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 第4章 chapter 4

游园会当天，学校每个角落都热闹起来，秋天的萧索也变得灵动。

每个游戏分开几组设在不同地点，人潮汹涌，最显眼的还是往来其中的十几个穿玩偶服的人。

令遥从小卖部买水出来，遇见一个体积庞大的草莓熊，挺可爱，令遥还回头多看了几眼。草莓熊有感应似的也看过来，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令遥回身，于是他俩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诡异地互看半晌。令遥憋着笑 ，转了转水瓶，本来想打个招呼，但不知道里边是谁，令遥便还是走了。

教学楼下面是“爱的抱抱”，一堆人围着几个玩偶，一个接一个地进行拥抱。令遥扭头一看，草莓熊还跟在他后面。令遥想着要不从另一个楼梯口上去，吴奈却挤过来，问他要不要玩。

令遥想也没想就摇头，吴奈比平时不知道热情了多少倍，使劲儿劝他：“抱一次加十五积分呢！三十积分换一次抽奖机会，奖品丰厚哦！而且你看这次活动为的是什么？就是像你一样孤单寂寞的同学啊，再说了，玩偶里头有帅哥有美女，运气好的话还能认识一下加个微信！”

“……”令遥看他一脸“不来一次对不起学校”，真有些抬不动脚要走了。

“那……”心理斗争完，令遥只发出一个音节，吴奈立即心领神会，朝旁边使个眼色，令遥来不及讲完话，刚才的草莓熊“咻”地一下就过来了，直接把令遥摁进怀里。

草莓熊抱着挺舒服，布料还是毛茸茸的，草莓熊力道合适，因此这个拥抱十分温暖。但……令遥左思右想，不对啊？！

他瞅向一边吴奈得逞的笑，顿时怀疑吴奈跟这草莓熊在套路他，还是说……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草莓熊是……

令遥尴尬到不行，手里水瓶子都要被他抠爆了。前几天还凶过他呢，现在一转头又抱上了，令遥绝对不允许这么丢面儿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让戎淮丢面儿也不太好……令遥绞尽脑汁，一面吐槽不是说抱一次就OK了吗，他这二十几秒得多少次了都……

吴奈实在忍不住，转过去哈哈大笑起来。笑到肚子疼才去拽草莓熊，“可以了可以了，令遥去加分吧！”

草莓熊没动。

令遥往他胳膊那用力掐，感觉没掐到肉，草莓熊没一点反应。

令遥有些热，抽出右手，一把揪住草莓熊头套，威胁他：“松开，不然掀你头。”

草莓熊被吓着似的蹦开一米，两个爪子扶着头套，背影憨憨地跑了。

“……”令遥扯好被捂皱的衣服，抓住要溜之大吉的吴奈，“你跟他认识？”

吴奈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副打死不认的模样：“不认识不认识……”

“不可能。”令遥很肯定，“绝对是戎淮。”

“哈哈哈小令你想太多了喔，戎淮怎么可能穿那种可可爱爱的东西。”他信誓旦旦地狡辩，丝毫不顾那边的戎淮，“你戎哥可是真正的猛男！知道什么是猛男不？”

令遥真想找块砖堵住他嘴。戎淮是不是真正的猛男他不知道，但草莓熊一定是戎淮，令遥已经认定了这个猜测。

扔掉不成型的水瓶后，令遥拐到衡勤楼一楼左边的会议室，玩偶们就在这换衣服。令遥的好奇心一上来，他就必须要找到答案。

他往会议室门口踱了几步，没看见草莓熊。扭头往楼梯口一瞄，一抹粉色身影迅速消失，速度贼快，令遥差点以为他眼花了。

令遥几乎是立马跑上去，比人逮小偷还有劲儿，然而草莓熊虽体胖但跑路速度飞快，跟了一层楼，令遥就找不到他了。

令遥小口喘气，停在三楼楼梯口边，背靠墙，有些泄气。

紧接着，一边楼梯响起脚步声。一个人慢慢地止步在他面前，他视线里是一双熟悉的干净白球鞋。

令遥昂首，望见戎淮鬓角微湿的发，以及纯粹透亮的眸子。

戎淮却没有看他。令遥得到了答案，想说的话乍然消失不见。他目光下移，戎淮小臂外侧有淤青，渗着几点红。

令遥抓抓衣角，心累。

“你回教室吗？”看令遥要走，戎淮这才吱声。

“嗯。”

“我跟你一起吧。”

令遥又是“嗯”，感觉刚才自己追着草莓熊跑的样子特傻，还好没几个人注意到。

戎淮在他旁边走，穿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天桥，黄叶飒飒落了满地，踩上去一阵脆响。

“令遥，我加了你吗？”

他声线平缓，令遥以为这是个陈述句，很惊讶：“你加我妈干嘛？”

“……”戎淮给他这反应逗乐，“我意思是，我没有你的微信。”

令遥默然少顷，认认真真问：“所以呢？你要加我？”

两人脚步不一致，一前一后，前面的令遥已经出了教学楼，戎淮在后面说：“不是啊，是别人让我来问的 。”

“哦。”令遥不关心“别人”是哪个，专心走自己的路，连戎淮没跟上来也不知道。

*

游园快结束时，令遥拿着拥抱换来的30积分去抽奖区。

“哇，运气真好，一只草莓熊！”条儿打开，兑奖的老师瞟一眼，瞅见令遥表情一言难尽，纳闷道，“咋的啦？不高兴？”

