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宣言 第4章 注定被海啸淹没的城市4

这场景，实在不像是单独一扇门能拥有的，所以倒有可能是几扇门之间的某些存在有互相关联。

纪虹弩对此适应良好，不去纠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专心探查环境。

纪虹弩尝试着找到一些与“水月城”有关的东西，随意挑中了一个供着一尊像的岩洞，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那座巴掌大的神像浑身满是鳞片，自腰部以下扭曲成一团，姿态诡异。双手奇长，细长尖利的指甲深深扎进自己的血肉中，一只穿透双眼，一只刺穿喉颈，面容却诡异地平静柔和。

这座神像不知是什么材料雕刻而成，通体乌黑，细看却能看出幽谧的深蓝色不时划过，像黑渊表层推开的波浪，带出神秘惑人的美。

“不要碰！！！”

一行粉色大字浮在他面前，正好遮挡住他的全部视线，纪虹弩偏开脑袋，不怎么走心地保证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打算去碰这玩意，你别挡着我。”

四月花不信他的鬼话，哗啦啦一阵狂翻，一幅墨蓝色人鱼图腾展现在他眼前。

透过人鱼图腾，那座扭曲怪异的神像似乎隐隐与之重合，现在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座神像与水月城绝对脱不开关系，或许预言中会掀起巨浪淹没城市的那片海就是这位的领域。”虽然是猜测，但纪虹弩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猜测为真。

现在只差一些印证。

纪虹弩强硬收回拦在他面前的四月花，撕下一张空白纸页凑近神像。

“我还没有试过……窃取一位‘神’的规则呢，不知道您准备好了没有？”纪虹弩轻笑一声，不顾手中作出激烈反应的四月花，将那张空白纸页按在神像上。

立时，纪虹弩感受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来自他正在亵渎的‘神’，虚空之中响起模糊美妙的呓语，逐渐明晰惑人，双耳缓缓流下温热的血，蜿蜒而下，素净的白袍染开血痕。

纪虹弩狠狠咬着舌尖，保持神志清明，手中力度加大，白色光芒更甚，终于彻底将那尊神像拖入纸中。

终于清净了。

纪虹弩按了按疼到不行的太阳穴，恢复精神的间隙，顺便抓着袖子把自己皮肤上的血擦擦干净，衣上的就懒得管了。

“奇怪，没有找到水月城供奉的那尊太阳神呢。”纪虹弩恢复好后，顺着这一层一个个岩洞看了过去，确认自己没有遗漏。

上一层一直到最顶上的岩洞似乎设下了什么禁制，只能大致窥见供着什么玩意，再细一些便看不清楚。

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纪虹弩干脆翻出那张吞了人鱼神像的纸页，细细阅读。

【苍蓝海的守护神，繁衍与风暴的人鱼歌者，落神窟中的上位正神。】

【你获得了一些信息，祂此时的形态表示祂正处于极度污染之中，祂的双目与喉咙失去规则之力，权柄疑似丢失。】

【你窃取了一些规则，“海域”“风暴”“泡沫”“人鱼”】

【你的灵魂正在被祂注视，你的愿望将会得到审判。】

纪虹弩撕下最后那句话，将剩下这页规则贴身放好。

鲜红色的文字代表着诅咒，在这种环境中更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纪虹弩将单独撕下的这条文字送到眼前，借着周遭昏暗诡异的光又品读了一番，“你的灵魂正在被祂注视，你的愿望将会得到……审判。”

“呵，审判？”纪虹弩走到人鱼神像的空处跟前，放上手中的纸条，微弯下腰细细将其扶正，抚平，弯着眉眼，说，“没有任何存在能审判我，以及，一个落魄的失位神更没有资格注视我。”

不过他不太认为在注视他、审判他的神是那个人鱼，但也不妨碍他连着人鱼一起骂。

神都是一路货色，恶心，傲慢，强势，高高在上。

那个丢下这所谓的“救赎游戏”而决定人类十四亿生命的归属的行为简直恶心透了。

他从不是肯居于下位的性格，就算是神，也别想着能让他乖乖低头，他愿意遵守神定下的所谓游戏规则，也只不过是为其他人负责，但不代表着他就会变成一个虔诚乖顺的“信徒”。

没有任何神能审判他，即便是掌握着十四亿人类性命的那位至高神。

暂时不知道这落神窟是什么存在，这些“神”都安静得过分，即便是他公然强行带走人鱼神像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很奇怪，但这些暂时不是他应该考虑的。

