
魏九安出门时,便见府上随从及侍卫出处的各位故交都早。众人等着他,也笑着,喜气洋洋。
陆明泽上前,道:“快上马车吧,皇上怕是正想着你呢。”
魏九安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里燃着香料,魏九安闭上眼享受着,觉着颇为舒适。
但只要一静下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日后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见白羽尘,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上朝。
不过还好,他一想到白羽尘也穿着婚服的样子就想笑,也便将那些烦心事抛之脑后了。
道路两边也尽是喜气洋洋,魏九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叹道:“有些夸张。”
陆明泽笑道:“毕竟是你和皇上的婚事,百姓们自然要欢喜些。”
随后又道:“对了,湘王殿下还嘱咐我散些碎银,我没钱,你给我些银子。”
魏九安颇为无奈,但毕竟是自己的婚事,不出些喜钱确实不太好,便也只好忍痛将荷包里的银子给了陆明泽,让他发出去。
百姓们收了钱,无不是欢天喜地,连道恭喜。
万华门。皇城外。
马车不能进去了,魏九安便只能自己走进皇城。
然而,立后的旨意确实早已拟好,但皇后人选从未公之于众,以至于侍奉的宫女还都以为皇后是位大家闺秀,都抢先一步要来扶。
魏九安刚下了马车,胳膊就被人扶住,他也是心下一惊。在与宫女对视上的瞬间,这份震惊就转移到宫女脸上了。
这宫女大抵也是圣辰宫御前伺候的,在看清魏九安的脸后,大惊失色,道:“魏侍卫?!你怎么穿着婚服?皇后呢?”
魏九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实不相瞒,我就是。”
宫女:“啊???”
这个小小的插曲惹得在场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就连本来过来引路的太监也笑了笑才领着魏九安往万华门中走。
进了万华门,就是宣政殿广场,也就是朝会时文武百官站的地方。
官员们自然都知道了人选,所以看见魏九安进来时,也都没有别的表情,反而还恭敬得很,按照规矩朝他作揖行礼。
由于从万华门进来后能直接到宣政殿而不是奉先殿,所以仪式便改为先宣旨,再带着礼部官员和宫中的各位太妃前往奉先殿祭祖和拜天地。
魏九安一路上了宣政殿的台阶,一直关注脚下,没看见宁太妃等人要杀了他的眼神,也没看见白羽尘脸上的笑意。
直到到了宣政殿的正门前,白羽尘亦是身着婚服,上面绣着金龙,与魏九安身上的蟒相映。
白羽尘平时的发冠也是金制,但不知为何,今日的金发冠却衬得他格外玉树临风,倒是添了几分帝王气。
魏九安跪下,行了大礼,道:“臣魏子矜叩见皇上。”
白羽尘几步上前,弯下腰将他扶起来,笑着看他,道:“不必这般着急跪,后面的礼节可多,累得很呢。”
魏九安抬眸,对上他的笑颜,却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红。
白羽尘抬手,给他擦去眼角的泪花,怕是自己哪里不周到,忙问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魏九安也忙擦了擦眼泪,道:“没什么,就是……太突然了,实在是没料到。”
白羽尘拉起他的手,道:“秋猎时我便说过,你我之间,自然是多些‘意料之外’之事才更有意思。今日亦是如此。这是我许你一生的契约,即便双死、身殒魂消亦不能后悔,卿愿与我生死同在吗?”
魏九安也将他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心口,笑着看他,不言而喻。
白羽尘却垂眸,道:“不过,这几日行程仓促,你昨夜突然住进宫外那座府邸,怕是也没休息好,是我思虑不周。”
魏九安笑道:“我倒是无妨。只是日后可不许这般,成了家的人,还需稳重些。”
白羽尘也笑道:“你还说我,你也没正经到哪去。”
安烬在一旁看着,片刻后,上前道:“皇上,该宣旨了。”
白羽尘看向魏九安,道:“那咱们先把流程走完。”
魏九安点点头,二人的手暂时分开。
白羽尘入了大殿,如今当着朝臣的面,只论君臣,于是魏九安便跟在他身后半步处。
宣政殿内。
殿中放置着一个蒲团,显然是行册封礼时要用的。
白羽尘先站在一旁,安烬也站立在他身边,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二品御前侍卫魏氏,忠贞守礼,谦卑谨慎。朕念魏氏忠勇敬上、宽厚待下,兹仰承祖宗之法,以册宝立卿为中宫,钦哉!”
