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已过,天气渐热,就连蝉鸣都显得呕哑嘲哳,郗住风掀开了车帘,颈上洇着汗,杨衔骑着马跟在车旁,看见郗住风面颊绯红,便知她是在车里闷得厉害。
郗住风身体不好,怕热怕冷,今日为着便宜行事不曾用杨衔府上的车架,她自然熬不住蒸笼一样的车。
“住风,”杨衔目光示意,“好像还是骑马好点。”
郗住风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云丹,岂知徽鸣、河梁等人目光根本不敢与她相交,马蹄在原地踏步,一时也不跟上来。
杨衔微微一笑,摸了摸马头。
郗住风垂下眼眸,两指指尖摩挲着拇指,唇角很微妙地一牵。
“云丹——”
郗住风刚喊出来,手腕就被一把拉住了,人骤然下坠,耳畔传来轻笑。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杨衔小臂环着郗住风,低头没错过她错愕的神情,因而笑得愈发愉悦,驭马向前。
郗住风瞳仁微缩,随后力道很轻地挣了挣手:“这样只会更热。”
杨衔装作听不见。
郗住风说:“今日是有正事要做,快些别闹了。”
“带着你又不会误事……”杨衔忽然止住了话端,神色一凛,猛的压下郗住风的头,迅速俯身。
长箭破空,咻然齐发,满街尖叫,一时兵戈相接声不绝于耳。
“护住百姓!”郗住风大喊,“不要伤及无辜!”
杨衔悍然拔刀,临空劈断利箭,抬眸时已被围了四面。
“当街刺杀大理寺卿!好大的胆子!”
马骤然遭袭,临空一跃,杨衔护着郗住风从马上翻身滚落,两人砰一声砸倒了身侧的小摊。
“杨衔,你去。”郗住风抽出短刀,人已然后退,“我没事。”
杨衔手托了一下她的腰,目光跟着眼前的困境:“你躲好。”
郗住风匆匆缩到角落里,眼下长街凌乱一片,小摊贩们慌不择路的弃逃。
当街刺杀,这并不是聪明的事情。郗住风抬眼,此刻他们被前后围攻,一时觉得古怪。
这些人……为什么看起来并不熟悉,甚至有时招式上还会伤害到自己人?
难道——
此刻场下围攻他们的实际上是两批人?
一批人步步杀招,显然是为杀人而来,而另一批似乎只是为了阻拦。
阻拦杨衔去流光坊的是一批!当街刺杀的是另一批。
郗住风目光一顿,破空声掠耳而过,她愕然侧面,箭已破长空直奔杨衔的空隙而去。
那只箭势如破竹,冲着杨衔而去,杨衔横刀迅速转身,当即要动。
“杨衔!”郗住风当机立断冲了过去,惊呼出声,一把握住了杨衔的手臂,扑倒了她身上,闷哼一声,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郗住风!”杨衔一把抱住郗住风,手微微一触,就摸到一阵滑腻的感觉,血腥味登时弥漫在鼻尖,“郗住风!”
郗住风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一箭险些穿肩而过,她小口小口急促的喘息着,脸上具是惊魂未定。
“杨……杨衔……”郗住风念着这个名讳,最后那一字几乎微不可闻,“快走!”
杨衔抱住郗住风,转刀挡下了一箭,喊道:“收拢回防!速战速决!不必留情!”
杨衔本打算留下活口审问这才让他们转了空子,本来那一箭她是要挨上,但不会如此严重,最多是个擦伤,不曾想害了郗住风!
