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峋熟练得止住话题,“看来父王和子衿相处的很不错,我也希望你们能在对普通灵族问题上能达成共识。”
刚刚因为灵族失去一个儿子的夏凌天脸色发白,不久前刚接受夏云峋是人族与灵族混血的迟子衿埋头喝酒。
乐晓晓一边用筷子拆着猪肘子肉,一边不假思索得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啊?哪有那么多精力宣战整个灵族,他们也没拧成一条绳,自然是收编好的,观察中立的,重点突破主战的,分而化之才是最优解。”
排练了快一天沙盘布阵的夏凌天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因为多年心结早就放任国民欺压灵族,尤其追杀鲛族,他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人而已,自己的爱人和儿子或早或晚都因此而亡,感情和理性哪能那么容易分得开?
只是他又想起冰媓的一丝幽魂拼死护住鲛人的身影,如果她都不怨……
迟子衿夹了几筷子羊肉,鱼肉,牛肉,鸡肉,终于心满意足得觉得胃里半饱,“老乐这话虽然简单但是有理,虽然深刻但是糟心窝子,哎我是想开了啊,夏伯伯你想开了吗?”
夏凌天问:“想开什么?”
迟子衿说:“陛下,我的父母就是死于灵族兽潮,这么多年来里,我没有一刻忘记对灵族的深仇大恨,可我刚刚得知,我最好的兄弟,您的儿子夏云峋也有一半的灵族血统,我想了很久……我没法恨他,陛下应该也恨不来吧。”
夏凌天刚想开口“这怎么能一样,峋儿是他最爱的儿子”就顿住了。
他当王虽然某些方面不够称职,却也不是傻子。
他很快明白如果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那么成千上万的灵族中就算先人有错,却总有无辜的儿子女儿和他的孩子一般,就算大部分灵族居心叵测,也总有纯白无辜的存在。
原来,人类与灵族共存的答案就在他的身边。
是自己,一叶障目了啊。
他有点不敢看夏云峋:“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回东阳的原因吗?”
从十岁以后,这个智勇双全能上战场对敌的小子就借着病痛隐居雪谷,游走江湖,因为他早就不认同自己的观点了吗?
夏云峋摇头:“只是更想当医者罢了,父王,目前最要紧的是阻止冰蚕子的阴谋,但身为王者,你们有更大的力量可以让手无寸铁的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攘外和安内一样都不可以或缺,若是生灵涂炭的家园,您也会不忍面对是吗?”
夏凌天沉默了一会儿,对迟子衿说道:“我们签联盟书。”
乐晓晓开始夹菜的手一顿,吩咐小二去拿灵卷纸与笔墨上来,迟子衿都被吓到了:“老乐你这么着急吗?明天我们……”
夏凌天也被这急呼呼的动作给气笑了:“君无戏言。”本来看这姑娘对儿子不错的份上还挺有好感,但这么多年来夏凌天还是第一次有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心里实在一梗。
小二的速度很快,乐晓晓让他把文房四宝放在一旁的小餐几上,这才一脸无辜得看着夏凌天:“当然无戏言了,可是我们还得去追杀冰蚕子啊,早一天结束不好吗?”
又对迟子衿说:“对你一本万利的好事你还推三阻四的,难怪之前临江仙生意惨淡。”
夏凌天沉默,迟子衿咬牙,不管怎么说,两人明面上再无一句反对了。
“咳咳,”夏云峋出来打个圆场:“你们慢慢聊,我和晓晓出去走走。”
乐晓晓看了他一眼,夏云峋给了一个“他们能行但给点面子”的眼神,终究是关门离去。
月上枝头,夏凌天已经离开,迟子衿有点喜悦得看着回来的两人:“你们回来啦,夏伯伯让我为主导做出针对目前灵族的计划,他配合我们。”
“说来听听。”
“我们应该派人去安抚那些灵族,先分地点设置驻守军,既是防守也是保护……”
乐晓晓起身:“防守谁?防守那些灵族的话还不如散了。”
原本侃侃而谈的迟子衿顿了下:“为什么?老乐,你不觉得要给各地灵族设置驻守军吗?我认为我们再这一点上应该保持一致。”
他常含三分笑意的眼底此时却是十分的认真,就算在生意上他多倚靠浮云阁,可一谈论政事,他自觉这是自己的主场。
气氛有一瞬间僵硬。
明清荷暗自拉了下他的袖子,未果,只能面色焦急地看向乐晓晓,好好的别吵起来啊。
夏云峋声色温润:“晓晓,说出你的想法。”
“那些可收编的灵族本就是被欺压囚禁多年的老弱病残,你再给他们安排守卫军,明着说着保护,可是有没有考虑过它们怎么想。”
“它……”
乐晓晓不理会他的打断:“它们只会觉得这是另一种囚禁。”
迟子衿面露挣扎:“可是它们本身就伤势未愈,如何能放在普通人身边正常相处?”
“伤势未愈的可以分批安排郎中帮忙复健。”
迟子衿头皮发麻:“分批,一个就够难找了,还能分批安排?”
夏云峋若有所思:“因为医者重视生命,会最先抛开成见选择接受,而灵族接受到了医术上的善意,再暴躁会自残的也会忍不住回馈善意,这会是新的转机。”
乐晓晓点点头:“等到身体恢复康健,也别让它们偏安一隅,我记得有几个力气大的比如灵虎族灵豹族,不妨让它们帮助岭南十县等边防城重建家园,挖排水渠的,修大坝的,建房屋的,梳耕田的……它们的力气一个顶普通人十个。”
迟子衿自信满满的脸上露出苦笑:“就怕我们敢说,它们不敢听,帮助伤害他们的人类重建家园?别把我们好不容易捞出来的灾民撕碎了就好。”
乐晓晓正色道:“如果我们让能力优者,做上当地的县令呢?”