魏九安跪在蒲团上,听着旨意的内容,越发觉得这夸得有些太过分了。
圣旨宣读完毕,宣政殿外的外臣们三呼万岁。
魏九安想好了词,道:“臣仰仗皇上隆恩,感戴天家宠信,无上殊荣。臣必忠于大梁、忠于皇上,臣领旨谢恩。”
语毕,魏九安行了叩拜大礼,接下圣旨和册宝,谢了皇恩。
白羽尘上前,扶他起来,拉着他的手,并肩看着宣政殿广场上百官朝拜。
魏九安微微侧头,观察着白羽尘的神情。
白羽尘还是和上朝时一样,面上威严庄重,不让人看出喜怒。但发觉到魏九安正看着自己时,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道:“怎么了?这般盯着我看。”
魏九安摇头,道:“无事。”
白羽尘给他正了正发冠,道:“待会儿去奉先殿,想必羽昼都跟你说过了。从奉先殿出来后就去应兴殿宴请群臣,喝些酒。之后咱们回了圣辰宫就清净了,喝了合卺酒,就能歇息了。”
魏九安顿时感觉一座山压在他肩头,不由得抱怨道:“还有这么多事啊……”
白羽尘没忍住笑出了声,道:“过了今日,以后就没那么多事了。”
魏九安捏了捏他的掌心,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圣旨写得可真够违心的,我都不觉得自己‘谦卑谨慎’。”
白羽尘砸砸嘴,摊手道:“哪里违心了?我倒是觉得这些词配你不足。”
魏九安笑而不语,默默低下头,脸颊却有些发烫。
外头的火烧云奔放烈艳,压下屋檐,给情郎上了一层红纱。
受了百官叩拜,白魏二人及太妃们就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内,韩辰及几位礼部侍郎站立两侧,见他们二人走来,立即作揖道:“臣参见皇上、魏大人。”
魏九安颔首还礼。
奉先殿一进门便是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正中便是开国皇帝白珩、也就是先帝的牌位。
白羽尘同魏九安跪在蒲团上,听着韩辰读证词。
韩辰将手中的册子展开,念道:“翩翩君子,其行在慎。得任臣礼,元德在贤。人面桃花,灼灼其华。亦思卿矣,过目不弃。欢且喜兮得遇良人,谨之慎焉今入宫门。天地证之——”
他话一落,安烬便喝道:“一拜天地——”
白魏二人同时叩首下去,偏白羽尘还是个不老实的,头低下去也不忘偷瞟魏九安一眼。
二人平身后,韩辰接着念:“互结缘之,情似琬石。美玉之谊,骨血筑忱。父骨母身,育得子臣。喜结连理,应拜生恩。欢且喜兮得觅良人,恭之孝焉以对双亲。高堂证之——”
“二拜高堂——”
但白魏二人的父母都已过世,他们便只能对着奉先殿的牌位叩首,就算是祖宗见证。
“桃李虽去,佳人尚言。灼灼艳矣,互诉心意。婚姻之事,不曾儿戏。君王佳偶,良妻贤后。欢且喜兮嫁娶良人,敬之爱焉执手相依。互为证之——”
“夫妻对拜——”
二人起身,转身,面对面深深作了一揖。
礼行完了,安烬笑着道:“礼成——”
韩辰也笑着作揖道:“恭喜皇上大婚。”
随后看向魏九安,打趣道:“日后就要称魏大人一句‘魏皇后’了。”
魏九安微微一笑,道:“韩大人抬举。话说回来,我还未与韩大人交谈过几句,真是无礼了。”
韩辰笑道:“无妨,现在相识也不晚。在下韩辰,字谨残,京郊人士。”
魏九安也说了自己的身世,两人也算认识,日后在朝堂上彼此也能作个倚靠。
白羽尘又拉起了魏九安的手,对韩辰道:“不错啊,咱们韩尚书如今也是能得当起朕的托付了,主持得不错,值得嘉奖。”
韩辰笑着拱手,作揖道:“臣多谢皇上褒赞。”
白羽尘笑道:“应兴殿宴席结束后,去找安烬领赏钱。”
韩辰听见了“钱”字,险些两眼放光:“多谢皇上!多谢皇后!”
