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颂 第28章 初赛·玉米

纪汝成走后，山川湖海四个人外加一个编外人员还是在雪莱书店二楼接着排练，看上去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只有编外人员宁卿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氛围的不同，山川湖海四个字似乎挨得更近了。

而孙老板只觉得错失了一个亿，成天找孙筱眉耍赖，被打了一顿终于老实了。

召南城四季分明，秋老虎气势汹汹地走了，连根毛也没留下，太阳也跟着没了架势，总是迟到早退，道路两侧的树渐渐变得又光又秃，天冷了下来。

宁卿已经能在网络上看到《同频共战》要播出的消息，节目里的四位评审导师都是有流量有名气的歌手或是演员。

其中辛然和何子昂都是选秀出道的男歌手，年纪也差不多，都是二十啷当岁，外形都不错，公关也在线，演唱会都开了好几轮，歌曲有传唱度，人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另外的王黎和马玉宣，前者是流量女演员，收视率和话题度的保障，另一位是喜剧演员，偶尔也串场当主持人，主打活跃气氛。

这样的配置在选秀节目里也常见，反正山川湖海跟哪一位也没交情，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随机应变。

陆上星在寝室偶然刷到，将被子裹在身上，翻起身来，“诶，我对辛然挺有好感的，他那首《叶落知秋》我特别喜欢，要不是快期末了，我肯定要追这个综艺。”

江雪将洗好的桃子一分为二，咬了一口，这时候的桃子果核分离，又甜又脆，还没咽下去，就含糊地接茬：“我...更喜欢那个...何子昂，嗯...他声音虽然没辛然那么独特，但长得好看，辛然吧，就是有点太矮了。”

“矮怎么了？他又不去演戏。”

江雪笑道：“是是是，你去演戏，我看他还没你高呢。”

宁卿没接话，她没告诉她们，山川湖海要参加这个节目，甚至都没在她们面前提过这个乐队名字。

山川湖海初赛前最后一次排练时，宁卿没在，她正在实验室准备实操考试，她在涉及实际操作的方面一直很紧张，每次都是脑子会了，一上手就开始哆嗦。

有一次，喻颂今看见宁卿在桌子上偷偷摸摸地练习手部叩诊，他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宁卿一惊，抬头看他。

“我要是患者啊，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就赶紧跑了。”

宁卿白了他一眼，见他坐过来，就顺势在他身上隔着衣服叩诊。

喻颂今被她敲得浑身发痒，边躲边笑，“你说你在那个玉上头又画又刻的怎么就不手抖，别的就哆哆嗦嗦的。”

宁卿不说话，手也不抖了，越敲越用劲儿，喻颂今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了，都像你这样敲，没病都给敲坏了。”

叩叩叩...

“你发什么愣呢？”

郭蔚放下鼓槌，见喻颂今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星星坐在桌前敲着手里的玉牌。

喻颂今淡淡笑了一下，“想起来点事。”

海选和初赛选的都是粤语歌，喻颂今没有去过任何需要讲粤语的地区，但他唱起粤语歌来就是很标准，这些音调符号，他听几遍就能模仿出来。

《同频共战》的录制地在召南城边的一个影视小镇，有个很洋气的名字——Renaissance，喻颂今一抬头，就看见这个有艺术氛围的牌子，顺嘴就十分流利地念了出来。

还是正宗的英式读音。

郭蔚跟着吹了个口哨，“你这口语不错啊。”

他一早就知道喻颂今的身世，山川湖海里的人都知道，毕竟喻颂今本人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

郭蔚原以为喻颂今没怎么系统地学过英语，没想到这人这么全面。

不料下一秒，深藏不露的喻颂今就笑着看向他，“谢谢。不过这单词什么意思啊？”

见郭蔚一脸意料之外，喻颂今就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解释：“我只会读，不认识。”

喻颂今确实没怎么正经学过英语，之前院里安排过几节，他都翘课去摸钢琴了，他之所以会读，就是因为英文歌听多了，大概知道那些字母组合是什么读音，随意组合起来他也会读。

还能这样？

郭蔚可是被英语听力和口语困扰很多年，这也是他不想出国的原因之一，至今为止，他一说起英语，还带着乡音，怎么这事在喻颂今那就好像眨眼睛那么容易。

喻颂今看向他的眼神里仿佛在说：这很难么？

他不想说话了，喻颂今没在他那得到答案，就看向后面的贾云生。

贾云生后退几步，再抬头，话音里带了些许沧桑的意味，“文艺复兴。”

海选出来的三十支乐队在一楼聚集，算起来也有百十来号人，贾云生一见人多，手心就开始冒汗。

孙筱眉贴心地走在她身侧，把她和人群隔开，喻颂今到前面去问，有工作人员跟他说，快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会提前通知。

他们就只能等着，贾云生怕一会儿上台了紧张得一直跑厕所，所以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一直饿到中午也没什么消息，饿得她直冒虚汗。

孙筱眉看不下去，便说：“贾老，你先吃些东西吧，这轮到我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呢。”