“快去流光坊和小石庄!”郗住风哑声道,“他们……千方百计要你……留下……必有……”
“徽鸣!”杨衔高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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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一时戒严,流光坊更是被神武军围了个里外三圈,长街撒水清血,尸体被拖走,少有的活口当即被杨衔的人扣留。
成国公府被围,国公府五公子被大理寺擒拿下狱,满城盐商待审,小石庄的案子已然捅破了天,随之而来的是御史台叩门入宫,于太子面前弹劾杨衔以权谋私越法用权拦截漕运等五条大罪。
随后,陛下亲现政事台一举压下此事,满城风雨化为雷霆,诸臣府邸一时寂静,无数信使暗中行事。
而此时在杨府,杨衔一身戾气,横刀立马地坐在床旁,脸色阴沉。
“不是让你先去……”郗住风被喂了药,昏了一会儿又醒来,她尚不知此刻外面的风云变幻。
“闭嘴。”杨衔皱眉说了一句,转头看向大夫。
“大人,这箭进的不好,不曾穿破郗大人的肩,以至于不好拿出来。为今之计,要么是用力从前面刺出来,要么就只有从后面挖出来。”
杨衔闭了闭眼,其实她仔细看到伤口的时候,便知道只有这两个结果,只是无论选哪一个,对于郗住风来说,都要吃苦头了。
“穿过来吧。”郗住风面色沉静,给自己做了决定。
杨衔也没想到她如此干脆,冲着大夫点了点头。
郗住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给我一碗烈酒,蒙上我的眼睛。”后面半句话郗住风说得犹疑,声音也格外轻。
仿佛并不愿意如此,却又不得不。
“别怕,不会死的。”杨衔见郗住风秀丽的眉紧皱着,冷汗密布额上,便坐在床上轻柔的将她搂了起来,安慰的哄着。
“大人,我知道,不会死的。”郗住风的尾音有些颤抖,她咬住了下唇,半晌平静的说道:“我只是很怕疼。”
不过多时云丹就把东西准备好了,郗住风一口喝尽了酒,脸色登时就被熏红了,杨衔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说:“没事的。”
大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郗住风的神色,说道:“大人,我要动手了。”
“好。”郗住风应了一句,手无意识的握住了杨衔的手臂。
“你觉得是谁想杀我?”杨衔忽然开口问道。
郗住风说:“当街刺杀实在是昏招,他们做不出来这事。”
自然是私盐与军械的幕后之人,不像是如此蠢笨张狂之徒。
杨衔抬手握住了箭柄。
“总觉得这手法太熟悉了……啊!”
郗住风浑身一抖,脸色愈发白了,半个身子汗津津的靠着杨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噎。
杨衔摸了摸郗住风的头,手一转,利落的劈在了郗住风颈后,郗住风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识。
“上药裹伤。”杨衔轻柔的安置好了郗住风,站了起身向外走。
徽鸣已经在外面等她。
“我们赶去流光坊的时候……没见着人。”徽鸣有些犹豫,这件事情杨衔撒网许久,好不容易有点苗头了,竟然就这样功亏一篑,“小石庄那秀才也死了,我们安排在小石庄的人遭袭,幸好后来赶去及时,没有造成大祸。”
杨衔伸着手由人处理伤口,她身上也带着伤:“消息泄露了。”
“昨夜我们是在郗大人的府邸上。”徽鸣说。
“不是她,”杨衔肯定地说,“她不会做这种事。”
“郗大人一向对局势看的清楚,这次却是为何!”徽鸣疑惑道。
“徽鸣,不要这样猜疑她!她泄露此事无利可图,太子殿下对于此案颇为上心,她要是想从中谋得好处,此案她破了才是最佳。”
杨衔抬眸冷淡道,随后转过身。
“可是郗大人贸然为您挡箭,您不觉得,她意不在此吗?”
“为什么意不在此?”杨衔眉目生厉,徽鸣一时不敢言语。
杨衔转过面,目光穿过窗户落在了郗住风身上,“她为何如此做……我应当知道……我应当知道。”
杨衔的话中带着几分懊恼与无奈,她隔窗深深地凝望着郗住风,却又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唇角,有些隐晦的喜悦。
“她这样奋不顾身,是关心则乱。”
徽鸣从未见过杨衔这样温情羞涩的时刻,用着柔和含情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一个人身上,嘴里说着懊恼又喜悦的话。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要翻白眼。
“大人……”徽鸣忍了又忍,最近还是忍不住,“我现在觉得,郗大人可能,只是脚滑。”
“你们把事情做成如此还敢在这里和我这么说话,大理寺的人审了吗?线索有吗?消息有吗?什么都没有,倒怀疑起自己人,好啊,真是厉害了。”
徽鸣越发不敢出声了。
杨衔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抬脚走进屋子想去陪着郗住风,徽鸣老实地跟在后面。
