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攸睡得正迷糊,被林焉叫声惊醒,好似还没反应过来,睁眼望着头顶发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居然有些冷,寒霜侵入骨髓一般难捱。
林焉缓步靠近了些,白楚攸终于回神,支起身体靠坐在床头,问林焉什么事。
林焉忽然结结巴巴不肯说。
白楚攸便拿起床头的书慢慢看着,等待林焉开口。
“那个……阿楚啊,你这么厉害,怎么能只有我这一个徒弟呢?要不把我表哥一起收了吧,他很听话的,比我好管多了,往后我们一起孝敬您啊。”
白楚攸侧目看林焉一眼,顿了一下,琢磨一番后道:“是比你好管。”至少知道分寸,不像林焉这样不知道什么是距离,“但你似乎忘了,原本我连你也是不想收的,是师父硬把你塞给我,这才勉强收的。”
林焉难得的没有怼回去,眼神躲闪着,小声问:“那,再勉强勉强?”
拜师以来这么长时间里,这还是林焉第一次这么软和语气说话,姿态要多低有多低。白楚攸不想收徒,但莫名不想让林焉失望,沉思片刻,居然说:“……也不是不行。”
这下轮到林焉惊讶了,整个人愣住。
好像又起风了,白楚攸浑身散着寒气,头脑渐渐昏沉,要赶林焉出去,“还待着干嘛?带上他写信与我师父,商量一下拜师时间。”
也许客栈里也种下了一颗木樨树,门外碎花开的正香,风一吹就被芳香扑了满怀。
林焉却只抓着浓郁花香中夹杂的一点稀薄药香味儿不放,见自家师父抬手看书,再不出声,突然有些郁闷,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林焉深深吸气,又问:“白乐乐,外边有灯会,可热闹了,我能去看看吗?”
白楚攸头也不抬道:“随你。”
“你不去吗?”林焉好有耐心的追问,“出游活动,不就是应该玩吗?你怎么能在屋里一直睡不出去。”
白楚攸还是说:“不去。”
林焉不解:“为什么?”
“太吵。”白楚攸目不转睛盯着书上的文字,忽然有些看不下去。
“那不叫吵,那叫热闹。”花灯灯会,承载美好祝愿的夜晚,从前林焉一个人时只躲在屋顶的梁瓦上看过,处处是欢闹的笑声,五彩斑斓的灯芯点亮长街,美不胜收。
林焉还是劝,声音柔和得不像话,“这么热闹的氛围,你怎么能错过。”
白楚攸没说话。
于是林焉出去跟陆元黎说:“阿楚说了,有我一个糟心徒弟已经够烦了,不想再收其他徒弟,表哥,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我帮着你去求,我求不动就求白楚攸去求。”
然后在陆元黎的白眼中回到客栈,缩在白楚攸房间,与白楚攸一起错过。
今夜似乎注定是不寻常的夜晚,欢快的笑声从前街穿到后巷,即使是最靠里的房间也能窥得半点热闹的氛围,白楚攸举着手中的书看了一会儿,见林焉还不走,便问了句:“你不是要去看灯会吗?”
林焉坐在床头的一角数他的灵石,数好后重新放回衣襟,说:“灯会年年都可以看,没什么好看的。”余光看见白楚攸脸色好差,指尖上好像有冰霜,蹙着眉摸上去,好凉。
“你手怎么这么凉?”林焉抬手探上白楚攸额头,没发烧,“不舒服?”
白楚攸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没有,只是有点冷。”
“冷还不好好盖着。”林焉夺过他的书,给他整个人塞进被窝盖得严实,搬了小凳坐在床边,“别看了,我给你念。”
“炙甘草15克,生地30克,人参10克……”林焉越念越觉得奇怪,“这不是药方吗?怎么开始看药方了?”
白楚攸闭眼听着,闻言回答:“无聊,随便看看。”
能看出他是真的很无聊了,可他看着也好虚弱,林焉再次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有点凉。
“白乐乐,你不舒服吗?”
