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逝 第6章 无言，洒清泪

汽车鸣着笛从身边驶过，柴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公交车站台又换了最新的可乐的广告，有小孩子手中拿着快餐店的薯条从马路穿过，后面跟着喋喋不休的家长，喊道：“哎呦，当心啊，我的小祖宗！”

景瑶和安纯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都没说话。

“安纯...对不起。”景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她，眼睛红了。

“都说没事啦，快走吧。”安纯拉着她的手，微笑道。

下午安纯去精品店的时候，那个女的就说：“你以后不用来了，我已经辞退你了。”“啊...为什么？”安纯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并没有犯错啊，“你这干活不行啊，我们这不养闲人。”

后面的没听清，安纯就跑出了店里，去找景瑶哭诉了。

景瑶来找那个女的理论时，林玉也来了，她的脖子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痕迹。

“你凭什么辞退她？她拿着这么少的工资帮你干那么多活，任劳任怨，这才过去多久就翻脸不认人？”景瑶气愤地质问道。

“你还真逗，我辞退员工是我的自由，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在这里多管闲事。”女孩冷言反驳她。

“表姐，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好像别人天生都欠她们似的。”林玉翻了个白眼，附和道。

“是不是你搞的鬼？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事冲我来啊！”景瑶气愤地看着林玉。

“请问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了我没记错的话她来这里打工我也帮了忙吧，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啊。”林玉提高了音量，“表姐，以后真不能轻易帮别人，你看，有的人装得一副很清高的样子，背地里骂人呢。真的是晦气。”

景瑶语塞，心里很激动，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已经明白是自己连累了安纯。

“这不关她的事，你们别羞辱她，我不干就不干了。”安纯回击她们。

最后，扣了一个星期的工资，说是服装费和茶水费，当场结了这段时间的酬劳，这事才算了结。景瑶和安纯一起走出了精品店。

“安纯，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反而害了你。”景瑶十分愧疚地对她说，心里一阵阵难过，觉得自己很懦弱。

“没关系，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从那以后，景瑶和林玉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景瑶在心里暗暗发过誓，只要她敢伤害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过着，太阳从地平线一次次地擦过，窗外的树枝也已然从朦胧的嫩绿变成苍翠的绿，栀子花也开了，已经是初夏的气息。

“想好下学期读文科还是理科了吗？”景宇坐在学校操场看台的台阶上，伸着两条长腿，阳光把香樟树的影子投射在他的白色T恤上。

“嗯...我化学太烂了，数学也不够好，很可能读文科。”景瑶坐在他旁边，仰着头望着天空。

“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开了？”景宇转过脸来，微笑着看着她。

“哈，舍不得我啊？放心吧，你还有人陪。”景瑶随手扯过砖缝里的一颗青草，缠绕在手指间。

“你是说...楚思瑜？”

这三个字瞬间让他们之间的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景瑶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是啊...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嘛，她人又好，又漂亮...”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追她？只可惜追她的人太多了，好像我这个‘好朋友’排不上号...”景宇顺着她的话茬打趣道，却发现景瑶的眼睛已有泪光，连忙补充道：“好啦，开玩笑的，不管在不在一个班，你肯定还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景瑶，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玩，问我问题。”

“好啊。”景瑶紧闭双唇笑着，心里却觉得很难过。

因为心里已慢慢下决心要读文科，现阶段的理科课景瑶已经不太听了，全当成自习课，她在抓紧时间巩固文科的基础，直到在班主任发下的分科意向表里划上选项，这条分岔路，已逐渐显现。

放暑假的时候，景宇和自己一起回来的，但才过了一周，他爸爸又把他召回去补课了，看来当第一名也很不容易，景瑶心里感叹道。

暑假在家的日子很无聊，吃了睡睡了吃，要么被几个同村的一起长大的女孩拉着去买衣服，有时候看看书做做题，偶尔也上上网，但是家里始终没有学校那种紧迫感，景瑶觉得日子过得很慢，直到有天斯舟打电话过来。

“你在家成天窝着，不怕发霉啊。”

“别废话，打电话找我有啥事？”

“嘿嘿，找你一起去抢银行，去不？”斯舟坏坏地笑着。

景瑶翻了个白眼，最后意识到他看不到，便说：“别扯了，我还要高考呢。好无聊啊，有什么好玩的？”

