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半孟惦记两个小棋手,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他们折返回去,方清玄正在大厅握着李院长的手说话,看样子正准备往外走,
方清玄低语喁喁,细听正是在问刚才那个小棋手的情况,
马半孟脸上垮塌一下,立刻拉得老长。
申静低声同韩围道:“主任怎么这么挂相,平时应付家长,拉赞助商,多有场面了,是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哪?”
韩围治也悄悄努嘴:“他那是对……喏——那个!他们是体校同学,一个老教练带出来的,那位这样,”又一努下巴:“主任能有好脸吗!”
可惜马半孟拉长的黑脸没有人看,方清玄和李院长相谈甚欢,申静他们就听见李院长说了句:“一定!一定!放心!放心!”马半孟脸色铁青,方清玄打招呼告辞出门,他也坐着没理。
李院长把方清玄一行交给学生们送出去,自己转回身笑话马半孟:“怎么了老马?我这里又不是庙,你给摆的什么猪头供呀?”
马半孟瞪起大眼:“看好了!我这是正宗狮子头!”
韩围治:“噗!……主任你还别说,您这边腮帮子再收点,对!对!眼再瞪圆点,还真像门口蹲的那石头狮子!”
马半孟:“去!去!别捣乱!老李我问你,刚才你许给他什么了?那么巴结!他名人冠军比我们省棋院多给你俩钱是怎么着?当面抢人,还懂不懂规矩了!”
李院长也沉下了脸:“老马,原来你看我就是这种人哪!”
马半孟:“我!……”
李院长很平静:“方名人是管我要人了,我也答应了……”
马半孟:“你!……”
李院长摆摆手,示意他先别激动:“不过那孩子不会去的,我应了白应。”
马半孟语塞,垂头坐进椅子里,好像泄了气,
韩围治忍不住插嘴:“为什么?那可是九段名人,学棋的人会有不想去的?”
李院长看着马半孟:“你们主任知道,蕉鹿棋院都是些穷孩子,交不起方名人家的食宿费。”
韩围治张大了嘴:“还有食宿费哪……他不是给国家队要的人哪?”
申静轻轻拉他:“那叫内弟子,国家队哪儿那么容易进去!”
李院长:“怎么样老马?给你备了两个人,要不要带走?”
马半孟一下子来了精神:“要!为什么不要!就刚才下到最后那俩,我都要了!”
李院长一愣,显出为难的神情:“吴天昊没问题,本来就是准备交给你的,陈卓……年龄有点大吧?”
马半孟:“多大了?”
李院长:“十七……快十八了。”
马半孟:“咝……”
李院长:“而且他不是我们棋院的,我说了不算。”
马半孟:“他真的是学象棋的?不对,他自己不说是象棋班的吗?”
李院长:“就暑假这几天,他是你们省城人,外公家在闻海,暑假来这边玩玩,象棋底子不错,围棋你也看到了,听他说才学过两年,没入段就有这个水平,别说你,我都想把他留下了,除了年龄大点,绝对是个好苗子!”
马半孟沉吟:“省城人……不象是没学过……不来我们省院,还能在哪学呢……哎你刚才说准备了两个人,还一个谁?”
李院长:“还有一个女孩,今天家里有事没来,叫沐芳,十三了,吴天昊也十三。”
马半孟眼睛亮了:“比吴天昊下的还好?”
李院长摇摇头:“没有,没他棋力强,不过这女孩棋路很稳,也许是后发力,很踏实。”
马半孟伸出两根手指,去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怪怪的斜他:“也许……”
李院长:“这孩子家里环境很差,一边上学一边要做零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你要不带走,她可能连学都上不下去,相信我,她底子不错,你好好带两年,也算给她个机会,要是就这么耽误了,我……”
马半孟举起双手:“行!行!又给我出难题!”
申静一直在旁静静听着,这时忽然插嘴道:“主任,给我带吧,正好我想找个接班的,不然一有什么直播解说的,院里都尽着我一个人用。”
马半孟忍不住嘲笑:“你才多大,就想着找接班的了?”
申静也笑:“不预则废嘛!”
李院长喜笑颜开:“对!对!申静是我们闻海女孩的骄傲,你带着错不了,这两个孩子都很有潜力,你带带就知道了,过个一半年的,就让他们去打段位赛,早入段还是好些!”
申静被夸,抿嘴微笑,
申静虽是轻言细语商量,马半孟却意外没再反对,只一贯粗声大气对李院长道:“还用你安排?我还不知道让他们早点入段!”
李院长笑而不语,
韩围治又走出去接电话,不一会儿挂断了急匆匆进来:“主任你还没开机哪?院里真有事!叫咱们赶紧回去!”
