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赌为注 第6章 第 6 章

次日，阚蕙兰与阚明旭再次踏入石家大门，依旧是遭到了昨日的冷待，丫鬟们从进门起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姐弟,丫鬟们在周围徘徊，就是没有一个人上茶，鼻孔看着人，这是这家人目前的待客之道。

阚明旭在阚蕙兰的教导之下，今日不似昨日那般焦灼，能够安安静静抓着衣角逗弄两下。

“小娘子的衣裳倒是簇新。”昂着鼻孔的嬷嬷走过来撇了一眼。

“是啊，昨日没炭火，阿姐都冻瘦了，昨夜发了热，半夜请大夫喝了药，到了清晨才退热。”阚明旭虽然冷静了，可是他到底年少，气性大，人家都打他脸了，他怎么可能不反击，“阿姐这套衣裳还是早上买的，你们府中都没有炭火，我阿姐可受不了。”

这次都没有上茶水，更别说炭火了，一进来就是冰冷的，手脚都快要冻僵了，偏偏人家就当做没看见。

这大概是主人家授意的，不然哪有这么大胆的丫鬟婢女。

看来今日也是不能够好好谈话了，阚蕙兰微微叹息，她本来想要好好谈谈，得到了好的筹码，她就此罢了，可人家至始至终不想好好的谈，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将他们姐弟撇在一旁。

这就头疼了。

阚蕙兰微微用指尖勾着额头上的发间，直到那根不听话的毛给压下去了，她才松开。

“祖父都没有什么收入，过得日子都比你们好，石伯伯当官的都养不起你们，你们府这么穷了，是不是那...”阚明旭的眼睛乱飘，最后捂着嘴小声问道，“是不是你们家公子花费很大啊，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没几个铜钱了，连炭火都买不起。”

他好心地建议，“我帮你们想了个好点子。”

他甩着小短腿，围着屋内走，这屋子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连装饰都没几个，对于富贵人家来说是过于寒酸了。

“你们府邸够大，卖掉吧。”他看完之后点评，“卖掉之后，你们主子去住客栈，客栈什么都不少，炭火都备齐了，什么都不缺，真的，要是饿了还能够点点东西吃呢，价格也不会太贵。”

他的个子不高，需要垫着脚才能够坐上椅子。

“你告诉你们家主子吧，我是好心替你们主子想，你们可别藏了私心，怕被卖了而不说。”

阚蕙兰这才开口说，“够了旭弟，别胡闹，这是田家，田家比我们有钱。”她转头朝着那群丫鬟们笑，笑得很和善，“不好意思，是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多见谅。”

丫鬟们早就脸黑的跟炭火一样，她们分辨不出这小孩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装的，但如果是小孩装的，未免也太过假了，一个小孩怎么又这么恶毒的心思？不！这绝对是阚蕙兰这个小女娘教的。

丫鬟们几乎默认了这点，她们更加坚定不能让这小女娘成为他们的当家主母，要是这小女娘来了，那手段绝对了得，这也导致了她们这些丫鬟的机会少了很多。

“小女娘，小郎君莫要说笑了，我们老爷是三品的官，怎么穷？莫要坏了我们石家的门第。”

小丫鬟们畏畏缩缩，一个个都不敢冒出头，甚至有些脸皮薄的丫鬟直接红了脸，但是也就一两个，她们是叫过来充数的，其他的丫鬟都是石家精挑细选，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哪会羞脸。

可被一个幼童指出来，到底还是有些难看的。

“你一个小女娘怎么如此的...”

那是一位年长的嬷嬷，身上的穿着着实是讲究，要是将这人放在稍微富贵的人家中，一不小心都会认成了人家的老夫人也不为过，哪儿想这是下人。

一个下人就如此穿着，那么主人家要穿着成什么样？

自己祖父在老家的时候，身上穿着也而不过是这位嬷嬷这样的品质，甚至更差，但是祖父节约惯了，衣裳能穿保暖就好了。

“如此什么？”

阚蕙兰站起来，注视着嬷嬷，她已经十四五岁，身高却已经高过了嬷嬷，几乎是压倒性的凝视，只是她的目光那么平静，连语气都是平缓的，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嬷嬷总觉得自己喘不上起了。

嬷嬷心一惊，这小女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小女娘要脸面，要是坏了名声，那这辈子就完了。” 嬷嬷避开了视线，将话给接了下去。

“哦？”阚蕙兰不慌不忙应了一声。

“你一个如此容貌的小女娘，但凡上点心就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出路，我们少爷啊，着实是不适合你。”

阚蕙兰不紧不慢地扒拉腰间的穗子，神情不咸不淡地看着嬷嬷，“是吗？嬷嬷的意思是，我只配以色待人？我配不上石家公子？”

石家看不上她，尤其是没有了祖父的她。

无碍，这次本就是为了退亲的，可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

阚蕙兰眯着眼睛看人。

“昨日府中那丫鬟的态度也是很差。”她微微一笑，“所以我昨日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你们主人家授意的，还是你们这些丫鬟需要回炉从造了。”

她的双目再眯，身上的气势一改之前，“要是...如此，那我作为未来的少夫人，现在插手着实是不妥，可是要是田家都是软柿子，我想我可以行使之后权力。”

她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人身上，别说是丫鬟们了，就是那个领头的嬷嬷，心中都有一丝压迫。

“哦？我田家还要外人做主？”石夫人从外头被丫鬟们拥护进来的，“阚小娘子真是好教养啊。”