魏九安:“……?”
白羽尘笑着宽慰魏九安:“这韩谨残素来不正经,也是油嘴滑舌。若是不适应这个称呼,咱们就慢慢来。”
行完了礼,众人便都能歇息片刻,这时候外臣都去了应兴殿候着,奉先殿内除了白魏二人外,便只有宫人和太妃们。
白羽尘揽住魏九安的腰,道:“照理说,大婚之后你该住去凤仪宫,但上一位住在凤仪宫的还是我母后,时间太长了,宫内的布置难免陈旧,我已经让人去重修了,还要赐个新名,你这几日也想想,回头就让你来取。”
魏九安靠在他肩上,道:“好……等我想几日。”
二人正聊着,就听不远处传来调笑:“打今儿起,本宫可要改口,称魏大人一句‘皇后’了吧。”
魏九安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正朝他们走来的宁太妃。
毕竟帝王立后是大场合,宁太妃自然也需盛装出席,她今日的装束看上去自然也比平日里贵气了几分。
白羽尘则是下意识将魏九安护在身后。
宁太妃笑道:“皇帝这是同本宫生分了,本宫看魏大人今日这一身红袍有几分风采,过来聊几句,皇帝就这般防范,真是叫本宫心寒啊。”
魏九安自知不能失了礼数,只得硬着头皮作揖行礼。
宁太妃走近几步,笑道:“那日罚了魏大人廷杖,本宫后来想起来,也真是后悔。不知魏大人的伤如何了?”
魏九安扯出一个笑,道:“多谢娘娘关怀。这都是一年前的旧事了,臣的伤早已痊愈。”
宁太妃笑容一凝,道:“伤好了呀,那是不是都忘干净了?”
魏九安道:“臣不敢。”
宁太妃瞥了他一眼,道:“不敢就好,伤可以好,这教训可不能忘。”
宁太妃打量着他,倏然道:“魏大人很是得皇上宠爱呢,连本宫赏赐的东西都瞧不上。”
魏九安知道,这是在说昨晚的那只簪子。
他刚要开口,便听见白羽尘道:“听闻平民百姓嫁娶,有时用木簪挽发,不作点缀。子矜本是男儿身,不用戴簪,便学民间束发便是。”
宁太妃挑眉,道:“是吗?”
白羽尘也假笑道:“若是戴一支镶着石块的簪子,那还不如不戴出来。损了心情是小,惹人非议是大啊。”
宁太妃走近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帝成熟稳重,真是翩翩少年郎。本宫人老珠黄,却也不止容貌逊色了呢。”
白羽尘也回道:“娘娘风采依旧,只是忝居高位、执掌大权容易叫人败了容颜,更加衰老。这威力可不容小觑啊。”
也正在这时,安烬托着一顶盖头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笑意,躬身道:“皇上,按照规矩,祭祖祭神后,魏大人便该盖上盖头了。”
宁太妃眼看着这一篇要被揭过去,便也没说别的,只是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便转身离去。
白羽尘确实把这一茬忘了,如今被他一提,才想起来。
白羽尘将盖头拿起,笑道:“不错啊,记性不错。”
安烬也笑,道:“谢皇上,奴才不敢当。”
魏九安盖了盖头后,便看不清路了,白羽尘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对安烬道:“你先送皇后回去,待会儿直接去应兴殿上找朕。”
安烬躬身,扶着魏九安出了奉先殿。
直到走出去了一段距离,魏九安才后知后觉——白羽尘方才似乎也管他叫“皇后”。
应兴殿,喜宴。
按照规矩,魏九安已经回了圣辰宫,如今在殿上的除了宗亲便只有六部尚书,再无旁人。
白羽尘到时,朝臣们也都到齐了,见他走进来,便立即起身行了礼。
白羽尘落座,道:“都坐下。朕今日大婚,高兴得很,各位也都不必拘束,尽兴便是。”
白羽昼举杯,笑道:“恭喜皇兄。皇兄这成了亲,气色都不同了。”
白羽尘也举杯,道:“被你皇嫂治的。”
白锦忻亦笑道:“上回秋猎时远远见了一面,就觉得魏大人与皇兄看着般配。没成想,如今魏大人还真成了皇嫂,日后入我大梁宗室,真真是一桩美事。”
白羽尘将酒盅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对白锦忻道:“子矜性子温柔,你们二人想来也有的聊,日后若是有机会,多见几面也是好的。”
白锦忻点头,道:“一定。”
此时,一位亲王妃笑着调侃道:“今儿是皇上的大喜之日,不知湘王殿下何时娶妻啊?”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的缘故,白羽昼的脸泛起些微红,道:“哎呀无妨,我还年轻,婚事不急。”
听他这样说,又一位宗亲道:“这终身大事岂能不急?不如回头咱们都给殿下物色着?”
