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人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软软地倒在南浔鹤身上,没骨头似的。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多谢。”南浔鹤想支起身子,装作不经意间离开女人的触碰,只是右手刚一施力,就一阵绵软袭来,整个人又砸向床榻。
女人扑哧一笑,连忙上去扶住她:“哎哟,你就别折腾你这副脆弱的身体了,你右臂中了毒未解完,目前跟废了没什么差别。”看南浔鹤充满敌意的眼神,紫苏开始介绍自己身份,“我叫紫苏,是一名舞妓,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治回来呢,别乱动待会儿扯到伤口。”
面前的女子身份存疑,南浔鹤不太相信她,且不说一名舞妓怎么会通医术,就是随意把不认识的人带回住所这点就让南浔鹤怀疑眼前这个“紫苏”的身份,更何况,舞妓可是最容易伪造的身份之一。
“多谢姑娘相救,姑娘是在何处发现我的?”南浔鹤那双清泠泠的眼眸望向紫苏,不带任何情绪。
“发现你并带你回来的另有其人,我只是负责救治好你而已……哟,这不,那人回来了,你让她自己告诉你。”
两人话题中的人此刻正站在门口,怀中抱了一个黑色包裹,一袭黑衣,显得她身高体长,形貌昳丽,那张脸是黑衣都压不住的具有张扬性的美艳。
紫苏嘟囔着接过钟长秋递给她的包裹:“今日怎回来得这般迟,这药很难买吗?”
“可不是,好几个药铺都没有这味药,紫苏姐,你这是师从哪方神医,尽用些稀奇的药材。”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不是你说越快治好越好吗,普通药材哪有这功效,你们聊,我还得去招待客人。”
紫苏走后,钟长秋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完全进化成铁石心肠的女人,有点新奇,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靠近这个凡界的南浔鹤,眉眼很好看,但是看着就让人来气,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钟长秋在心里告诫自己——忍住,不能动手,不然功亏一篑。
两人对视间,南浔鹤倒是自在,主动开口:“你是何处发现我的?”
钟长秋微微一笑,开始乱编——这是她除了修炼之外最擅长的东西之一。
“那天晚上一场演出完本想拿着银子去买点吃的犒劳自己,哪知道遇见了你,你当时吓人的嘞,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嘴唇都没了颜色,我本想赶紧离开,可那天心软了一下,发现你还有呼吸,就把你带回我们楼中,想着能不能救活你,也算是为自己积点功德。”
钟长秋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夸赞自己,这胡编乱造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她要是真的在仙界偶遇南浔鹤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敲锣打鼓庆祝都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出半分心软,要救南浔鹤的念头?
想到这,钟长秋又想到在乾须窟的那个夜晚,前几次南浔鹤对她的冷眼她都只是心里不舒服,有个疙瘩而已,她是从乾须窟那个夜晚开始才真正地恨上南浔鹤。
那个晚上她苦苦哀求南浔鹤救她,南浔鹤再不救她她就真的要死了,四周的妖兽堵住了她的逃生之路,她的剑已经在先前的打斗中残缺不堪,身上也伤痕累累,血流不止,失血过多导致她的手脚发软,连剑都快握不住,不知道是脱力还是害怕,她的手不断颤抖着,无助恐惧的眼泪流出后又一次次被风干。
她好怕。
“南师姐,救我,救我……”
那位高傲的女人依旧风光霁月,平井无波的眼冷淡地看着她。
“废物。”
“对,我是废物,师姐救救我好不好,师姐……”
南浔鹤握着手中的仙草,看了她一眼,最后没有丝毫留念地离开,留她一人面对虎视眈眈的妖兽。
那个晚上,她浑身都布满伤痕,那是她最接近死亡的一次,野兽的嘶吼,山间的寒风,身体的剧痛,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所以,要真是南浔鹤遇到这种场景,她嘲笑都来不及,更遑论救助。
南浔鹤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扯出一个淡笑:“多谢姑娘,待我归家之后我定会带上重礼登门道谢,可否送我到南府。”
钟长秋对于南浔鹤迫不及待的离开没有丝毫意外,她在床边坐下,用力往南浔鹤腿部一压,果不其然听见南浔鹤痛苦地倒吸一口凉气,“姐姐还是修养一段时间再走为好,你看,你腿还伤着呢。”
她早在带她回屋的那一晚就有了准备,将匕首狠狠地插进南浔鹤两股,一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二是为了有恰当的理由让南浔鹤留下来,好好培养感情。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本就想插南浔鹤几刀解解气。
“方才听姐姐说要回南府,姐姐是丞相府的人?”
京城中竟然有人不认得自己?她以为面前的人认出了自己才自报家门。
“我叫南浔鹤,你,未曾听说过我?”语气有些疑惑。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才女,我早有听闻姐姐美名,一直未曾亲眼目睹南姐姐的风采,如今一见,果然貌美无双,传闻还是含蓄了。”这一番口不对心的恭维钟长秋自己听着都想吐。
“才名样貌只是身外之物,作不得数。我这腿,大概多久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估计姐姐应当听说过,没有几个月怕是走不了路。”
“这可否有纸笔,我想给家里人报声平安。”南浔鹤思索片刻,抬眸,那双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看向钟长秋。
“抱歉呢姐姐,我大字不识几个,屋内很少会备笔墨纸砚,若是姐姐想要,我可以抽空采买。”即便是有纸笔钟长秋也不想给她,谁知道南浔鹤会写些什么,要是让南府的人接她离开怎么办,这样陆昭师妹就等于白干一场,虽说再找到她也不难,但总归有点麻烦,凡界的修仙者会被限制,不得使用高等术法。
“姑娘还未告诉我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钟长秋,姐姐可要记牢了。”
“长秋,屋内可有沐浴之处,这一身血污弄脏了妹妹的床。”南浔鹤向来有洁癖,没想到在凡间也顺带带着。
“有是有,只是姐姐这副模样,怕是无法自己行动,吃饭也要我亲自喂呢,更何况沐浴,不如,我来帮姐姐沐浴可好?”钟长秋问完,撑着手臂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笑眼弯弯。
她倒想看看南浔鹤会如何回答,这人不是最讨厌别人近她身么。
南浔鹤问出沐浴一事时忘记了自己身体算半个废人,根本动弹不得,只是,身体实在难受,做了许久了思想工作,才语气僵硬道:“那就有劳长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