喻颂今也这样劝，贾云生这才从口袋里掏出半截玉米来。

郭蔚眼见着人一**进去，再一**出来，里面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正想着再去问问，肩膀就被碰了碰。

他一转头，竟是桃李年的陶雯。

喻颂今就在郭蔚不远处立着，只见郭蔚那张冷脸唰地一下红温起来，躲闪着目光不敢看人家。

喻颂今以自己的经验判断，郭蔚实在不像是没谈过恋爱的，哪想到这人真就这么纯情，跟女孩说几句话就脸红。

郭蔚问陶雯：“你们已经表演完了？”

陶雯摇头，“我们安排的下午场。”

“这还能安排？”

陶雯似乎没在意他的脸红，眼神在他们之前挪动了几下，“你们没去问问里面的场务？”

郭蔚愣愣地摇头。

陶雯微微一笑，湖面一般平滑润泽的脸颊像是被投进两粒小石子，梨涡似涟漪显了出来，“哪有你们这么老实的，不去问不去打点，那就什么时候最不合适，别人都不愿意上，就安排你们上去喽。”

喻颂今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临近中午饭点，别说是四位明星评委，就是观众席那乌泱泱的人怕是也该饿了，就等着上午场最后一个乐队赶紧结束，好休整吃饭，恐怕没有比这更不合适的时间点。

果然，演播厅拐出来了一位，径直走过来喊他们。

贾云生一着急，直接把没吃完的玉米揣到口袋里，抱着贝斯跟了上去。

初赛是录播，等宁卿看到这场比赛已经是两周之后的事了。

不过她也一早知道了结果，点开时的表情很是凝重，陆上星跟她一道追综艺，在看到喻颂今出来的时候，激动的上蹿下跳。

这可是她第一次在综艺节目上看到自己认识的人，虽然喻颂今也还是素人，根本没正式出道。

江雪刚洗澡回来，路过她俩的屏幕，忍不住感叹一句：“啧啧啧，喻颂今这张脸实在太伟大了，要是他被淘汰了，劝劝他去演戏算了，不靠这张脸吃饭太可惜了。”

宁卿两只手攥在膝上，已经浸出了汗，陆上星瞪了江雪一眼，“那戏也不是谁都能演的好吧？还有，你别乌鸦嘴啊，人家还没唱呢，就咒人家淘汰。”

喻颂今把麦克风调到适宜的高度，郭蔚已然坐下，鼓槌被他稳稳地握在手里，孙筱眉抚摸着她熟悉而信赖的键盘。

而贾云生将贝斯挎在身上，正要固定电线，突然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撕裂声响起。

好死不死，贝斯背带在关键时候断开了，贾云生连忙一手捧住，下意识一附身，兜里的玉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掉了出来。

正巧舞台的灯光照在他们所有人身上，将每个人脸上的沟壑都照得清晰明了，只见贾云生花白的头发被光照得发亮，她用惊愕地眼神看着那截玉米在地上轱辘了几圈。

它就像一个不速之客，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灯光都莫名被它吸引，追随着它，直到它滑稽地滚落了几颗玉米粒，最后落到喻颂今脚边被拦下来。

陆上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老太太谁啊？”她推了推宁卿，“这人你认识么，她是来搞笑的么？”

宁卿没说话，她知道，现场一定也有被消音过的笑声，比陆上星的更大声，更肆无忌惮。

而喻颂今就顶着这样的哄笑声，握住麦克风，镇定地开口。

他熟练地拨弄吉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流利而标准的粤语盖住了其他声音，将所有人的情绪带入其中。

贾云生迅速把将背带打起结，其余伴奏很快跟上来。

宁卿听过他们排练多次，连她都听得出来，这是他们表演得最差的一次。

像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勉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终点，再回头看走过的轨迹，压根不是直线。

《同频共战》的赛制是，现场观众实时投票，最后再由评审投票，四位评审手里的一票可以抵过观众的十票。

山川湖海没有粉丝基础，再加上现场演出失利，无疑是观众票数里靠后的，陆上星感觉他们这票数大半都是被喻颂今那张脸吸引过来的。

初赛是三十进十五赛制，他们已经排到第十六，眼见着要彻底被淘汰。

到了评审投票环节，当时和山川湖海并列第十六名的是海浪乐队，他们是准备签在何子昂所在的浪花娱乐公司的，何子昂这十票毋庸置疑要投给海浪。

海浪乐队有了这十票，直接跻身第十五名，虽然免于淘汰，但也是在边缘岌岌可危。

王黎投给了第二名的桃李年，而谐星马玉宣则是给最后一名投了情感票。

最后轮到辛然，他是个富二代，谣传他要是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他没公司没经纪人，整个一混不吝，身正不怕影子斜，业内都传他和何子昂不对付，所有人都盯着他那一票。

喻颂今跟宁卿说的是，他那时候已经觉得没戏了，已经做好一轮游的准备了。

结果一抬头，辛然在自己面前的板子上用马克笔写着张牙舞爪的四个字。

山川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