马半孟:“好好,咱们走,申静留下,见见这两个孩子家长,给他们安排一下手续,还有个任务,那个陈卓你也去找一趟,好好做做工作,务必,务必……务必那个……啊?”
申静知道他还想着刚才那局下了一百多手的授子棋,黑方那手漂亮的借劫收官,她心里也很痛快,觉得那个叫陈卓的少年很有眼缘,看着亲切,笑着答应:“是!务必说服!”
李院长一直送出山门,申静跟在后面,看着马半孟和韩围治背影匆匆,在石阶上逐渐行远,对话声隔雾传来……
韩围治:“主任,蕉鹿旗院为什么都是穷孩子啊?”
马半孟:“废话!学个棋多花钱你不知道吗?这是老院长定的……”
韩围治:“您跟李院长关系怎么这么好?”
马半孟:“废话!那是我棋迷!崇拜者!”
韩国治:“哦……”
马半孟:“哦什么哦!我下的不好吗?不能崇拜?想当年在萧山……”
申静抿嘴莞尔,李院长转身看见,笑着摇头:“你们马主任还真是……我的偶像!”
李院长侧手让她进院,自己当先半步走在前面,申静也好奇韩围治刚才那个问题,边走边问:“李院长,刚才主任说的老院长,是不是张老呀?他老人家都定了什么规矩呀?”
李院长:“你是也想问,我们棋院为什么都是些穷孩子吧?”申静微笑。
李院长一边走,一边温声解释:“其实也不是什么规定,你想舍得花钱让孩子学棋的,家境都不差,肯定往市里省里有名的道场送,我们棋院本来就是当抽水机的,离下面近,接触的自然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老院长常说,棋类推广和教育一样,要扎根,对于我们这些棋手,一半是职业,一半是责任,也没规定一定要怎么样,谁想来学都可以。”
申静点头表示理解,
蕉鹿棋院虽然开设时间久远,在围棋界地位举足轻重,地处却不繁华,近些年沿海城市发展迅猛,通讯发达,不管是学棋还是学琴,家长们都偏爱往那些大师冠名的,开办方级别名头也更高大上的地方扎,蕉鹿棋院古旧偏僻,更像是一个棋友们交流怀恋历史的寻根之地,做为传艺授业的功能已渐渐埋没无闻。
李院长又说:“吴天昊的家长今天来了,我这就陪你去见见,他们家也是一般家庭,但是对孩子非常上心,吴天昊有天份,进步快,家里抱期望就更大,你就有一说一,态度保守点,他们没什么,主要是怕孩子压力大了情绪浮燥。”
申静:“是家长太严厉吗?”
李院长摇头:“不是,是太溺爱,穷人家庭的溺爱,比严厉更……更有压力。”
申静有感,默然无语,
面前石径一绕出现一片竹园,青竹幽深,长势十分旺盛,从围挡的原木栅栏里斜耸出来,把一条碎石小路遮蔽的分外阴爽,
李院长让她走在靠外有阳光的路面,自己拔着头上的细竹枝侧身随行,徐徐交待:“老院子阴气重,地上都是苔藓,……沐芳家人可能来不了,一会儿见过吴天昊家长,叫陈卓带你去一趟,他们两家离得不远。”
申静听得认真,等他接着给自己介绍沐芳的情况,李院长却停住,欲言又止,
申静有点奇怪,抬头目露询问,李院长自失的笑了笑:“沐芳家不太愿意孩子去省城,我这边工作还没做通,就先给你们要名额,事办的有点不地道,看你的了,今天要是办不成,回头老马还不得骂死我。”
申静也笑:“不至于,全日制学棋,家长有顾虑很正常,我去跟她们聊聊,了解了情况,放了心也就好了。”
李院长笑得无奈:“不一定,她们家穷,想得也简单,觉得养女儿就是给家里干活,将来出了嫁到别人家也是干活,女孩就这么点用处,学再多东西都是浪费,你跟他们也说不通,不过她妈知道省棋院学员给发生活费,就这点还动心,你想想看还有什么,好好说说应该能行,把这孩子带走,我也了了一个心事,要不真就耽误了。”
申静低头片刻,开玩笑道:“院长您这是给人家画大饼呀,我们那儿学员生活费一个月才两百,学棋哪有那么多的好处呀?”
李院长:“对!就是画大饼!不是还包吃包住吗,这饼不错啦!”
申静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来又问:“陈卓家庭条件也不好吗?”
“嗯~!”李院长马上摇起了头,严肃否定道:“他们家有钱,条件不是一般的好!你要想说动他跟你回去,可就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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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