“没有。”白楚攸还是答。
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冷。
“怎么还冷。”林焉坐不住了,脱鞋上去,和衣躺下,把白楚攸连着被子一起抱住,白楚攸抬手推他,警惕地望着他,反被捏住两手手腕不容反抗,“别乱动,这样能暖和点。”
白楚攸不信,“你下去,回你自己房间睡。”
“我不困啊。”林焉眼中有几分疑惑,“我给你取暖而已,你怎么老是推我?”
又道:“别乱动了,等会儿热气全跑了看你怎么办。”
白楚攸当真不乱动,朦胧着却问:“你不是很想下山玩吗?怎么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
林焉有些埋怨道:“还不是怪你,答应了陪我下山,结果自己躲这里睡觉,我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你跟你表哥玩呀。”白楚攸顺带提醒他道,“给我师父写信了吗?什么时候拜师?”
林焉目光暗淡下来,扯扯嘴角道:“拜什么师啊,白乐乐,你就这么想收徒弟?”
白楚攸摇了下头,“我不想收徒。”
“那不就得了,我表哥也不想拜师,这事就当没提过,你不要收徒,我不喜欢。”林焉心情瞬间明媚起来,比满城的花灯还闪耀明亮。
白楚攸继续道:“若是师父叫我收呢?”
林焉想也不想回绝道:“那也不能,水云间太挤了,也就能挤下咪咪,再挤不下其他人。”
“……”缓了一瞬,白楚攸说:“你不就是师父叫我收的。”
这话很扎心,林焉知道白楚攸从一开始就不想收他,是林焉觉得自己在他这里丢了脸面,非要扳回一局让白楚攸也丢面子,这才有了后来的拜师。
提起这个林焉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我不一样。”他说着,把手伸进被窝去抓白楚攸的手,想摸摸有没有暖和起来,“我住进水云间时那里只有你,我先来,后面自是不能再住人进去。”
“……”
白楚攸想起来了,他说过,等他死了,水云间就是林焉的。这还没死呢,林焉已经开始把水云间占为己有了。
手指好像暖和一点,白楚攸动动小指,叫林焉低头。
这是白楚攸第一次用到这根线,林焉心喜,立即低头,睁大了眼问有什么吩咐,白楚攸很认真地跟他说:“不要把水云间搞得乌烟瘴气,那里灵气汇集,适合你修练。”
“我知道。”林焉很骄傲的扬头,撑起脑袋歪头看白楚攸,“这不有你看着嘛,我再闹能闹到哪里去?我还能真把水云间拆了?”
纯粹就是白楚攸想太多,他林焉早就不想拆水云间了,之前说那些话都是威胁罢了。
笑话,拆了水云间他住哪儿?难不成真要去桥底下睡?
白楚攸眨眨眼,没跟他开玩笑,“我是说,等我死了,你别太过分。”
“又来了又来了,你说你,好好的一张嘴好话不说尽说丧气话,谁知道我还能跟你住多久,等我找到能治我病之人,我可就要搬出水云间不回去了。”林焉眉心闪过不悦,白楚攸不救他也就罢了,幸得他良善,不然早弄死白楚攸扬长而去,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抱着他给他取暖,“还别太过分,你把我想得好坏,咱俩毕竟一起住那么长时间,难不成我还能去掘你坟?”
