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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湖族大娘一边蹒跚得走,一边用眼睛瞧这一对珠玉般的俊男美女,“你们想跟着我去湖族?”
乐初鸿点了下头又摇头,“大娘,我是想去参观下,但是你中的蜂毒更要紧,我们先陪你采药吧。”
大娘哼了声,“还算诚实。”她们在众人之前全了她的颜面,没让她一个人倒在那狼心狗肺的小崽子药下,这个情她认,“你们想去湖族干什么?”
乐初鸿看向苏萧然,后者示意怎样他都跟着,只能说出质朴的理由,“我觉得湖族的女子生活得很幸福,从南到北我们经历过数不清的灵兽潮,一路上也遇到不少颠沛流离的女子,她们病痛好治,丧失希望却难治,我这几年居无定所,想向您们多学习女子如何更好得安家乐业。”
大娘高看了乐初鸿一眼,“我要先去迷雾谷取得蜂王浆,你们愿意跟就跟着吧。”
三人一路翻山过岭,终于到了一处绿野仙踪的山谷,或许是瘴气或许是山岚,这迷雾谷确实像是个充满迷雾的样子。
大娘扯了一块粗布仔细遮住全身裸露的皮肤,只一双明亮的眼睛裸露在外,还不忘提醒乐苏二人,“不想被叮的就遮好。”后者自然照做。
大娘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又撒了一些特制的驱虫粉在两人身上,“南疆多毒虫,走过这一段就好了。”
果不其然,前行数百步后,山谷终于从迷雾到清晰,露出了草木欣欣向荣,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乐初鸿第一次来只觉得神奇,苏萧然却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了警醒,“大娘,这片山谷,可是有着一种叫莽龟的大怪物?”
大娘只道他有所听闻,“不错,早些年人们叫它山神,好吃好喝得供着并未出过什么事,谁知这山神忽然陷入沉睡,一睡就是七年,有村民先是好奇,后是忍不住探探山神的模样,总想着他睡了那些贡品是不是也是浪费了。不知是不是兵刃相见,山神动了大怒,降下了神罚,一时间这里出现了剧烈的山崩,活下来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只对外说山神根本不是什么神,明明就是一个有着蛇脑袋的大王八,后来这山谷也就荒凉了,老人家都用莽龟代称它,来吓唬晚上不睡觉的孩子。”
“那您为何可以进来?”
大娘笑了一下,“为何不能进?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神庇佑山民风调雨顺这么多年,只是收些吃喝而已,这一趁神睡觉就把碗掀了,把神揍了的事他们敢编,大娘我却懒得听了。”
乐初鸿想了下也是这个理,苏萧然跟着她们走进一处山崖的尽头,只见大娘熟门熟路得借助纵横交错的藤蔓下行,两人默默断后,不一会儿大娘就取到了一勺蜂王浆喝下。
之间大娘尚且青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得恢复正常,乐初鸿赞赏,“果然是万物相生相克,这蜂王浆真是难得的解毒妙药。”她又看到一颗丹草,忍不住问,“大娘,这颗红丹草我可以带走炼药吗?”
也就只有这种避世天然的山谷中才有这么大棵上年份的红丹草了,将其茎叶磨成丹药可以使得百人喘症散去。
“可以。”大娘本就存着图报的心思。
乐初鸿大喜,小心翼翼得切割下丹草,尽量不伤其根系,这可是难得的药材,大娘看了她的手法也是十分满意,又递给她一小壶蜂王浆,“这个给你拿去,关键时刻保命也是好的。”
乐初鸿没接,“我是修炼之人,自身也有功法逼毒,况且我在南疆也不久留,大娘留着防身吧。”
这药想来珍贵,要是随时可得的话,大娘今天就不会狼狈得麻痹倒地了。
大娘沉默了,今天真是特殊的一天,有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为了自由,拿着自己给的保密武器毒倒她,也有萍水相逢的医者敬畏生命,想着她以后得以保全,她这一路强忍着难受,也有心灵上的,此时才恍然道,原来不是自己不值得。
她再没说什么,只道:“现在随我去湖族居地吧。”
湖光山色,静影沉璧,大娘再也没看像孤零零的邻居家,只打开吱呀作响的木屋门,请两人换上湖族人的传统服饰,“晚上族里有篝火舞会,人多热闹,白天我们撑船去湖里捞白杨菜,叶子可以吃,长长的茎可以编成各种篓子筐子,铺上大大的蒲叶后可以去盛水,这就是我们的生计。”
乐初鸿轻车熟路得帮着大娘拿一个个篓子,苏萧然试了下,接过了船桨,两人未出一语,分工默契,显然一路上配合过无数回了。
大娘见状,一不抢过来,二也不着急上船,只笑眯眯得看着他们,“上了船感觉如何?”
