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笙第一次知道师父动气怒来竟是如此,而他甚至猜出自己的来历,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碰巧姓苏而有任何迁怒。
南疆王,苏萧然,是师父的旧怨。
蚀骨鹰一向冲在最前面,他速度迅疾,利爪出击,“何人在山谷撒野?”
风烈甚至没有拔刀出鞘,只用刀背轻飘飘得一击,一向毒辣的蚀骨鹰飞出百米之远,在树上吐出一口夹带着肺腑的黑血。
一向镇定自若的山大主管变了脸色,见势不妙的夏汹也偷偷往后躲,山大主管问,“不知杀王驾到,有失远迎,敢问倒底是什么师妹?”
风烈使出一阵疾风卷着烈火冲着大主管的面门冲来,后者一惊,只能使出如山岳般的防御术抵挡,风烈一笑,下一秒大主管吐血,颈部命脉被他抓在手心,“想保命的话就乖乖说实话。”
迫害众生、选蛊万人的大主管此时目眦欲裂,喉咙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我,我不知道什么……”
风烈断了他的最后一口气,阴霾的眼光看向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的夏汹,此时一个妩媚的女声传来,“杀手之王,你要找的王可并不在此啊,也许南疆王宫里有惊喜也未可知。”
风烈双眼一咪,径直将慧伽锁喉拔起,“带路。”
慧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让他先找来更隐蔽的这里,此时只能将计就计,“好,好,杀王你放松,我会……”
苏雨笙却忽然出手将其救下,迎面对上风烈,“放了她。”
慧伽一愣,风烈大怒,“是你?你在这里?”
苏雨笙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师父,你放人吧,你要的人不在这里。”
“别叫我师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真是后悔当时教导你。”风烈气得随身黑刀出鞘,杀手之刀出鞘,他是动了真格。
“慧伽,逃!”
苏雨笙喊完这句后,脸色瞬间黯淡如同无家可归灰扑扑的小狗,忍着失望与自责一招招对战风烈,可是他再怎么天才,武功修为也少了对方二十年,渐渐地他的寒冰刺越来越慢,风烈的刀招越来越凌厉,在一次交换掌法后,苏雨笙一身黑衣也颜色越深,是红色的血迹在身上越来越多。
高手过招,尤其是一方是杀红了眼的状态这样的出手是极快的,慧伽本能得跑了一段路之后,听见后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苏雨笙力竭倒地。
她的心从没跳得这么快过,可这一切都出乎她的胜负观与价值取向之外,她忽然停下来,“杀王住手,如果他死了,我就立刻自爆让那边毁了你师妹的尸体。”
风烈的怒火终于转移,“就凭你?”
“就凭我。”慧伽越说越快,“你赶快放人,我陪你走一趟,否则玉石俱焚绝对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她在赌,赌风烈不知道乐初鸿的具体情况,不知道她最后的筹码为何。
风烈已经笑了,他换了一下手掌,直接用刀挟持住慧伽,“记住你说的话。”
慧伽脸色发白,却故意不看苏雨笙进气多出气少的惨状,“我说到做到。”
风烈走后,五毒谷依旧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哀嚎声才缓缓传出。可现存高手一死一伤一残,堪称一片惨淡,夏汹头痛不已得联系南疆和风拓速速支援,唯有苏雨笙看向风烈慧伽两人离开的身影,眼底晦涩不明。
——
黑云蔽月的山峦之间,萧芸儿一袭红衣焦急地等待着归人。
忽而风动,一个疾行如冰雪袭来的影子匆匆前来。
深深地抱住爱人。
萧芸儿的眼眶有点湿,苏雨笙已主动开口,“我回来了,你别哭。”
她有些懊恼,微微推开了男人,“我没哭,五毒谷现在怎么样了?”
苏雨笙微微正色,“都死了。”
在当夜,他借助假死药呼吸骤停让夏汹气得摔杯子时,他引爆了多日以来跟着他们喝酒、打架、训兵、做任务时留下的处处引线,借助着多处潮湿山沼的力量,全谷两百余人,并上至毒的蛊虫源头,终被他一场大火,烧得天地之间只余一片净净。
萧芸儿眼神一顿,这才发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他肩头传出,黑衣经不起细看,血腥味依旧氤氲。
苏雨笙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淡笑道,“对上师父,若是我毫发无伤,反是怪事。”
萧芸儿神色松动,“快和我回去。”
两人相携踏入夜色。
——
南疆王宫殿中,一处寝殿,红颜如旧,冰棺封魂。
一个身着绯色衣裙的女子静静得睡在冰棺里,容颜如同二八少女,守着她的男人却已鬓边微生华发。
冰棺封印了女子十五载容颜,却封不住爱人刻骨的思念。
脱下黑袍与面具,这里再无让人闻风丧胆的南疆王,只有她的爱人,只是一个男人,苏萧然。
每当夜深时分,他都无法正常地安眠,最开始用酒,然后是练功到力竭,随着他功力得越发深厚,每个夜晚,只有看到爱人的容颜时,他能得到片刻宁静。
岁月对珍藏记忆的人而言太苦了,很多时候在梦里他都在痛苦嘶喊,为什么留下来的会是我?