不等白楚攸开口,林焉已经自己否定这条可能,“不可能的白乐乐,你别怕,我可怕你死掉了,怕被人说是我弑师。”
林焉惜命,怕掌门扒皮。
白楚攸微微皱起眉来。
身上的温度渐渐回升,甚至有点热,外面的声音好吵,听起来好热闹,白楚攸静静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清。
其实他小时候也见过花灯,兄长买回去给他看的,氤氲着朦胧雾气的山海花灯,亮亮的,跟夜晚的星空一样好看,兄长说每一盏花灯都有一个故事,就像每一颗星星都有名字。
兄长会给他讲睡前故事,会哄他吃药,会给他糖……兄长不让他玩水,不让他出去看雪,雪很好看,很好玩,但兄长会陪他一起错过。
现在跟他一起错过的人居然成了最不可能的林曜生,这个刚来逶迤山时杀气满满的人,看起来随时都会突然发疯把他弄死的人,居然满眼良善,肯为他错过热闹的灯会,有种颠倒错乱的荒诞,梦境一般不真实。
不应该错过的,错过就会遗憾,遗憾没法圆满,林焉为了下山游玩惦记好久……
白楚攸推开林焉,扯开被子要起来,跟林焉说:“我想出去看花灯。”
……
深夜的闹市喧嚣被削减几分,最热闹的场合已经过去,最为期待的花灯游行早就结束,无数人为之期待的一幕消失在永夜,成为记忆里深刻的一部分。
错过的人永远错过,再回头时街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花灯,与地上撞破损坏的被遗弃的残灯。
白楚攸捡起面前还亮着的一盏被遗弃的花灯,注视良久。
上面有朦胧的山海画,有清晨薄薄的一层雾气,山间小小的鸟儿在枝头栖息,远山弥上昏黄,太阳露出半个脑袋。
“咱们来晚了白乐乐,这都结束了。”林焉左顾右盼,寻不到一盏满意的花灯。
准确来说,是寻不到一盏白楚攸可能会喜欢的花灯。
尚未归家的小摊卖的都是姑娘会喜欢的,精美的簪花,拓印的仕女图,可可爱爱,美丽至极。
“白乐乐,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送你一盏。”
白楚攸摇头浅笑,提着刚捡起来的那盏往前,昏暗的烛光映照衣袂一角,冷冽的衣衫看上去总算有一丝温度。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林焉指指白楚攸手里的那盏,“前面还有灯,我们继续走走,或许就能碰上。”
“不用了。”白楚攸无所谓道,“没那么喜欢,看着都差不多。”
“那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不尽兴就回去。”林焉抢过白楚攸手里的破灯随手挂一旁的摊位上,拉着白楚攸继续往前走,“前面还能放河灯,河灯还能许愿,这个不能错过。”
白楚攸被他拉至河道边,幸好岸上有免费的河灯,林焉捧起一朵小心翼翼放白楚攸手里,自己也捧上一朵,到水边蹲下。
“这个很简单,放到水上就行了,然后闭眼,双手合十许愿。”林焉边说着,边给白楚攸示范,却在闭眼许愿的环节偷偷睁眼,看白楚攸的愿望有多长。
寂静夜晚的河流平静无波,只在河灯进入水里的刹那泛起小小涟漪,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开来,愿望很沉重,河灯很轻盈。
白楚攸睁眼,惊讶的发现林焉一直在看他。
如同之前偷跑下山为白樾祈福时一样,一睁眼就发现林焉跪在身边,那时他也是这般看着林焉。
“许好了?许的什么愿?”林焉笑容灿烂,迫切想要知道白楚攸的心愿是什么。
“跟之前一样,没变。”白楚攸说。
“没变……”林焉摸着下巴思索着,半天才想起白楚攸之前许的愿望,“白乐乐,你又给白樾师叔许?”
“……”白楚攸没吭声。
“你就不能给自己许一个吗?”林焉有些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些幽怨,“还说我是你徒弟呢,都不给徒弟许一个。”
夜深了,晚风吹起白楚攸衣衫,风里带着凉意,白楚攸忽然没忍住咳嗽一声。
“算了算了,我大度,不计较这些,我们回去吧。”林焉朝白楚攸伸手,要牵他回去,白楚攸没把手搭上去,提醒道:“现在人少,不会走散。”
“……”这倒是实话,林焉没法再骗。
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头,白楚攸一路无言,全是林焉在说话,一会儿指指摊位露出的蒸屉一角,说这家是卖包子的,一会儿指指那个摊位的梨木盒子,说那家是卖胭脂水粉的,还会问白楚攸要不要等天亮以后给柯昭买上一盒……
一会儿谈到今晚星星真多,山下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一会儿又突然动用读心术,开心地跟白楚攸说路边的树在说今晚的风真冷。
然后读花,读蛙叫,读身边所有的生命力,最后目光停在白楚攸脸庞……
算了,不敢读白楚攸的心。
于是林焉也一言不发。
正沉默着,白楚攸忽然停下脚步,往回折返,对林焉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林焉要跟上去,被一道定身术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楚攸的身影消失,忍不住大喊道:“你快点回来!我害怕!”