“你来青石，带你去个好地方。”

在他的轮番劝说下，景瑶和奶奶打好招呼，就乘车去了青石县里。

“大热天的，你叫我大老远来陪你玩，少爷，你也太损了吧。”景瑶撑着太阳伞，不耐烦地说道。

“带你去新体育馆啊，去不？”斯舟笑着问她。

“啊...”景瑶有些失望，还有点懊恼。

青石县的新体育馆是去年冬天新建起来的，听说斥了巨资，里面有很多先进设备，在电视台上看到它门口有个琉璃球一样的造型时，景瑶就觉得土。

斯舟和景瑶坐在体育馆的椅子上，空调的温度有些低，都觉得有点冷，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景瑶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几个攀岩的少年，都有点想睡觉了。

“喏，给。”斯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递来一份可爱多，“谢谢，我比较喜欢吃雪糕，红豆味的。”景瑶笑着接过，嘴上却一点也不客气。

“早说嘛，不过雪糕我会做，有机会可以做给你尝尝。”斯舟咬了一大口冰淇淋，黑色巧克力和淡黄色奶油沾在了嘴边，看上去挺好笑的，景瑶偷偷地笑了一下。

原来斯舟带她来的重点是教她玩保龄球，放松一下身心。玩了几个轮回后，景瑶还真有点上瘾，最后还是斯舟把她拉走，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球。

两个人坐在体育馆的天台上，大风吹过来，很舒服。

“你看，那个是我们学校呢！”景瑶指着前面蓝色的教学楼和绿荫林立的地方，像发现新地图一样，有点小兴奋。

斯舟弯曲着两条长腿，眯着眼，睫毛聚在他的眼眶里留下一道阴影，“晚上一起看喷泉吧！”

“什么？”景瑶回过头来，“喷泉？”

“体育馆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会有个音乐喷泉表演，很漂亮的，一起看吧。”斯舟有些央求的语气。

“喂，你安的什么心啊，那么晚了我怎么回家呀，家里人会担心的。”景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斯舟笑着让她别急坐下。

“别担心，看完以后，我送你回家，可以了吧？”

景瑶瞪圆了眼睛，都忘了该说什么。

青石县的夜晚没有繁华城市那样璀璨的灯火，只有市区还算比较热闹。新体育馆建在一个既不偏僻也不繁华的地段，颇有点灯火阑珊意犹未尽的感觉。

斯舟和景瑶手里各自拿着一杯奶茶，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喷泉的雾气扑在皮肤上凉凉的感觉。广场很大，随着小提琴的音乐的起伏，喷泉的水柱时高时低，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池底有着各色彩灯，使得水柱也呈现不同的颜色，突然间造型变成了一颗圣诞树的模样，众人纷纷举起了手机。

“嘿！景瑶站好，笑一个！”斯舟拿起相机。对着她。

景瑶用手比了个耶，刚想凑上去看看效果怎么样，突然感觉斯舟用手挡住了自己，侧着身子说：“哎，小心！”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的清香，宽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些喷射过来的水。

差不多玩到喷泉表演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准备离开。

“奶奶肯定担心死了...”景瑶小声说道，心里很焦急。

“是啊，听说现在拐卖少女的人特别多，特别是你这种长得漂亮又水灵的，你得雇个像我这样的保镖保护你。”斯舟开玩笑地说道。

景瑶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滚！”任他疼得哇哇叫。

“景瑶，你怎么在这儿？”景宇突然站在面前，他看了眼景瑶，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斯舟，“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谁啊？”斯舟走上前，感觉这个人很面熟，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叫景宇，是她的发小。”景宇友好地笑了一下，斯舟“噢”了一声。

“我来县里玩，顺便看下喷泉表演，现在准备回家了。”景瑶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很虚，仿佛一个偷偷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

“那我送你回去。”景宇走到她身旁，轻轻地说。

斯舟有点尴尬地愣在原地，见景瑶低头不语的样子，便笑着说：“那你们小心啦，景瑶，到家了记得打个电话给我报平安啊。”他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便转身走了。

坐在景宇家的车里的时候，景瑶心里很是别扭，都不敢和景宇对视，自己这样大晚上和一个男生单独在外面玩，他肯定是误会了。

“你和那个男生，很熟吗？”景瑶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正好迎上了景宇炽热的目光。

“他是文学社里的宣传委员，算是比较熟吧。”景瑶语气淡淡的。

其实斯舟景宇见过很多次，他就是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景瑶和斯舟结伴一起说笑着去食堂，在他面前，景瑶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以后别这么晚和男生单独一起出去玩了，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别人会担心的。”他转过头去，语气温柔带有一丝责备。

景瑶有些不自然地抠着指甲，小声地说：“知道了...”