“阿鸿,”他的指尖隔空停在爱人的脸颊上,“为什么会是我留下来,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
苏萧然习惯了自说自话,时间越久他越焦虑,女子体内的魂力越来越少了。剩下的“善魂”苦苦支撑着他的信念,哪怕是让他去杀更多善人,做更多恶事。
冰棺里的女子被收敛了妆容和血迹,只有脸上的忧愁浓浓不化。
苏萧然刻骨的哀伤也在看着她时渐渐平复。
“罢了,我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
逝去的人再也不会回答他,只有和往常一般的夜晚的时光匆匆流过。
然而,这个夜晚却不像往日那般平静。
甚至让南疆王怒不可遏。
“苏老贼!这是我师妹的尸骨!你竟然偷偷挖走这么多年!真是好不要脸!”
风烈汹涌的杀意从刀上涌出,苏萧然不得已以身拦刀,总算把女子从高空中拦下。
“放开阿鸿!”
向来一招制敌的杀手之王风烈此时打得缩手缩脚,只因为顾忌他手上的师妹。
苏萧然一个假动作骗开了风烈的防备,五毒掌狠狠得拍在了风烈肩上,“没想到,你竟对阿鸿如此深情。”
他又是吃醋又是怜惜得看向身边佳人,“怎么办阿鸿,我真是很想杀了他啊。”
“苏萧然!你个疯子!”风烈调息片刻,催促身旁的乐晓晓,“快护着你娘亲。”
乐晓晓如梦初醒,她只在幻境中依稀见到的亲生父母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差点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好!”她不能让风叔死在这里,不可让他分心。
一个错身,苏萧然阴霾地看向乐晓晓用来抢夺的藤蔓,“就凭你!”
强劲的内力袭来,乐晓晓猛吐一口鲜血,这就是顶尖高手的力量吗?她不堪一击。
风烈心急如焚,“苏萧然!你疯了,那是你亲女儿!”
南疆王笑得肆意,“就凭你还想骗我,那明明就是楼兰慧明那狗杂种的孩子。我不杀了她已经是看在阿鸿的面子上了。”
风烈只能边交手边语速如飞,“师妹竟然什么都没说,她竟然什么都没说?也是,你这疯子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女儿。晓晓护好你自己。”
苏萧然招式一顿,忽然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一阵五彩烟雾凭空而起,风烈忙护住口鼻,“晓晓,走!”
可是环顾自周却再也没有那“一家三口”的影子。
“晓晓?!”
——
此时此刻,乐晓晓却被苏萧然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她的四肢都被摔麻了,却保持狼狈的姿势不动声色得观察了四周,这里好像是个地下暗室?
苏萧然将乐初鸿的身体轻轻地安置在冰棺中盖好,又加了一道安魂咒,才施施然开口,“醒了?”
乐晓晓怀疑这种级别的高手背后都能长眼睛,但她太痛了,一时说不出话。
苏萧然又是一个抬手,像是给王八翻身一样把她翻了个面,“说话!”
乐晓晓得承认,自己先开始确实是懵的,可现在也慢慢摸清楚这个便宜爹的性格,“醒了。”
苏萧然嗤笑了下,这才打量了下她,“你这侧脸还有几分像阿鸿,正脸就差远了,风烈想用这个激我实在可笑。”
乐晓晓心知肚明他的怀疑,“我是在冰媓公主留下的时光重现中见过你,我娘为了你真是糊涂。”
苏萧然重重踹了她一脚,阴森森地威胁,“除了腿,手也想废了吗?”
乐晓晓死死咬紧牙关,把鲜血和痛苦封存,只有一双眼怨念得看向乐初鸿,你找的什么魔鬼男人啊,害死我了。
“哼!”几袋水囊忽然落下,苏萧然语气跟和死人说话无异,“和你娘一起待到最后一天吧。”
密室的千年玄铁应声落下,死死得封住了出口。
——
密室中
乐晓晓轻轻揉着被敲断的腿,痛苦万分,她尝试用自己的木系灵力去接骨,可不知是因为术法不合还是因为苏萧然灵力过于霸道,除了能缓解疼痛外,竟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做错什么了?一般不都是男孩子小时做错事家长威胁说打断他的腿,怎么她这个便宜爹一上来就打断她的。
不是威胁啊,是真的打,南疆王果然不是一般的狠人。
乐晓晓一边苦中作乐得腹诽,一边打量着密室里的陈设,这里环境清雅不提,最奇特的就是书柜旁边的冰棺,冰棺中有着不腐不化的美人,她这个身体的亲娘乐初鸿。
初看是有些渗人的,甚至是变态的,她非常能理解风叔的感受,谁都讲究个落土为安,苏萧然这行为跟挖了人祖坟,还张扬过市一样让人难以接受,但她看久了又悟出了一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