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他们定下的“游戏”时间是三年。
从他们相识那天计起,三年后,谁先动心都就输了。若是那时心蕊尚未动情,连澈就算输,他承诺两人分道扬镳,不再见面。
连澈很年轻,对他而言,每天的时间都过的飞快。往往早上眼睛睁开,到晚上闭上眼睡觉,这中间的时间太短,以至于他经常怀疑自己这一天到底做成了什么事。
然而,这日子对心蕊来说,却因太过于仔细而难受。她也是个年轻人,太细碎的日子是过不了的。掰开揉碎像馒头屑似的,谁“吃”得下去?这背后的坚忍让她难受。
心蕊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想到父母。他们总是款款的笑着,打量着她和乔。
她靠在浴缸的边沿,在惊心动魄和心力交瘁之后,很快就有了困意。朦胧中,她看见漫天的大火,耳边是火烧木头噼噼啪啪的声音,她喊叫着,乔也喊叫着,巨大的浓烟冲天而起,她用手帕沾了水,捂着口鼻冲入火场找寻妹妹……
“喂!泡澡的时候睡着是有生命危险的!”
心蕊骤然醒来,在即将被呛到一口水之前,连澈已将她提了起来。他的力气很大,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肩膀的肉里。
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抽打。这一记耳光却打醒了她。心蕊不怒反而镇定下来。她知道连澈是关心她。泡澡时睡着是极危险的行为,新闻上就报道过有人因此丧命。这浴室雾气弥漫,温暖至极,加上这一晚的奔波,她累了,是有点控不住自己。
她不能死,那件事没完成之前绝对不能死。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骗子会很惜命!” 连澈厉声吼道:“我可没闲工夫跟你科普这些安全小知识!你想死是不是?好,我成全你。”
他走了,过了一会又回来,手上拿了什么东西。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心蕊的额头,求生的本能让她又清醒了几分,刚开口求饶了几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冰冷的金属质感被她额头给焐热。连澈眼里的阴鹜渐渐消失,他笑着将枪拿开,说道:“你看出是假的了?”
心蕊轻声道:“但刚才有瞬是真的怕。”
“我要是真扣动扳机,你也会受伤,虽然是烧伤。” 连澈将这酷似枪的打火机放到一边,耸耸肩道:“这玩意好像在琴洲是禁售的。喏,这个吃掉。”
他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撕掉包装,递到她嘴边。
心蕊马上咬了一口。
“那么大块。难道你没吃晚饭?罢了,就算你吃了这个时间点也早就消化完了。不进食就泡澡,我看你是真不惜命。你有低血糖,哪怕是逃跑随身也得带点糖吧!”
他的语气已软了下来。他到底是心高气傲,觉得迟早会得到她的一切,现在看她自暴自弃的样子,忽然就乱了阵脚。刚才他在客厅里规规矩矩的看新闻,突然心念一动,到浴室门口问她洗完没有。听不到里面的回应,他慌了神破门而入。
连澈觉得自己脑袋真是宕机了。他怎么能忘记酒店里会提供剃须刀之类尖锐的东西。可能是觉得骗子都非常惜命吧,所以自然的忽视了。然而,当看到她缓缓沉入水中时,一颗心还是被提的很高。
他真怕,她是宁可死了也不愿留在自己身边。
眼前湿漉漉的心蕊却让他生不起半点旖旎的情绪。他生气的看了她一眼,将浴巾丢过去,勒令她:“擦干净。”
过了一会,她从浴室里出来,唯一的卧房已被连澈给占有,正琢磨着要去沙发上睡,连澈将她唤到卧室里。
心蕊问:“我睡这里吗?”
“不然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还想跑哪去?”
心蕊郁郁的,背对着连澈躺了下去。很快左边的床传来凹陷感,他也躺了下来。
说来也奇怪,他们吻过,也看过彼此赤着的样子,他的手.指光顾过她的隐.秘,这同.床共枕却是第一回。连澈一旦过了睡觉的点就睡不着,想找点安眠药却发现忘在了许梵的度假山庄里。一想到许梵被“女鬼”吓的事,他又觉得好笑且兴奋,这一兴奋,就更加睡不着了。
刚到T国的时候,许梵提醒过他。
张无忌的妈还剩下一口气都得叮嘱儿子: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
骗子小姐肯定是殷素素说的典型中的典型,那现在她在想什么呢。这样爱怜的姿态背后,又在酝酿着什么小心思。瞧她瘦弱的样子,倒是很想拉进怀里心疼一下。
“你睡着了吗?” 连澈问。
“没有。”
“今晚发生那么多事,睡不着吧。” 他起来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然后在被子里轻轻踹了一下心蕊:“睡不着就一起说说话吧,我们很久不好好说话了。”
心蕊想,他们什么时候正儿八经的说过话,都是口舌之争,你来我往的,看谁阴阳怪气的本事更高一些。每一句话背后都藏着八百个心眼。
“聊什么?”