景宇一直送到她家门口，“你快回去吧！”景瑶站在门口对他说。淡淡的月光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点朦胧。

景宇微微一笑，阴影分明的轮廓，像极了日本漫画里冷峻的美少年，他说：“嗯，我还要回青石去，你记得早点睡觉，我走了，晚安。”

景瑶心里有一丝蔓延开的暖意，混合着愧疚，却又说不出口。

奶奶没有怎么说自己，她好像生病了，清瘦的身体有些佝偻，已早早卧床歇下了。

景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闪现白天的片段，闪现斯舟的脸和景宇的脸，她给斯舟发了条短信：“我到家了。”便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早上的时候，奶奶对景瑶说：“你自己煮点粥，我去睡会儿。”“奶奶，你怎么了？”景瑶有点担心地看着她，“没事儿，老毛病了。”奶奶走进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景瑶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拿着汤勺的手停在半空，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给爸爸发一条信息，犹豫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把它放在了桌子边上。

平静的暑假飞快过去了，景瑶提着书包，走在学校的大道上，很多女生捧着《一起来看流星雨》的海报和贴纸，有的甚至扮起楚雨荨的口气说：“你是猪，永远飞不上蓝天的猪～”景瑶很恶心地白了她们一眼。这个一夜爆红的偶像剧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整个校园。

文科大楼和理科大楼是两座相邻的楼，中间有连接着的天桥连廊，景瑶坐在新班级的教室里，从窗外可以看到景宇他们的教室。高一3班的大部分人都选择留下来读理科，所以景瑶在的这个班几乎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斯舟，很巧两个人被分到了一个班。但是林玉也在，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女的这么有缘，又是一个班，景瑶有点烦恼。

这个班的语文老师长得有点奇怪，不过身材挺好，唯一让人不爽的是她喜欢翻白眼，而且是不带任何感**彩的，好像是下意识的肌肉动作。

比较高兴的是自己还和原来的舍友一个寝室，一个暑假不见，刘小涵这厮又推陈出新了，烫了一个离子头，发尾染了一点淡淡的红色，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她又变漂亮了。

余佳感觉长胖了一点，拿着个流氓兔的抱枕，撅着嘴不知道在哼唱着什么，身体跟着扭动，表情看起来好像在演偶像剧。

“哎，她又犯什么毛病了？”景瑶碰了碰安纯的胳膊，问到。

“呃，估计思春了吧！”安纯开玩笑地说，“瞧她两腮发红，目光涣散，八成是思春了，哈哈，真可爱啊。”

刘小涵喝了口水走过来悄悄说：“今天我看见她和一男生说话，你猜她说的什么？”

景瑶和安纯都用“你快说啊”的眼神看着她，刘小涵慢吞吞地又喝了口水，用很娇嗔的语气说：“你好坏啦！人家暑假有天天做运动的，就是吃了点冰淇淋。我只是娃娃脸看起来圆而已，再说人家要生气了！”

景瑶和安纯都捂着嘴笑了一下，余佳闻声朝这边看过来，用流氓兔的枕头朝刘小涵一砸，绵长的娃娃音叫道：“就属你最坏！”

景瑶和安纯笑得更大声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高一有很多新生蜂拥而至，景瑶最头疼他们，有的甚至还不到自己下巴的小毛孩却拽得要命。一次去食堂吃饭，景瑶刚挑了一个位置准备坐下，一个十几岁的男生把手一拦，腿一蹬，一副母鸡护崽的的架势叫道：“这是我的地盘，大姐你去别的地方。”

还有一种是仿佛纸糊的，像泪弹似的，一碰就哭。那次景瑶下楼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提着垃圾桶的高一的小女生，那丫头“哇”地一下就大哭，边哭边说：“这是我扫了整整两节课的操场的垃圾啊，你赔，你赔！”