苏萧然感触最深,“吃水很重。”他自诩灵力高强者,竟然都动弹不成了。
大娘这才上船,凝滞的湖水又开始柔和轻盈起来,“这就是我们湖族人的底气所在,这大湖是认我们这些守护者的。”
乐初鸿大惊,切身体会到了卖糖大妈说她们能守住王城耐以为生的水资源含义,“大娘,你们是水属性灵者?”
微风在水面浮动,大娘收着白杨菜,却没有回复这句话,只让他们晚上继续观察。
果然,晚上的舞会揭示了谜底,说是篝火晚会,却也是另类的一种祭祀颂歌,祭奠的是一位阻止王城排污到湖水而牺牲的湖族先祖。
看到众人虔诚的脸庞,乐初鸿再次感受了下人群中波动的灵力,只察觉到确实有人觉醒了水属性力量,但大多数却是没有的,难道,这真的是大湖庇佑的力量?
两人惊叹不已,次日告别大娘,离开了这片奇妙的土地,苏萧然一向起的很早,此时正默不作声得将木门的合页修补好,以后大娘开门也能轻松些许。
两人踏上晨光再向西行时,不免都有了些感叹,“人们常说南疆怪力乱神,我看这里的人和土地倒是自有一番相处规律。”
苏萧然也笑起来,“总有不为人知的好地方。”他日夜盼望归家的地方总是好的。
“说的也是,你不留下吗?”
“我……”少年停下步子,看着东方那片零星的村庄,“不了,被卖走就是被遗弃了,迷雾谷出来的人自有恶人磨。”
猜到些许身世的乐初鸿也就没再搭话了,次日,他们在背风处准备烧火做饭,忽然听到草丛中有了一身轻微的响动,“是谁?”
草丛没有人声,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苏萧然一马当先得上前,过了一会儿脸色难看得回来。
乐初鸿好奇,“怎么了?”
“是一个冰蚕精,好像要死了。”苏萧然这样说道。
哦?乐初鸿知道这是个长居东海的精怪,性情温和,仅有几次的出世也是与人为善,“我去瞧瞧。”
苏萧然却拉住她,“这只冰蚕已经长出毒牙了,正在被剧毒反噬。”
换言之,这是一只刚陷入命案的精怪,不再是平日里温和单纯的冰蚕。
乐初鸿没有停下脚步,只道:“我会小心的。”
两人再次探去时看得更加清楚,这只冰蚕已经修炼500年了,在精怪里也算是个大辈分,可此时鹤发童颜的脸上,却涌动着一道道血纹,他神志不清得扭动着身躯,下半身已经精怪化,确实是将死的征兆。
乐初鸿抽出白绫悬空问脉,又脸色沉重得用金针封住它的几处大穴,冰蚕的脸色总算好了很多,眼睛虽然依旧被毒素浸染失明,嘴里却能小声说话了,“山神,山神大人救我……”
迷雾山谷的山神除了庇佑山林外,因为地处南疆,能力压无数毒虫毒草,也在外得了一个五毒医神的称号,这东海的冰蚕千里迢迢得赶来一定是心存一丝希望了,却没想到费尽心力也只能倒在了千米外。
苏萧然眼里有了悲悯,“我背他去迷雾谷。”
“这毒?”