阚蕙兰不慌不忙，与阚明旭冲着石夫人心里，行了礼，才慢悠悠地看向这位石夫人。

石夫人穿了一件靛蓝色的外袍，脑袋顶着一支牡丹簪子以及一根和田玉，看样子这根和田玉可比那旁的金子做的牡丹还要贵重些，被阳光照的通透，而她手臂上有一支相匹配的玉镯，看样子是同一个料子出来的。

这两个料子已经值得千金了，这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好东西，倒是与刚刚成了一大反差，刚刚他们在屋内可连炭都用不起了。

“阿姐，她手头的玉镯真好，上次我们那个比这个差，还当了不少钱，可惜被人抢走了。”阚明旭哪儿不知道这是人家故意的，可是他就是出口，不是冲动，而是故意的，“这么好的玉卖出去，省着也能过一段时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啊？他们不会是抠门吧，这么抠门，连炭火都不给客人，那他们府邸还有人愿意来吗？”

石夫人脸色发黑，她的手微微掐着掌心。

“这位是阚明旭吧？”石夫人身板站得很直，眼神微微下睨，“也难怪了，家中长辈都没了，就两个小辈，缺乏了教养...唉。”

阚蕙兰压住了阚明旭的手，“那贵府也多呈不让，祖父有这么学生，其中对石老爷还有救命之恩，想来这事情贵府不健忘吧！”

石老爷出生不好，全靠祖父的人脉爬上去，但是有一年石老爷陷入了陷阱，所有人都要致石老爷死，只有祖父拉了他一把，这才保住了石老爷，不然他早就被压着砍头了。

后来是祖父一步步地提携，让石老爷步步高升，可是当年那石老爷求人模样，还被府中的老人叹为观止，阚蕙兰小时候听说过，那石老爷拿了家中所有的资产，跪在祖父门外，路过的人都会多瞧上两眼，好事者也会多停下来看两眼。

那时候石老爷成了笑柄，不少人谈论起来，都是轻视调侃的姿态，现在是没有人谈论了，因为石老爷的身份地位高了，这段往事也成为了不可以说的禁忌。

这是耻辱，哪怕祖父保住了他的命。

祖父在那段时间已经感觉到了石老爷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幻想，也许石老爷不是那么坏的人。

后来石老爷想要退亲，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得要她自己亲自退亲，想来对对方来说是好事情，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个小女娘自个退亲，着实不像样，祖父去世前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情。

“贵府当年可是吞了我们阚家不少产业，不对，是保存。”阚蕙兰的目光温和，“那么贵府可否还给我们？我们已经打算在这里定居了。”

石夫人咯噔一下，“阚小娘子说笑了，我们石家行的直坐的正，并没有什么吞了阚家的物件。”

阚蕙兰却笑笑，“这事情你我都知道怎么回事。你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她笑得风轻云淡，“夫人觉得我没有证据？”

石夫人哑了，“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们当初吞下我阚家的东西还给我们，我也不收利息了。”

“我们石家没有吞掉你们阚家的物件，小女娘莫要胡说了。”

“那夫人是否也否认了我与令郎的亲事？”

“是，小女娘莫要胡说了，我儿与你哪儿的婚约。”

阚蕙兰始终笑得和善，“好，我知道了，夫人。”

石夫人在阚蕙兰‘和善’的目光之下，实在是受不住了，她微微抿着嘴笑得牵强，“请吧！阚小娘子，阚小郎君，我就不多送了。”

阚蕙兰不动，目光始终落在石夫人身上，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桂兰，送客。”

阚蕙兰与阚明旭被请了出去，但与其说请，还不如说是拖着赶着出去。

“石夫人，你当真不认吗？”

阚蕙兰哪怕是被拖拽推搡，声音也很平稳，她的眼神太平静，像是什么都不能在这双眼睛中划过波浪。

嬷嬷在阚蕙兰的声音中，手越发地用力了。

“石夫人！”阚蕙兰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石夫人，我就要一个真相，一个事实，石家到底有没有吞了我们阚家的产业？”

石夫人站在里屋冷眼看着，轻轻吐了一句，“没有。”

阚明旭被推搡了，以他的角度看到了那些嬷嬷在推着自家阿姐，见阿姐不动，还用手推搡了一下，见推不动，用指尖掐着推，拖着。

“松开我阿姐，不准掐我阿姐。”

阚明旭身子小，他乘着另个嬷嬷推搡的空隙间跑了，跑到了阚蕙兰的身边拦住嬷嬷。

可那嬷嬷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在小小人儿冒出来的时候，一把推搡，彼时他们站着的位置是台阶之上，这一推，阚明旭就滚下了台阶，咯噔咯噔，台阶磕到了皮肤之上，瞬间皮肤上冒了不少印子，尖锐的石头也不留情，割破皮肤留下血渍，脑袋不巧刚好磕在了台阶下的大石块上，磕了一个口子，血争先恐后得挣脱约束。

“旭弟。”阚蕙兰惊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向阚明旭。

阚明旭被摔得头昏脑涨，爬起来的时候，额头的血沿着皮肤往下流淌，血液很粘稠，好一会才落在了地上，他被阚蕙兰拥入怀中的时候，脑子还是混沌的。

“阿姐...”阚明旭强行憋住眼泪，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在哪儿，想起了自己遭遇了什么，“阿姐，我疼。”

可是太疼了，他忍不住。

阚明旭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阚蕙兰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