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的祈祷(古罗马背景言情） 第7章 06 惊鸿一瞥

早晨的雾气刚刚散去，罗马的城门便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城门高耸如巨人，支撑它的是更加巍峨的城墙，仿佛随时准备吞噬那些想要进入城市的人群。

“这就是卡佩纳门，罗马的南大门，”奴隶贩子一边咀嚼坚果，一边说道，嘴里还溅出几滴唾沫，“快点！我们得在中午前赶到广场，没时间闲逛，我们可不是游客。”

到达城门时，他向守卫行了个礼，然后悄悄地将一个小袋子塞到守卫的手里。守卫会心一笑，挥手让我们通过。我此时则把目光投向这座宏伟的城市。

阳光刺眼又炙热，毫不留情地灼烧着我的眼睛。

远处，我看到了一片高耸的柱林。

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是鳞次栉比的柱子，有些比我村里最古老的雪松还要粗大。走在这些柱子下，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从巢里掉落的小雀。

视野的尽头是覆盖着大片建筑的山丘。

奶奶的话又一次在我脑海中回响：“卢弗斯在一个有七座山丘和许多柱子的地方。”

“也许奶奶真的看到了异象，”我喃喃自语，再也抑制不住升腾起的希望，“也许卢弗斯还活着，就在这城里的某个地方。”

当我们经过一座巨大的弧形建筑时，奴隶贩子指着它说道：“那就是竞技场。角斗士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囚犯们在这里被处决。如果将来你们有谁敢从主人家逃走，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了。”他说完，扫视着我们的脸，似乎在欣赏自己制造的恐怖效果。

然后他哈哈大笑，说：“想象一下自己被那些饥饿的狮子撕碎的情景吧！”

咚、咚、咚。我们的脚步声比以往更加沉重。

不久，我看到前方涌动着一片密集的人潮，奴隶贩子带着我们融入人潮的尾端。“我们快到广场了。那里的奴隶市场就是我们告别的地方，因为你们将在那里被卖掉。抓紧这会儿工夫，赶紧向你们的神明祈*dao吧，说不定能保佑你们碰上好主人。”奴隶贩子说。

“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弄不好你们可能会落到像我这样的家伙手里。”他再次大笑，笑声让我们毛骨悚然。

我环顾四周，虽然大家都疲惫不堪，却都低头默默祈*dao，包括索非亚。

“主啊，我也需要一个善良的主人，”我低声祈求着，紧握的双手冷得像石头一样。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前行，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突然，脚下一滑，我猛然警醒。低头一看，才发现我们已经踏入一个宽阔得广场，地面满是动物的粪便，恶臭的污垢已经没过了脚踝。四周是匆忙奔走的人群、马车和动物，拥挤不堪。

各种声响和气味几乎让我的感官崩溃。附近一个卖家禽的摊位传来火鸡聒噪得叫声，并散发出鸡屎的恶臭。另一个香料摊位前奔过去一群猪，其中一只撞翻了盛香料的陶罐，某种我说不上名字且气味浓烈的香料泼了一地。正在我眼花缭乱之际，一辆由两匹马拉的马车飞驰而过，恶臭的泥浆溅到我们已经肮脏不堪的长袍上。

“天哪！”奴隶贩子咒骂道，“我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以为能省下那十个铜币的清洁费。”他一边哼哼着，一边把我们推进家禽摊子旁边的一扇小门里。“把这些可怜虫清洗干净……其实也不用太干净，客人看了不皱眉就好。”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把硬币塞进门口一个胖女人的手里。

“您放心吧，老爷。在我这里洗干净的‘货’都能卖个好价钱。”女人一脸得意。大约一个时辰后，我们从浴室出来，感觉神清气爽，这一路上还没好好洗过澡呢，现在就连我们羊毛长袍上的污垢都被刮掉了。

奴隶贩子狠狠地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敲了一下，厉声说：“都老实点！如果今天我不能从你们身上收回多花的洗澡钱，那你们就死定了！”

我们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一路上不得不左右腾挪，避开那些拥挤的货摊，生怕碰坏了东西又挨一顿鞭子。沿着巷子走到尽头，一条宽阔的大道横贯在我们面前。大道的另一侧正对着我们的是一个高高的木台，两边是一溜银匠和铁匠的铺子。