萧斓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忍不住了,他管理的东海城算是对灵族最友好的城池了,只要本本分分得申请身份户籍,它们就可以在当地自由地贸易,可再友好,也只是贸易而已:“不行,从来没有灵族可以做官。”
“那就从我们现在开始,要不谈何公正和平?”
迟子衿一个头两个大:“真是疯了,疯了,我还防着他们起义呢,好家伙,你是直接把位子让给他们坐,要是再让他们失控杀个把人或者被杀……这还嫌我们之间矛盾不够深吗?”
乐晓晓此时却悠闲下来:“梳不如堵,让你别明着防备并不代表直接羊入虎口,谁也不能保证灵族受尽苦难依旧可以立地成佛。只是到那时杀鸡儆猴也有由头,做得好上,行得坏下,这般公正就是最初始的共存规矩。”
萧芸儿看向自家大哥,又看向好友,心中隐隐有种想法,却又本能得觉得危险。
这可能是大部分人类都要骂人的危险,乐晓晓的这个点子,实在是疯狂。
夏云峋沉默了一会儿:“我同意。”
“殿下!”
“夏公子?!”
迟子衿眉头紧锁:“老夏,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这些刚营救出来的灵族花费的心思会不会太多了。”
夏云峋看向大家:“总有好人坏人,当然也有好灵族和坏灵族,实在有出头坏鸟,现在不还有我们看着吗?一直捂着,我们会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会不了解我们,就算我们几人再怎么努力解决这次争端,几十年后它们照样会卷兵重来,那时候再由我们的后代继续苦不堪言得做同样的事情么?”
“也许,可以尝试着把他们看做和我们一样。”
乐晓晓点头,没有再多言。
——
秋风萧瑟,落叶四起。
毒虫山谷,潮湿阴森。
“来者何人。”
苏雨笙看了一眼陌生的守山护卫,淡声道:“小蛊王泽之守护者:苏雨笙。”
两个一身铁盔的护卫户看了一眼,左边的往谷内报信,右边的用刀抵住苏雨笙:“在他回来之前,不许前进一步。”
苏雨笙可有可无得点点头,索性席地而坐开始修炼。
右边护卫摸不清他的态度,却看见对方调息的是罕见的冰属性灵力,五毒谷的蝎子和蛇都是放养,以往闯入山谷的人早就被这满山的毒物给活生生的毒死吃掉,而在眼前这位冷面男子面前,那些嚣张霸道的小毒物竟然略显瑟缩。
它们在远方看到苏雨笙运转灵力,竟然人性化得撒腿就跑,这等异状让守卫实在是目瞪口呆,看护苏雨笙的动作也变得规矩起来。
传说小蛊王就是漫山遍野的毒物和药人共同围猎下,唯一站立不倒的人,他身上的鲜血也在这个残酷的过程中异化,最终百毒不侵,甚至可以迷乱低等的毒物。
他和兄弟刚从南疆城调过来当护卫,才给自己撒上避毒粉,还没补全山谷的各种知识,只是这泽之守卫者小蛊王的名头太盛,他才印象深刻了些。
护卫本来还当是个谷内为了唬小孩而宣传的名号,肯定有着墨过重的嫌疑,可刚刚看到这些小毒物的反应,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也许这个传言是真的。
可是,他不禁看向这个冷面却英俊的男人,小蛊王不是已经死了吗?如果没死,为何他还会这样伤重又孤独地回来?他经的事少,只觉得有哪里不妥,却又不明白。
还好此时去报信的左护卫回来了,并且狗腿地奉承者一个独眼的中年男子:“主管大人,小的才来不久,不敢确认,您看这是咱们的小蛊王吗?”
中年男人赫然就是山之守护者,统筹防守的山大主管独眼鹰,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孩子,当年的叛逃者,苏雨笙亦睁开修炼的眼睛,两人时隔多年再一次对视。
独眼鹰愤怒,苏雨笙却举起让乐晓晓用吟月刀故意砍他肩膀的伤口,眼里有着深深的寒意:“他们不要我了。”
独眼鹰神色一顿,原本责骂的语句也被他这句话给吸引,疑惑涌上嘴边:“谁不要你了?那个小阁主和神医?”
苏雨笙眼里是无限的凄凉:“当年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他们救了,为了报恩才一路同行,可不久前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乐阁主十分痛恨我的存在,决定与我这个曾经的小蛊王不共戴天……要不是我记得回谷的路,我又要死上一回了。”
独眼鹰将信将疑得看着他,问:“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那个神医中了毒蛛的蛊毒,危在旦夕,我不能坐视不管便偷偷放血救他,可惜,可惜……”
独眼鹰看着苏雨笙身上所剩无几的灵力和手腕处刻骨的伤疤,脸色和缓了几分:“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苏雨笙看着独眼鹰的眼神:“但听山主差遣。”
独眼鹰大笑:“好!”他扭头对着左右护卫说:“去通知弟兄们,小蛊王回来了。”
“是。”
最先得到消息来看的是夏汹,他踏入一道潮湿的洞穴,看着运功打坐的苏雨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