大晚上的还能回去做什么啊,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林焉心急如焚,害怕白楚攸故意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可他想动又动不了,白楚攸总能治住他。
“白乐乐!你不能丢下我啊!”
“我真的怕,我没开玩笑!你快回来!”
“你去干嘛啊,带上我一起啊!”
“白乐乐!”
林焉不管不管叫着,渴望下一秒白楚攸的身影就能出现。
白楚攸可千万不能不管他,绝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这里,他真的会报复回去的。
“别喊了。”白楚攸声音终于在身后响起,随即身体的重量一轻,林焉能动了。
“大晚上的,不怕把人吵醒起来骂你。”
林焉丝毫不怕,笑呵呵道:“怕什么,他们敢打我,你帮我打回去。”
“是你先没道理,我不会帮你。”白楚攸慢慢往前走着,月光照在身上,影子在身后慢慢跟随,“我也不能帮你一辈子,你还真把我当你护法了。”
“别啊,你不帮我帮谁?”林焉脚快地跟上去,亲昵道,“咱俩可是生死之交,我还喝过你的血,用的又是你教的术法,咱俩早就分不开了,在我变得像你一样厉害之前,你得帮我嘛。”
白楚攸无语到无话可说。
林焉眼神闪烁,无话找话,“你觉得两个人什么情况下会分离?”
白楚攸冷漠道:“随时都会分离。”
“……认真的。”林焉拍他的手,“那两个人什么样的情况下不会分离?”
白楚攸手无缘无故被打,恼怒地瞪了林焉一眼,“人若相惜人不离,千秋岁里不疑心。”
“别生气嘛,我让你打回来。”林焉抓着白楚攸的手打向他自己,半点不心疼,“你说这缘分怎么这么神奇,偏就让我住进水云间,白乐乐,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不习惯?”
白楚攸甩开林焉的手,淡漠道:“都是要走的,哪有什么习惯与否,不习惯也要习惯。”
林焉忽然笑道:“倘若我不走呢?”
白楚攸依旧是淡漠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话语:“那你便一直住,我不赶你走。”
“就我这厚脸皮的程度,你想赶也赶不走。”林焉嘿嘿傻笑着,“听说过连理枝吗?我的根已经长在水云间里,与你长一起了,你可别想甩下我。”
白楚攸侧目看他一眼,没说话。
头顶突然多了几滴雨滴,白楚攸仰头去看,下雨了。雨滴渐大,刚要开口,林焉已经拽着他手腕到屋檐底下躲雨。
迎面跑来四五个同样躲雨的男子,脸上带着疤痕,拍拍身上雨珠站成一排,眼光却时不时往白楚攸这边打量,几个人一对视,不约而同往这边小步移动。
白楚攸见状,以为是那边不够站,推着林焉也往旁边移,林焉这才发现那几个人异样的眼光,不动声色扯过白楚攸到自己边上站着,自己插在白楚攸与那几个陌生人中间。
猝不及防被推扯着换了地方,白楚攸有些懵,抬眼看林焉想知道什么意思,谁知林焉得寸进尺般还把手搭上他右肩,将他整个人拉向怀里揽住。
白楚攸觉得这样不好,便推着,可林焉力气太大,推不动。
“我觉得那连理枝种得好,下辈子还要与你一起种下,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林焉忽然开始说着白楚攸听不懂的话,“咱回去就跟你师父说咱俩的事,我觉得这事得尽快办了,不能拖。”
什么事啊?拜师吗?