我靠，它是垃圾，又不是银子。

“咱们学校来了群怪物！”景瑶冷眼看着那些小孩，对安纯说，“呵呵，不是吧，能进青石一中的应该挺优秀的啊。”安纯笑着说，景瑶皱了皱眉，转过头对她说：“哎，你说当年我们怎么没这么怪异，还是，我们老了？”

安纯微笑着看着她，没有回答。

分科了以后，不用再钻研那些恼人的数理化，景瑶觉得挺开心的，她永远记得以前被一个物理题逼得差点把自己的脸当草稿纸抓了。不过，读文科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景瑶整天背那些拗口的政治语言，就觉得一样折磨人。

不过好在自己文化课的底子打得挺好，开学最近的两次考试，景瑶都是稳坐文科前三名，而景宇，依然是雷打不动的理科第一，楚思瑜蹿到了第二名。余佳今年的成绩好像下降了一点，她也分在了理科班。

学校有一个爱心活动，是去县里的一个贫困村实地走访，做数据调查报告兼爱心物资发放，回来要写一篇论文。本来学校是分派文科生去的，正好星海文学社的团员被选了，景瑶就是其中之一，斯舟也去了。后来还加了关于环境考察研究这个项目，理科班也派了两名学生，恰恰是景宇和楚思瑜。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景瑶无奈地想。

那天是分两个车出发的，景瑶坐在车里，回头看了眼身后景宇他们的车，心里想，我们的距离，真的是越来越远了。

下车的时候，看见景宇站在楚思瑜边上，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她晕车，一直吐个不停，景宇手里拿着矿泉水，皱着眉头问：“要不，先歇会儿。”

景瑶向远处看了一眼这个村落，白墙青瓦，十分古朴。空气中浮动着蒲公英的碎屑，墙角边疯狂生长着淡紫色的宽叶草，他们走在绵长的石巷上。

这个画面，似乎曾经出现在景瑶的梦里。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在蔓延，漫过夏季的潮水，漫过每个幽蓝色的梦魇。

中午的时候在当地一户居民家吃的饭，那是一个三口之家，住在一个安静的宅院里，古老的藤蔓缠绕着石墙，木格子镂空的窗，门口的石凳上刻着祥云图案。真像景瑶十二岁时候的老家。那个时候景瑶家还未盖新房，住在一个清末建的老宅子里，那时的日子还很清苦，但父母还在身边，那段时间也是景瑶觉得最幸福单纯的时光。

女主人是个很漂亮的少妇，她招呼大家坐下吃饭不要客气，摆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餐，她的小女儿扎着两个辫子，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众人。

“来，多吃点。”景宇夹了一块鸡腿到景瑶碗里，景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楚思瑜和斯舟有点尴尬地看着他俩。

“我怎么觉得这儿一点也不贫困啊。”吃完饭后，景瑶小声地问斯舟，“大家的生活看起来还可以啊。”

“那是因为来客人了，需要体面而已。你多走几家就知道了，这里是有名的贫困村，你啊，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斯舟批评她，看了看手表，说：“我们赶时间，走，去前面走访。”

一下午大家都很忙碌，景瑶去当地的一个小学的时候，把大家带来的书包、文具、书籍、衣物等都捐给了孩子们，然后和他们合了影，看着他们童真的笑脸，景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回学校的时候，班主任让景瑶赶论文稿子，说晚自习可以不用来上了。景瑶一个人坐在寝室的书桌前，奋笔疾书，全然忘了时间。

差不多写完的时候，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安纯她们几个都回来了，看到寝室没开灯里头却点着一盏小台灯坐着个人，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闹鬼了。

安纯有点疲倦地揉揉眼睛，那些颜料便都沾到了脸上，脏兮兮的，让景瑶看见了忍不住想笑。刘小涵今天很亢奋，说话的时候肢体动作特别多，手舞足蹈的，和吃了兴奋剂一样。

“给，我请客。”刘小涵朝每个人桌上扔了一袋巧克力，满脸幸福的表情。

“什么好事啊？嘿嘿，出手这么大方。”安纯笑着问她。

刘小涵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她抬起头，目光有些魅惑，“因为我高兴，跟你们宣布个事儿，我谈恋爱了。”