令遥接过草莓熊，西瓜大小，除了可爱还多出点别的意味。他搂着玩偶回班级，招来不少目光。

“哇，草莓熊被令遥抽到了。”吴奈凑上去，拎过玩偶，感慨两句，“语文课代表心心念念的奖品啊，居然被冷酷的令遥拿走了……”

“……”令遥深深望着草莓熊，捞过来，然后径直走向戎淮的座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草莓熊放在戎淮面前，接着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送你了，你不是喜欢草莓熊吗？”

“……”我去，吴奈和其他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戎淮微哂地看着令遥，觉着令遥就是故意的：“没有啊……”

“是吗？没关系，那就给你弟弟。”他嘴角牵起一点笑来。

“……”戎淮笑得脸都僵了，一回头是二十几个好奇的脑袋，他只好把东西装进书包，“行吧，谢谢你。”

令遥礼貌地嗯一声，坐回去。

戎淮哭笑不得，早知道不穿玩偶服去抱他了，现在这是记仇吗？

*

令遥发现宿舍漏水更加严重了。

有时候楼上的水往下渗，跟交响乐一样滴滴答答，深更半夜依旧。令遥真受不了床边总是一滩水，于是在深夜十一点半，他摸出压箱底儿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窝在洗漱台边给陶女士打电话。

“妈，宿舍漏水，我要通学。”令遥决定单刀直入。

陶女士还在睡梦中并且不知道打电话给她的是哪个：“啊？你谁啊？”

“……我明天下午请假回家收拾东西，后天就不在宿舍睡了。妈，你记得跟爸爸提一下。”令遥踩着拖鞋，踢了踢墙角，电话手表一点点微光射在他侧脸，四周冷寂寥落，令遥从未觉得夜晚原来这样黑暗。

“啊嗯嗯……”陶女士声音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话已经结束。

一场秋雨绵绵不断，雨拍打玻璃窗的声音透过来，延续一整夜。

*

令遥从办公室回来，在课桌深处找出没用过的新伞，再次跨出教室。

他已经跟老郭谈好了，等一下把宿舍里头东西带走，今天下午放学他就能回家了。

他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一直住校，不知道通学会怎么样，以及在家怎么跟陶女士和他爸相处。

不过这是一件新奇的事情，还是值得高兴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令遥跑回宿舍，将拉杆箱拿下楼，给陶女士打电话。

陶女士很不解：“怎么啦？”

“我要回家，你在家吗？”令遥朝校门走，切出叫车软件，“我没有钥匙。”

陶女士依稀记起昨天晚上的电话 ，大概明白令遥的意思了：“我不在家，我让你爸回去吧？”

“……嗯。”等她挂了电话，令遥站在路边等车，小摊摆了一条街，各色小吃味道弥漫，夹杂着沸腾的人声和烟火气。

令遥看了几分钟，机械地从兜里扯出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点开歌单播放《Feels like you》。

*

戎淮接到补完课的戎懿，拗不过小屁孩要去校门外小卖部买圆卡，一大一小从“红飞飞”转到“高大尚文具店”，最后是“老六杂货”，戎懿没有看中心仪已久的那款，眼泪汪汪。

戎淮望了望“老六杂货”这招牌，心说这名字让人看了总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啊。

“下次再来看好不好？”他拎过他的书包，摸摸他的头发，“可能过几天老板就进货了。”

“臭哥哥，都是你来那么迟！”戎懿气鼓鼓，眼珠子瞪得老大，“万一过几天老板进货回来了我还是买不到呢？！”

“对不起对不起……”戎淮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卑微的哥哥，风风火火赶来接弟弟不说还要被抱怨不说，连圆卡卖光了弟弟买不着这事儿他也得背锅，戎淮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我不管我不管……”

戎淮也要哭了：“那怎么办呢？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弟弟撅嘴半天，想起了令遥，一下抱住哥哥大腿：“哥哥！那个令遥哥哥肯定有！”

“哈？？”戎淮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种荒谬绝伦的结论他是怎么得出的，令遥看上去就不像收集圆卡的人好吗？！

好巧不巧，戎淮拽着弟弟去超市的时候，刚好在文具区遇到了弟弟口中的“救星”。

令遥拿着几把美工刀和一个很厚的本子，右手提着几棵芹菜，正要拔腿走，戎淮没拖住弟弟，所以下一刻，令遥被扑过来的戎懿撞得身子一歪。

“嗯？”令遥朝他后面看，戎淮前胸挂着俩书包，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有事？”

弟弟抢先说：“有这个吗？”

一张皮卡丘圆卡怼到令遥手上，令遥表情有一瞬间凝滞，然后恢复正常：“没有。”

弟弟又抱住令遥大腿不放了，跟耍赖似的：“不信不信，你肯定有……”

令遥对小孩子没法儿，只能向戎淮投去目光：你快过来拉走你弟！

戎淮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双眼带笑：我也没办法啊！

令遥拉下脸：什么？！

戎淮赶紧过来扯走弟弟：“走了走了，不烦令遥哥哥了啊，他还要回家呢。”

弟弟不高兴地瘪嘴，小声地开始哭。过了一会儿，又揪着他哥的衣服嘟嘟囔囔。

令遥看着难受，徒然善心大发，思索半天，说：“我明天给你带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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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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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