都什么跟什么啊,白楚攸完全没理解他的话,还想问什么意思,林焉已经把他嘴捂住,揽着他还往旁边移动。
白楚攸听见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但雨声渐大,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屋檐不结实,雨势渐大,屋檐也开始淌水,林焉脱了外袍耷拉在脑袋上,又偷偷移过去一点,举着衣服把白楚攸的脑袋也盖住,“阿楚走了,我们私奔。”
白楚攸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被林焉揽着在雨里走,很快便换到对面的屋檐下去,身上只淋湿一点。
白楚攸不解,“为什么啊,那边躲雨躲得好好的,非折腾一趟跑这边来。”
“没什么,这边宽敞。”这边的屋檐也在漏雨,林焉施法烘干淋湿的衣衫,再次盖住自己的头,然后往白楚攸的方向移动,“我觉得对面的人不好,他们肯定是坏人。”
林焉一移动,白楚攸就往旁边给他腾位置,白楚攸一动,林焉也往旁边移,白楚攸清醒时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就说:“你过去点,离这么近做什么?”
林焉愣住,尴尬的抬头望天,“下雨了啊……”
“我知道啊。”白楚攸也愣住,没懂他的意思,再次往旁边移了移,与他拉开距离,“这边不挤,不用离这么近。”
林焉捏着衣服的手气得发抖。
白楚攸你个笨蛋,看不出我是想给你遮雨?
林焉不再言语,直接用胳膊把白楚攸圈向自己怀里,沉声道:“别动,对面是坏人。”
白楚攸这才开始打量对面的人来,目光与对面其中一人视线对上的刹那,那陌生的眼神,**裸的不加以掩饰的渴望,直觉让白楚攸恐慌。
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没了刚躲雨时的玩闹,也懒得再装下去,甚至其中一人用指节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意图太过显眼,不知不觉林焉也凉了眼眸,捏着头顶衣服的手指咔咔作响。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眼看雨势转小,林焉小声道:“走了阿楚,咱们快点回去,别惹上血腥。”
白楚攸下意识对对面那些人的眼神感到恐慌抗拒,慌乱中点点头,很是相信林焉。
还没踏入雨帘半步,聚积水洼的地面响起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两人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对面的流氓团团围住。
“看样子不是一对儿啊,小兄弟,放开你怀里的小美人,他似乎很害怕呢。”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拦住他们去路,白楚攸目光扫视一圈,身边都是刚才躲雨的人。
“闪开,我该带他回去休息了。”林焉声音突然好冷好冷。
“别走啊,这么好看的小美人,你独享怎么能行?见者有份,可不能带回去私吞。”
白楚攸听见一阵猥琐的笑声,感觉开始耳鸣,手开始发抖,心跳动个不停 ,手心隐约闪现光芒,落在地面的水滴尽数回落,倒回到空中凝聚成剑的模样。
白楚攸张手,剑便出现在他手心。
林焉听见那人的荤话,登时变了神情,脸色难看到不行,攥紧的手心里出现明黄符文,下一秒就要在手心燃烧,要把这些人都做成听话的人偶!
指尖刚窜起点点火苗,突然被地上的积水上涌浇灭,紧接着一道凉过今夜所有晚风的声音骤然响起,音色凉凉,月光一般清冷平静。
“林曜生,退后。”说这话时白楚攸的手已经不再抖动,心跳平复到正常起伏,只是顷刻间,手心的剑已经染上冰霜,离他最近的男子刚张张嘴要开口,就永远说不出话来,只是徒劳地去摸脖子,摸到满手的血,死不瞑目。
最先出言不逊的人收起坏笑,拔了腰间大刀就要上,这时白楚攸手腕突然被林焉拉住,紧接着手心的剑被林焉夺走,眼睛也失去光明,林焉捂住他的眼,在他耳畔温声嘱咐:“阿楚不要看,场面会很血腥。”
白楚攸自是不信他,两手扒拉盖在眼前的手,只是一眨眼功夫,眼前横七竖八歪躺着满地尸体,都是整整齐齐被抹脖子,流出的血淌了满地,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血腥,白楚攸有些难以置信,怔愣一瞬,身体突然腾空,惊地他下意识抱住林焉脖子。
林焉在笑。
“师父,地上很脏,别弄脏你鞋底。”
冰霜一样的利刃被扔在地上,与满地的血水雨水混在一起融化消失。
“放我下来。”白楚攸冷声道。
“可是师父生病了。”林焉露出几乎算得上偏执的笑,“额头开始烫了呢,我带师父回去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