“聊聊你的心思。”
“你不是说我的心思很多吗?一时半会怕说不完。”
“那就继续说,说一辈子也可以。”
他嘴快,竟将从前没说过的三个字脱口而出。一辈子,一听很长,一过其实很短。睡在旁边的心蕊一动不敢动,她在想什么?也被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话给震慑到了吗。那一瞬间连澈才意识到,原来他竟想和她过一辈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心蕊的脊柱轻轻往下扫,一股酥麻的凉意如蚂蚁一般袭卷心蕊全身。这次他没有放肆的将手指伸.进她的衣服里。
“你在想什么?” 冒牌货小姐开口了,声音很紧张。
连澈勾了下嘴角:“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懒得跟他绕弯子,心蕊问:“你会惩罚我吗?”
他饶有趣味地说:“你说哪种惩罚?难道你有什么好点子要贡献一下?”
心蕊低声道:“我的点子哪有你多?你随便脑袋一转,就千百个念头。”
“怎么突然奉承起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在你手里,乔也在你手里,我自然要奉承你,求得个好下场。”
“哦,什么样的下场对你来说是好下场呢,心蕊?”
“我要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过了一会,连澈问:“话说,你第一次冒充顾小姐拿到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心蕊构思了一下,说:“很高兴,很雀跃,她一个月拿的钱可能比很多人一年的都要多。怪不得有钱人总是被割韭菜,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奢侈品。因为他们足够有钱,只有在喂饱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其他的东西。”
“我比她有钱。”
“我知道。”
“你不妨从我身上赚。” 他坏笑道。
心蕊苦笑:“哪种赚钱法?做你的,那叫金銮?”
“禁/脔,个没读书的东西!” 连澈失笑。
他从身后将心蕊揽入怀中,又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如火一般的滚烫。心蕊想要挣扎,连澈两手迅速攥住了她细细的手腕,低声道:“别动,你再动我就不保证一直这么规矩了。”
心蕊黑洞洞的内心忽然透进了一丝亮光,她知道他在改变。
“薇薇安也好,心蕊也罢,感觉都不适合你。”
他在她肩膀上低声说道:“你有没有很喜欢的名字?要不要取一个?”
“什么意思?”
“你想读书吗?我送你到国外去读书吧。学费不要你还。”
心蕊摸不清他的意思,主动在他怀里转过身来,两人变成了面对面,他定定看着心蕊,说道:“我说过,你想不想去国外读书?真正的读书,考个文凭,学门技术那种。我已经有了顾心蕊的消息,她就在东南亚这一带。”
怀中的女人突然抖了起来。草原上的小动物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通常就会这般四肢发抖却动弹不得。这种生理本能人类也一样有。连澈有个直觉,这次心蕊是真的害怕了。
“你很害怕?” 连澈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心蕊是真的害怕,心里在打战,就差点在连澈面前倒吸一口凉气了。
他真的很有本事,居然找到了藏匿许久的顾小姐。心蕊霎时间脑海里转过了七八个念头,却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来对付现在的情境。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连澈看着面色惨白的她,知道她心里有事,知道她不肯说,是因为怕说谎被自己看穿。两人在沉默的空气里暗暗的较劲。他最终失去了兴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了耐心:“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背过身去,又补了一句:“骗子小姐,友情提醒你一句,最好还是别跑了。我不喜欢别人把我给丢下,尤其是你。”
“连澈,到底是为什么呢?”
心蕊没有具体说“为什么”代指的内容,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次连澈还是口是心非:“因为我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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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蕊和乔原本就没计划要彻底远走高飞。连澈将她们“抓回来”的时间与心蕊原先估计的差不多。心蕊并不指望连澈是因感情原因一定要将她抓回来。根据资料进行判断,心蕊更倾向于连澈会出于自尊心受到挑衅而非要将她抓回来。
连澈不知心蕊和乔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秘密沟通,另一方面又不能彻底杜绝她们之间的来往。因为若是这样做,Chris会起疑心的,连澈懒得跟他解释一大通。这位亚裔公子哥对三人之间纠结有什么样的纠纷根本一无所知。
次日她们在酒店的早餐厅见面。心蕊看了乔一眼,摇了摇头,不肯说话。
Chris小心翼翼的跟在乔身后,问寒问暖的,又对心蕊绽放阳光灿烂的笑容。乔借口回房间,Chris马上过来跟心蕊聊天,想弄清楚自己是哪惹的乔不开心了。
心蕊有些烦闷,聊到一半想走人又不知用什么借口,这时Alex过来,将餐盘一放,用法语对Chris说:“这位女士不想跟你说话,你不会观察别人的脸色吗?”
Alex的法语说的不是很地道,有些词汇没办法很准确的区分英语和法语不同的发音,但总归是很流利。Chris一愣,看了看心蕊,心蕊用法语道:“这位是我同事。”
Chris一走,Alex立即发问:“你会说法语?我从不知道。”
“会说一点点。” 心蕊扒拉着餐盘里的沙拉,她没什么胃口,一想起顾小姐被连澈找到,她就没法专心吃饭。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Alex以为是被Chris骚扰的后果,蹙眉道:“怎么不叫我?你不是有我联系方式吗?”
“叫你做什么?”
“屈尊充当你男友,帮你挡一点烂桃花。”
心蕊一怔,随即浅浅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没必要屈尊。对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假期快结束了吧?”
“我多请了三天假,听说你也是。”
“嗯。” 心蕊确实多请了三天假。很多同事都不会准时回去,一般都会推迟一两天到岗。
“怎么,赶走了法国帅哥,你不高兴了?要不要把他叫回来?” Alex挑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