我们爬上了木台，奴隶贩子把价格标签挂在了我们的脖子上。我看了看自己的标签：一百金币。

朱西斯肯定从我身上赚了一大笔钱。

这时刚刚过了正午，集市的人更多了，有不少轿舆停在了我们的木台旁。穿着鲜艳长袍和长裙的男人和女人从轿子上走下来，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每一个人。我低下头，默默地祈*dao能遇到一个好心的主人。突然，我的余光扫到了一件白得发亮的长袍的衣角，衣角的边缘饰有流苏和金铃铛。这时，我听到了奴隶贩子谄媚的声音。

“哦，我尊敬的祭司大人，哪阵风把您吹来的呀？女神庙里的生意好吗？”奴隶贩子咧嘴笑着，露出闪闪的大金牙。

“多亏了我们敬爱的皇后的庇护，今年庙里的信徒增加了不少。”穿白袍的男子说道，他那脂粉覆盖的脸被挤出几道沟壑，眼睛也闪着得意的光芒。

“我们这儿有几个长相不错的姑娘。让她们做女神的侍女，你一定能大赚一笔。”奴隶贩子指着我和其他几个女孩说道。我的心猛地一紧。

袍、流苏、金铃铛——对了，他一定是女神伊西斯的祭司。

卢弗斯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他曾告诉我，这些祭司经常各处采买漂亮女孩，送到神庙里面去做庙妓。

我拼命思索着如何逃避这可怕的命运，手心渗出一层层冷汗。“哦，主耶*su，千万别让他选中我！”我心中呐喊。

祭司走近了。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跃出来。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我，又捏了捏我的脸颊，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个可以。她多大了？”祭司问道。

“她已经成年，你自己也看到了，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抢手的时候。”奴隶贩子得意地回答。

祭司又瞥了我一眼。“得再养胖点。”他自言自语道，“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出六十金币买她。”

“那几个我可以给你这个价，”奴隶贩子指着我身边几个女孩子说。“但这一个最少也要九十个金币。她现在是瘦得脱了相，从岛上出发的时候可是个标志的姑娘呢。”奴隶贩子哼道。

“扯淡，最多七十！我又不是必须在你这里买。上个月，两艘装满大麦的船在抵达奥斯提亚之前被海盗劫走了，所以今年粮食价格肯定会上涨。要把她养胖可得费一笔钱。”祭司扭头不再看我，但我感觉到他的余光还在我身上。

奴隶贩子深深叹了口气，搓搓手说：“我真是服了你了祭司大人。好吧，成交。”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打雷一样大声，全身得血液都涌到头上。

这下完了！

我突然开始羡慕那些被卖到竞技场的奴隶。至少他们能带着尊严死去。

我的目光飘向观众席中的一个白发乞丐，他呆呆地盯着前方傻笑着，嘴角挂着一丝白沫。突然，一个主意闪过我的脑海。我猛地耸起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脸上做出怪异的表情，然后吐出舌头，让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祭司的脸上露出了震惊和厌恶的表情。“她怎么了？癫痫发作了吗？你不会是想卖给我一个有病的吧？”

“绝对不可能！她在演戏！这丫头身体好得很，一点没病。”奴隶贩大声喊道，随即扇了我一巴掌。“你最好打住，否则我就把你卖到竞技场去！”

我忍着脸上的**辣的疼痛，却不理会他，继续装疯。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祭司那锐利的目光再次射向我。

“主啊，保佑我。”我心里低声祈*dao，嘴里却尽力吐出更多得唾沫，只是由于紧张，越发口干舌燥起来。

突然，从我们来时那条狭窄小巷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陶器破碎的声音。我抬头，见一个黑衣男子粗暴地推搡着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路撞翻了好些个罐子、瓶子。

“抓小偷！抓小偷！”有人在他身后喊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小偷就出现在木台前十步远的地方。他腋下夹着一个灰色的袋子，手中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令看得人心惊肉跳。