白羽昼看向白羽尘,一脸求救。
白羽尘喝了口酒,也笑道:“羽昼啊,终身大事可要趁早。”
白羽昼急中生智,忙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白羽尘瞬间来了兴趣,直起后背,笑道:“谁?都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羽昼尴尬地笑笑,摸了摸鼻子,道:“这个事不好透露,皇兄等我好消息吧。”
瑜王白羽熙笑道:“什么良人叫二哥这般不好意思道明?二哥不说,咱们可要乱想一番了。”
宗亲们哈哈大笑,白羽昼的耳朵红透了,埋头吃起菜。
陆明泽本来站在他身后,听他这样说,也笑嘻嘻地道:“谁啊?”
白羽昼往他嘴里塞了块鱼肉,糊弄道:“回府告诉你。”
宴席进行到一半,白羽尘似乎有些急切地想去见自己的“新娘子”,拭了拭唇边的酒水,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打算离席。
却无意间瞥见白羽昼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笑。
白羽尘:“……”
应兴殿外。
白羽尘刚出门,便迎面看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站在风口处,一看见白羽尘便迎了上来,行了一礼,笑道:“民妇恭祝皇上大喜。”
白羽尘虚扶了她一把,道:“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斟酌着开了口:“民妇是玄儿的外祖母,这世上哪有祖母不为孙儿思量的?宫中与朝廷,恐是这世间最凶险的两处所在。如今您既与玄儿结为夫妻,还请皇上在必要之时替民妇扶持着他……”
她笑了笑,眼中却含着泪花:“玄儿这孩子性格别扭,随他娘。吃喝受不得太烫的,也不能吃太凉的。与人相交受不了别人太热情,也受不了太疏离的主儿。他性子犟,一旦认定了什么,便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爹娘都死在逃荒路上了,所以他自己也见不得苦难,有时候慈悲过了头,也不是好事。其实……他娘当初若是能再坚持一个月,等到了京城就好了呀……”
眼泪落下来,老夫人道:“若是他娘能活着到京城的话,玄儿也就不是没人疼的孩子了……到时候自会有人教他为人处事,自有人教他读书明理。也不至于在京城被人践踏,白白走了多年弯路,以至如今这样不踏实。”
旋即,她叹了口气,道:“玄儿这孩子,幼时没上过私塾,有时礼仪不周之处,若是侍奉不当,还请皇上问责于民妇教导之罪。切莫……切莫怪罪玄儿。”
圣辰宫。
如今宫中到处挂着红绸、点着红灯笼,尤其是圣辰宫,虽然已到戌时,但圣辰宫依旧是灯火通明。
白羽尘推门进去,见魏九安难得规矩地坐在榻上,周围站着几位女官。
见他进来,一位女官笑道:“皇上若是再晚些来,时辰就误了。”
白羽尘走到魏九安面前,道:“等急啦?”