纪虹弩撕下传送纸页，身形笼在白光之中缓缓消散，再睁眼便是熟悉的太阳神像和那些金丝。

骤然从一个昏暗不明的环境到了这处光亮大盛的厅堂，纪虹弩感觉眼睛都要被闪瞎了，闭上眼缓解了几秒，撑着残留的不适感快速翻找到了金乌鸟的那页“规则”。

【传说中的三足金乌，原本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落神窟中的太阳神已几近枯败，只有在水月城中才有机会寻到生机。】

【你获取了一些信息，这座城市存在有一个共同的信仰——“太阳神”，而金色鸟便是追逐祂的信徒，很不幸这只可怜的小鸟无法再追随它的太阳了。】

【你得到了一些预言，“镜雾生花，水中捞月”“金乌逐日，末路明现”，洪水很快就要来到，城主相信了你，但他似乎另有谋算。】

【你觉察了一些异样，太阳神像左手缠绕的金丝有纯洁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为底座下的某个威力巨大的法阵输送能量，经过一番探查，你知道了祂的根扎在落神窟中，水月城只是一处象征着不忠的标记。】

第一条规则改变了，也证实了他确实从落神窟中找不到太阳神像这一事实。

至于原因，他倒是能猜到，大概是太阳神掉了神格，成了下位逆神，还面临着“规则”的的抹杀，所以不配再出现在落神窟，也许他看到过的某个黑黢黢的空洞便是太阳神曾经高坐的神坛。

第四条规则引出了他没有获得的一个信息——不忠，这说明“水月城”本身其实并不是关键，至少对他们这些玩家来说没有什么赖以生存的必要性，后续可以找机会提醒一下其他人。

继续往下看，“迫不及待”那行之下也新增了一条信息。

【水月城是建立在苍蓝海之上的一座岛城，城民们世代靠海而生，他们因信仰而得救，也将于信仰中死亡。】

世代靠海谋生，因此城民曾经的信仰是人鱼神，后来改信了太阳神，这便是“不忠”。

所以，水月城注定被洪水淹没的预言，是由人鱼神发动海啸，杀死不忠的信徒，毁灭太阳神，而太阳神出于自救，将自己获得的信仰之力送入落神窟，为自己塑出新像，或是寻求其他神的帮助？

可能是，但有些地方说不通。

既然苍蓝海围死了水月城，那城民改信太阳神的那一刻人鱼神会不知道？人鱼神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淹死他们，还等到太阳神彻底占据水月城的精神领地才打算动手？

纪虹弩无法理解这种有仇当场不报还事后给机会反击的脑残行为。

纪虹弩大概整理好思路，便溜溜哒哒上了二楼去找城主。

只是他才踏上二楼，楼下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玩家，普通黑发，脸上的悲愤演的一眼假，“身为城主，冒犯我们伟大的守护神，置水月城的安危于不顾，我们需要一个交代！”

他身后大部分是城民，悲痛、愤慨、慌怒、失望，真情意切，高呼着需要城主亲自出面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混杂在其中的玩家演的比领头人还辣眼就算了，还自以为隐蔽地暗中交流，靠眼睛打电报，喊话也是浑水摸鱼对着嘴型瞎喊一气。

“……”纪虹弩沉默，趴着栏杆，不想再弄脏自己的眼睛，于是开口说，“等下，都别急着悲愤，等我把当事人揪出来你们再继续。”

领头的那名玩家仰头看着他，立刻收好狰狞乱飞的表情，矜持微笑，点头，捏着假音回答：“好的老大，麻烦您了。”

他侧后方挨着的一名玩家都来不及收回装出的悲痛神情，震惊地瞪向领头玩家，虽然表情比较不伦不类，但眼中的话很好懂：“我们认识那么久，我第一次知道你还有两副面孔！”

纪虹弩选择放过自己的眼睛，说完自己的话后直接走了，压根没有继续聊的想法。

二楼房间很多，纪虹弩正纠结是一间间敲过去还是一间间砸过去，离他最近的那扇左手边的门从内部打开，露出城主苍白冷漠的脸。

“听到了？”纪虹弩悠闲地抱着双臂，语气诚恳建议道，“不然你跑吧，我估计你现在这状态应付不来你亲爱的城民们，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你。”

城主从门内走了出来，难掩浑身的疲态，但上位者的高傲姿态依旧。

“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城主笑了，夹着很晦涩阴郁的嘲讽意味，语气却诡异地轻松，“我把水月城内所有的太阳神像都砸了，所有。”

“十字架熔了，祭坛烧了，城门大开。”

他一边走，一边说，不知是在陈述，还是在认罪。

与纪虹弩错身时，城主回头看他，眼中尽是意味不明的晦暗，“你说，我做错了没有，异端？”

纪虹弩可没心哄他，抬眼，微笑，“钟楼你烧了没有，我还挺喜欢的。”

“你现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城主说，“赶紧去，要回来找我麻烦也能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