突然，我发现所有人包括奴隶贩子都被那名小偷吸引了注意力，于是我的心开始狂跳不已。“要是现在溜走的话是不是没人会注意？”刚刚起了这个念头，手腕上紧紧绑着的绳索就让我意识到这种想法的荒谬。

就在我为逃跑的希望破灭而沮丧时，小偷逼近了我们的木台。他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白，然后转身向反方向狂奔。然而，还没等跑到我们右侧第三个铁匠铺，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倒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脚踝。我定睛一看，一支血淋淋的箭杆深深插在其中。

狂热的掌声从围观的群众中爆发出来，波浪般传遍整条街道。所有人都看向我的左边，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一个引人注目的身影上。

他骑在一匹白马上，背对着太阳。阳光在他闪亮的银色胸甲和红冠头盔上投射出耀眼的光环。他那宽阔的肩膀扛着一把墨黑的弩弓，双手持弓，姿态专注而坚定。

虽然他的脸大部分隐没在阴影中，但脸上依稀可见的刚毅线条和挺拔的身姿早已在人群中吸引了无数目光，我甚至听见了旁边几个女孩子压低嗓子的的惊呼声。

只见他从容地骑着马，穿过朝他拥挤过来的人群，径直走向小偷。

与此同时，两名身披盔甲的士兵上前，把小偷的双手用绳子捆了起来。

“这小毛贼真是时运不济，”奴隶贩耸了耸肩说道，“落在了禁卫军长手里。估计是献祭幸运女神的时候用的假祭品吧。”

这场戏剧只吸引了我片刻，随即对未来的担忧再次占据了我的心。我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位伊西斯祭司，却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喂，祭司哪儿去了？”奴隶贩子似乎和我有同样的发现，他大声喊着，在人群中穿梭，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寻找着祭司的身影。经过一番徒劳的寻觅后，奴隶贩子停下来叹了口气，说：“居然被禁卫军长吓跑了，那老狐狸估计私底下偷税漏税的事情没少干，看见当官的心虚着呢。”

听到这话，我一直紧绷的精神总算松弛了下来。“谢谢你，我的shang帝啊，”我低声喃喃，“这个人是你派来救我的天使吗？”

骑马的男子和他的士兵押着小偷渐行渐远，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索菲亚突然用梦幻般的语气说道：“要是他能买下我，让我每天早晨帮他穿上那闪亮的盔甲，我愿意少活二十年。”

“别做白日梦了，丫头，”奴隶贩嘲笑道，“他可是凯尔斯·艾米利亚，皇帝最信任的禁卫军总长，艾米利亚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据说他们家族的血统可以追溯到罗马的建立者罗慕路斯和瑞摩斯。像他这样的人从不买市场上的奴隶，有的是战场上俘获来的蛮族公主供他挑选。所以，打消你那可笑的念头吧。”

一个鼻子歪斜的男子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插嘴说：“据说他已经睡过罗马一半的贵妇人，甚至连皇后有时也会召他入寝。”

难怪村里人总是说帕弗城里的贵族老爷们放荡□□，可见罗马这边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就在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走上了平台，她的额头和嘴角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她穿着一件光滑的祖母绿丝绸长裙，两只手腕上各戴着一个玉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待售的奴隶们，最终落在了我身上。

“四十金币买这金发女孩够吗？” 她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地问道。

我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但想到落在她的手里，总好过落在祭司手里，心里多少有些宽慰。我默默祈*dao：“亲爱的主啊，请让这个女人买下我吧。”

“四十？至少六十吧。”奴隶贩子显得有些泄气。“她长得不错，要不是刚刚——”

“别啰嗦了。四十五金币，这是我的底价，”女人打断他的话，把一个钱袋递给了他。“我们家不需要什么相貌好的奴隶。”

“行吧。”奴隶贩看了看落日，咬着牙从包里拿出一张羊皮纸。“这时她的卖身契！”他不情愿地把卖身契交给女人，然后解开了绑在我手上的绳子。

“姑娘，你最好老实点。这里是罗马，如果你敢逃跑，就会像我在路上警告过你的那样被送进竞技场！”奴隶贩子说话时，他镶金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他和那个妇人一起粗暴地推上了等在路边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