“哇哦，所以这是喜糖嘛～”余佳一脸痴笑地看着她。

“是哪个男生入了我们大美女的法眼。”景瑶八卦地问着她，刘小涵回避了她的眼神。“我男朋友，他叫陈岳。”

景瑶心里一阵五味杂陈的感觉，这个男生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说直白点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她不明白刘小涵为啥要和这种人在一起。安纯和余佳也没有说话。但是这是她的私事，也许她更了解这个男生，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有人送花到宿管的窗口，有时候是陈岳本人，有时候是他的小弟，每天一支玫瑰，一盒德芙巧克力，刘小涵不喜欢吃这玩意儿，玫瑰花她都收起来插在宿舍阳台的玻璃瓶里，巧克力都分了。

那天去图书馆的时候，路上正好碰到了陈岳，他拦住了景瑶，脸上又是很欠揍的笑容，“喂，刘小涵呢？”

“我不叫喂。”景瑶看都没看他，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她径直朝前走去。

“站住！”陈岳侧着身子，歪着头打量着她，“你是叫景瑶吧？”

“请问有事吗？没事就别挡我路。”景瑶瞪着他。

陈岳笑了两声，他个子比去年高了很多，浅黄色的头发有些细碎的光泽，耳朵上的耳钉闪着银光，漆黑的瞳孔是桀骜不驯的冷意。景瑶真不明白，这种学生是怎么进青石一中的。

“没想到你这丫头脾气挺大啊，有个性。”他对景瑶说，景瑶快步往前走，就又听到他在后面说了声：“如果没有先遇到刘小涵，我说不定会去追你，上次我看了你在校长办公室的那个稿子，我觉得你挺热血的啊。”

景瑶觉得不堪入耳，赶紧捂住耳朵往前跑。

飞鸟的身影一排排掠过青石一中的上空，香樟树下每天都有不知疲倦的学生在清扫落叶，然后在每周五的时候，堆积起来一起焚烧。红色的火光跳跃在墙壁上。下过几场雨后，天气又凉了，帆布鞋的鞋头总是喜欢被雨水打湿，景瑶觉得有些烦躁。

每年的秋天都不一样，今年秋天的天空格外廖阔和湛蓝。

景瑶喜欢在下午放学吃完饭后一个人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坐会儿，有时候只是发发呆抬头看看天空，或是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可是这种安静美好的独处时刻，总会有人来破坏。

“哎！想什么呢，我的景大才女。”斯舟跳过一级台阶，坐下来。

景瑶轻轻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转头去看前方。

斯舟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斯舟最受不了这种半天冒不出一句话的氛围，于是干咳了几声，说：“大学上哪读？”

“看高考的结果，我的目标是复旦。”景瑶从口袋里掏出mp3，准备听歌，“你呢？”

“我啊，估计是没出息的，复旦有点难考，而且上海那地方也不容易生存，不过欣赏你的勇气！”斯舟抢过她的一只耳机，塞到耳朵里，“咦，谁的歌啊？”

“vae的，剩下一部分是英文歌。”景瑶盯着蓝色的屏幕说。

“你们女生都喜欢他的歌，我喜欢纯音乐，摇滚也ok。嘿嘿，不过他的歌确实挺不错的，像在讲故事。”斯舟笑笑。

景瑶突然想起景宇以前的评价的“念经”之类的话。

回到教室，景瑶突然发现自己刚从手腕取下的那条景宇送的紫色的丝带已经不翼而飞了。她拉开笔袋，翻开书本，就是没有。在抽屉里乱找一通，也还是没找到。蹲下来找了地上的每个小角落，依旧没看见。景瑶有些懊恼地踢了踢凳子，然后坐下来生闷气。

之后看到林玉和几个女生一起说说笑笑，拿着饮料的手上系的正是那条丝带，景瑶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一股火从脑后窜了上来，她走上前，指着林玉的鼻子说：“还给我！”

“什么呀！”林玉不耐烦地看着她，“神经病！”

“我说你手上的丝带，是我的，还给我！”音量提高了一点。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偷你东西？真好笑！”林玉白了她一眼，“景瑶，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就你身上那点破东西，也不知道从哪个路边摊买来的，我都看不上好吧。我这可是我姑从云南给我带回来的，你买得起么？”

