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天明 第5章 浅琥珀色

“呵，还同僚呢，不一样打猎的么，”少年嘴角牵起，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嚣张的笑容，“谁不知道今年光景不好，方圆几百里的猎户谁不想多占几只。想通过我找到我爹的场子？那你们可想错了！”

说罢便双臂环胸，一副看你那我怎么办的样子。

帐子厚厚的，里头点着火炉。摇摇晃晃的火光掩映着那张苍白的脸，毛茸茸的貂皮围脖簇拥着尖尖的下巴，光彩熠熠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面前人，恍惚间便情不自禁失神在这双眸子里。

先前他被打晕，直到此刻百里明衡才惊觉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浅浅的琥珀色眼瞳，像最剔透的琉璃珠子，映着颤颤巍巍的火光，几乎折射成夺目的金色。

他曾见过这双眼睛的，许多次。

某个躲藏到故纸堆里的旧人，恍恍惚惚之间就在眼前。

百里明衡看着眼前的孩子，忽然卡了壳，想再说点什么，却好像连嗫嚅嘴唇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火光把空气烧得摇摇晃晃，少年浅琥珀色的眸子便成了荡漾在水波中的浅浅幻影。

清浅得任何东西都能使之破碎。

是巧合？还是不为人知的真相？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从这片美好幻境中抽离心神。

他想过，这个孩子不属于大兴，但是他第一眼，靠着大致轮廓，也只以为他是那只消失的影子的后代。毕竟做影子的，无论身形、年纪、面貌、甚至声音，都要和主人无限接近。所以，影子的孩子像主人，似乎也很合理？

主人，雍的太子，唯一的皇子，唯一的继承人。

他从未想过，雍太子还有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前朝太子是被烧死的，死在杭州郊外的一座小山上，死时二十有四，尚未娶妻，且无姬妾。

明明，尚未娶妻啊；明明，她应该随着家人一路向南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孩子？但是那个乱七八糟、血肉模糊的漩涡中心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有这双眼睛。

浅金色的眼睛，难得一见的特征，使他思维不受控制的扩散......

百里明衡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不愿细想下去。

不会的，在难得一见的东西也不会是独一无二的。况且，北国边境，或许是混了北蛮血统呢，听说那边的人大多瞳色奇异。

他把一闪而过的思绪压进心底，重新抬头对上那双眼睛。

“小公子，你是杭州人，你父亲是早年生活在杭州，是不是？我们不打猎，我们是你父亲在杭州的故交。恰好碰上来北边办事，想找你父亲叙叙旧罢了。”

他扯出一个温和的笑脸来，尽量诚恳地解释道。

“叙旧？叙旧你们打晕我做什么?”伏鸢睁着大眼睛，认认真真地质问。

“......”

“因为，因为你附近有一只鹰，是和我们一道来的。那笨鸟凶残地很，你站在那不动，它肯定要去叨你一口的。”

周程突然开口，越说眼睛越亮，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对，我们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了，哈，哈哈。”

伏鸢不反驳也不赞同，只是静静地把目光转到这个黑衣大个子脸上，直看得可怜的周侍卫嘴角都笑僵了。

最后伏鸢默默地收回视线，周程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什么嘛，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啊，怎么这么不好骗。

伏鸢知道这两个人他不能错过，目前看来也基本没有伤害他的倾向。至于两个人嘴里一大堆有的没的他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当跑火车了。

“哎，听到没有？”

周程看他没反应，又把脸凑到他跟前来笑嘻嘻地跟他说话了。

“你就带个路呗，我们付你酬金怎么样？”

百里明衡重新开始袖手旁观，安静地等待着下属哄孩子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