“我将它全身覆盖住,这样应该没事了,他也正好可以顺利入谷第一关。”
苏萧然很快打理好冰蚕精怪和自己全身,不出半盏茶的时刻就来到了迷雾谷,他对乐初鸿说,“我背他下去,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
乐初鸿听不得这话,“我陪你一起找山神又如何?”
苏萧然的眼神变软,语气却依旧坚定,“只有南疆的人请得动山神,我会以礼相待的,你放心。”
说完就背着深受反噬的冰蚕精怪借着山藤的力量跳下山谷,迷雾几不见人。
乐初鸿吓了一跳,又想起湖族大娘只行了半路,而苏萧然作为迷雾谷出身,定然知道更多,只好在原地等候。
直到数了一千下岩草叶片后,苏萧然才一脸疲倦地上来,二话不说得开始收集药草,也给乐初鸿报平安,“我没事,冰蚕怪被山神收留了,山神大梦刚醒,让我给它采些药草修行。”
乐初鸿看苏萧然采的全是赫赫有名的毒草,“这山神以毒修行?”
苏萧然不以为怪,“南疆人地域特殊,大多修行者皆如此,像湖族人借助湖水通水灵修行反而罕见。”
乐初鸿就不问了,陪着他一起收拾药草,在苏萧然把这些送去崖底,自己等待的时间中,自己也没闲着,开始在整个山谷寻觅草药,不得不说南疆的水土不光可以养毒物,就是药草灵果都比北地与中州灵气充沛,乐初鸿神农尝百草,又增加了更多的药理知识。
就这样一个月后,苏萧然带着康复的冰蚕精怪上来,奇毒反噬的冰蚕子总算不是原先那副惨兮兮的模样,脸色恢复了白皙如玉,头发也恢复了光泽,整个精怪长身玉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只是眼底依然残留着深沉的哀伤,他对着乐初鸿行礼,“多谢女侠替我施针保命,日后若有需要,我冰蚕子一定报答你。”
乐初鸿行医多年,早就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问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冰蚕子看了苏萧然一眼,“我的所有族人已死,但仇人却没有尽数身亡,来之前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要回东海手刃仇敌,如果我死了,那么死在这干干净净的南疆也很好。”
乐初鸿不想参与仇杀,只提醒道,“你的寒毒关于自身,医理上一定要克制住,否则害的不止一人。”
冰蚕子再次对两人抱了下拳,往东边的方向离去,乐初鸿有点叹气,“灵族和人类的矛盾好像越来越重了,难道真的只有争个你死我亡才是结局吗?”
苏萧然没说话,陪着她看了一会儿山谷边的朝霞,“阿鸿,我好像有些突破了,想在这里闭关。”
“这么突然?”虽然这样说,乐初鸿心底也是高兴的,“那你专心,我帮你护法。”
苏萧然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这段时间你一直等我,会不会太无聊了?要不要去找朋友玩下?”
乐初鸿想了下,说到朋友,冰媓应该也会喜欢湖族的女子风俗,也不知为何好友明明是雪凤鸟族却十分亲水,可能和她们领域的圣湖有关吧,“好,那我传信冰媓,问问她来不来,我们不走太远。”
苏萧然眉眼舒朗,笑得更温柔了。
乐晓晓却眉头一皱,总感觉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可她触摸玄黑色宝珠后,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团雾,只能干巴巴得看着父母爱情,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往事。
不过,玄黑色宝珠?乐晓晓突然有了一个诡异的直觉,不会是——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成了一副改天换地的模样。
朱红桅杆,高大前堂,苏萧然斜坐在一个刻有五色祈福纹路的王椅上,大手握着乐初鸿小巧的下巴,眼里带着一丝委屈与哀伤,“阿鸿,这一切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心疼一下我呢?”
乐初鸿猛地甩开他的手,一向温软的眸子里终于冒着怒火,“我想要的?究竟是你想要的,还是我想要的?为什么要将南疆王杀死,为什么要让这里也卷入与灵族的纷争,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