可那个结景瑶记得，是景宇帮她系的，林玉分明在撒谎。

“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么？没人送你了，你就暗抢啊，你...”话还没说完，林玉一个耳光就下来了，景瑶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老子上回够忍你的了，你别蹬鼻子上脸！”林玉已经完全不顾形象破口大骂，旁边几个女生像在看一出好戏一样看着她们。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扇过景瑶耳光，林玉刚才打的那半边脸好像都有点麻木的感觉了，不知道为什么，景瑶突然像泄了气一般，刚才的气势全无，只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自尊好像已经被打碎了，但依然倔强地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她拉了拉林玉的衣角，声音很小带着哭腔说：“求求你，还给我。”

林玉不屑地哼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刚准备走，一个男生挡了过来，粗鲁地拉过她的手，将那条紫色的丝带从她的手腕扯下，丝毫不顾她在喊疼。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同学—”斯舟做了一个“咔嚓”咔脖子的动作，再瞪了林玉两眼，她愣愣地站在那，然后很生气地走开了，还喊了句响亮的“不要脸！”

斯舟有点心疼地看着景瑶脸上的红印，小声地问她：“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告诉班主任？”

景瑶把丝带系在手上，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说了句“算了。”

“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斯舟看着她的手，亮紫色的丝带一半藏匿在衣袖里。

“我先走了。”景瑶抿抿嘴，朝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便离开了。

站在走廊上，眼睛不自觉地朝理科大楼望去，搜寻着景宇的身影，正好看到他和楚思瑜两个人的头，似乎在一起讨论问题。

气温在这几天飞速地下降了。

景瑶撕开方便面的袋子，捏成几块放到纸碗中，拿到热水箱下，拧开水龙头，热腾腾的水汽扑在脸上，暖暖的潮湿感。

吃完面后，景瑶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些因为佐料而微微有点发红的汤，把它都倒掉了。抬起头，正好迎上景宇面无表情的脸。

“给，还是热的，拿去喝吧。”景宇递过来一杯奶茶。

景瑶冲他摆摆手，“喝不下去。”

“你又和别人打架了么？”景宇问，景瑶抬起头，盯着他，眼泪忍不住又盈在了眼眶里，“对，我打了那个叫林玉的贱人，这个回答你满意了么？”

她站起身准备走，景宇拉住她，“我和你说过的，正面冲突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他给景瑶递过去一张纸巾，心疼地看着她的侧脸，“下次如果她还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

景瑶看着他，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却觉得无法开口，她吸了吸鼻子，只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起身走出去了。

景瑶快步走在校园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戴着眼镜抱着一本厚书的男生，没有道歉，对方戾气很重地地骂了一句：“你他妈没长眼睛啊，还是赶着投胎啊！”景瑶没空搭理他，只得继续往前走。

景瑶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有种不知名的小虫子飞进了眼睛里，很难受地揉了揉眼眶，眼泪便更多了，那种消失了很久的悲伤的感觉又重新浸润她的心脏。

该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一切？

刘小涵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景瑶放下书，穿着睡衣，踩着棉布拖鞋，去宿舍大门给她开门，对着已经喝醉了的刘小涵说：“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小涵画着烟熏妆，一个劲地傻笑，还说些胡话，站也站不稳，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陈岳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口，黑暗中像一只警惕的闪着光的鹰，嘴角一抹笑意看着她俩，景瑶刚准备把门关上，他一只手抵住了门，说：“你出来下。”

“你有病啊，滚回去，这里是女生宿舍，再搞事我叫宿管了。”

“呵呵，好吧。那我以后再来找你玩。”陈岳抬起手，眯着眼睛，“你喝多了，我不是刘小涵。”景瑶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我没醉，你是那个叫景瑶的，哥哥我喜欢你！”陈岳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拉扯景瑶的胳膊，景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去，只见刘小涵已经坐了起来，死死地看着自己，没有再傻笑，也没有呓语，而是很干脆地说了一句：“贱人！”

不知道是骂陈岳的，还是骂自己的，或是骂他们俩的。

景瑶没有说话，默默地回了宿舍，紧接着刘小涵也进来了，直接倒在了床上。宿舍里只剩下余佳均匀的呼吸声，安纯翻身时床板的“吱呀”声，之后，一切归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