魏九安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白羽尘笑着,抬手揭开了盖头。
红烛下,映着魏九安的脸,他脸颊也有些微红,抬眸时莞尔一笑,更添几分灵动。
白羽尘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见二人都已落座,两位女官端起放置着合卺酒的托盘。
两只酒杯用一条略长些的红绳牵着,虽然单独放置在两个托盘内,但红绳缀着。
两位女官微微躬身将合卺酒呈到二人身前,白魏二人举杯,相对互敬、颔首示意之后喝了下去。
这酒饮下之后有些苦涩,魏九安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的酒,被呛得咳了几下。
白羽尘将酒杯放回托盘,给他顺着气,笑道:“下一杯就是甜的了。”
二位女官将方才的托盘放下,又倒了两杯酒。
魏九安道:“这是?”
白羽尘答:“合欢酒。本也不必喝,只是寓意好。”
魏九安点了点头,接过酒杯,喝下了合欢酒。白羽尘没说错,这一杯确实偏甜些。
两杯酒喝完,随着女官一句“礼成”,在场众人一同道喜。
无非就是些“百年好合”、“喜结连理”、“白头偕老”之类,但也不知是谁说了句“早生贵子”,逗得在场众人大笑。
魏九安垂眸,抿了抿唇,意图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白羽尘也笑着,打趣道:“那要问皇后给不给朕生。”
魏九安推了他一把,笑骂道:“贫。”
白羽尘摆摆手,宫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众人退下去后,屋内只剩下白魏二人。
魏九安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累死我了,日后再也不成亲了。”
白羽尘:“日后确实不用再成亲了。”
白羽尘起身,拿起方才盛着酒的酒壶,又倒了一杯,道:“明早上朝,那群侍卫恐怕要调侃你半天了。”
魏九安拿起桌上的一块蜜瓜吃了起来,还不忘回复他:“就算调侃我,也都是拜你所赐。”
白羽尘走到他身边坐下,晃了晃酒杯里的酒,道:“说起来,我怎么还记得民间夫妻成婚要行周公之礼啊?”
魏九安吓得蜜瓜都险些拿不住,咽了口口水,道:“你……你要干什么。”
白羽尘一笑,按住他的手腕,将手中的酒水灌进他口中。
魏九安有些措不及防,就被迫喝下了一整杯酒。
他酒量一向不太好,方才就已经喝了两杯,眼下又被灌,头脑都有些昏沉。
白羽尘又离他近了几分,但没做什么,只笑道:“罢了罢了,本来也不在乎这一夜。知道你累了,早些歇息吧。”
白羽尘打算去熄了蜡烛,刚要起身,却发觉自己领口被拽住,慌乱之间,他来不及做什么,刚要开口,魏九安的唇便已覆上来。
他自然没准备,但也不过是怔愣一瞬,便搂住魏九安的腰,也上了龙床。
魏九安得了好处,刚想松开他,却不料白羽尘是个不饶人的,一吻上便不打算轻易分开。
片刻后,只听魏九安喘着气,道:“累死我了。”
白羽尘笑道:“方才便是这样说。也不知是谁招惹上来的。”
魏九安砸砸嘴,不打算认。
白羽尘揽着他,道:“今夜不行周公之礼,但也总要让我尝到些甜头吧?”
说罢,便再一次吻了上去。
魏九安被床上的喜果硌了腰,一动就疼,只得顺着他。
翌日,一早。
魏九安觉得床上的喜果太硌身子,白羽尘为了让他睡得踏实些,便一直抱着他到翌日天明。
毕竟还有朝会,白羽尘还是早早起了。
昨日一套流程下来累得不行,魏九安醒时,白羽尘已经如往常一般换上了朝服,刚戴好冕旒,愣神的功夫,看见了刚醒过来的魏九安。
魏九安正撑着脑袋看他,笑道:“咱们皇上还是神采奕奕。”
白羽尘指了指一旁衣架上的一套崭新的官袍,道:“你穿上比我还精神。”
魏九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套衣服,霎时间惊喜地下了床,快步走过去,细细看着。
这身官袍的纹样不同,是襄政郎的服饰。面料柔软,纹样更是精细。
但如今,白羽尘给他备了布料最为柔滑的官服,他自然惊喜。
白羽尘瞧着他欣喜的模样,自己心里也舒服,道:“正好,待会儿上朝就穿上,叫他们都羡慕你。”
片刻后,魏九安换上了新衣裳,站在铜镜前反复看了好几遍,笑道:“让你破费了。”
白羽尘给他递来发带,也笑道:“魏大人还是那般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