门凶猛迅速的关上了,跟在后面的徽鸣不偏不倚被撞了鼻子,闷哼一声,疼的面目狰狞,狂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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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住风重伤后一直在杨府养伤,期间沈别之来了几次都被杨衔挡了回去,最后别无他法,请了柳应溪来,柳应溪自然也吃了闭门羹。
里风陪在郗住风身边:“姐姐,那件事我做好了,他请您病好后去府上吃饭。”
“看来他真的很欣赏我。”
郗住风已经醒了,那天杨衔怕她太疼,将她打晕了过去,郗住风有些无言以对,既然要打晕……为什么不干脆在拔箭前就打晕。
疼都疼了一轮了,再来多此一举。
“姐姐,杨大人查出来文昌伯府的人也动了手。”里风道,“这群黑心肝的蠢货,眼下不过是姐姐腾不出手来,待姐姐伤好了,必然要他们好看。”
郗住风无声一哂,其实她刚醒来杨衔就与她说了,是她阻拦了杨衔动手。
文昌伯府……
郗住风坐在床上看书,沉吟了片刻:“你回府吧,在杨府做事要小心,倒不如回去。悄悄给唐月本递个消息。”
里风睁大了眼:“姐姐!你是要……”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我要日行一善,”郗住风说,“如今我人微言轻,自然要和世家豪门交好,文昌伯府应当够得上。”
里风点点头,记下了。
“杨大人这几日审了人,听说有些苗头了。”里风悄声说。
“不要向杨衔打听事情,杨衔很聪明。”郗住风低声道,“我们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很关心这件事,否则她会生疑。”
门忽然被推开了,杨衔迈了进来,手里端着药。
“在说什么?”杨衔把药递给郗住风,从郗住风手上拿过书,“刚醒不要看书,多养养神。”
郗住风示意里风出去,接过了药。
杨衔坐在一边陪郗住风吃药,翻了翻书,见郗住风在看药典,又问了一句:“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杨衔的掌控欲越发强,对于郗住风一点事情都想要知道。
郗住风手顿了顿,面不改色的咽了药,说:“在说自己怕是不好看了。”
“啊?”杨衔笑了,有些惊奇地看着郗住风,“怎么会这么觉得?”
“想来也知道,如今容颜倾颓,当是惨淡无光。”郗住风仰头说着。
杨衔含笑摇了摇头,把书搁在了床上,掀了帘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小圆红漆盒子。
郗住风确是在意样貌的,她爱美,若是可以也爱娇。今日这番感慨,不过是舒心一句,脱口了便作罢,拿了书翻了起来。
忽然下巴一热,杨衔轻轻抬起郗住风的下颚,红漆盒子被打开放在一旁,淡雅的花香缭绕鼻息,杨衔两指缓缓抹过红色的膏体。
这是要做什么?郗住风有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昭昭。”杨衔轻声道。
郗住风抬眼看着杨衔,杨衔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唇上,手指很轻柔的晕在唇上,便让秾丽的霞色沾上唇间。
“住风本是美人名。”杨衔松开了手,缓缓退了几步,靠在窗前,低头很随意的尝去了指腹的胭脂。
“昭昭,怎会有人觉得你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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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伯府
“砰!”
屋子里的瓷器碎了一地,外面的下人一时噤若寒蝉,方才何师爷已经被捂嘴拖到了后院,水声之后再无半分动静。
后院的水井越发幽深。
“父亲!您怎么敢做出如此事情!”唐月本面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上。
文昌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着急的搓着手在屋子里转圈。
唐月本阖了阖眼:“您是疯了吗?何师爷不知好歹,您怎么也……”她又急又气,心中觉得分外荒谬。
“你哥哥这样了!就算把她千刀万剐又如何!”文昌伯咬牙道,“况且肯定查不到的啊。”
“这种事情需要证据吗?况且杨衔已然知道了!如今只不过没有动手罢了!”唐月本怒极反笑,“您还看不明白吗?她杨衔敢独断十三条漕运,政事堂吵翻了天,最后是陛下给她压下来的。十个文昌伯府也比不上她杨衔,您敢当街刺杀她!”
“如今的文昌伯府哪里得罪得起这样的主!”
“别说了!”文昌伯愤愤不平,“她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们到底是有爵之家!”
唐月本愕然抬头,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口出狂言的父亲。
“您到底有多蠢啊!杨衔敢用神武军把国公府围着,区区文昌伯府她有何惧。您还不知道她今天是去干什么吗?她在追查一桩贩卖私盐的案子!里面牵扯甚广!今日本是要去抓人的!”
“如今她勃然大怒,只怕是人没抓到!你说你是为了杀她给哥哥报仇,可偏偏时间这么巧!我们的人撞上的那波人,就是阻拦杨衔查案的!杨衔如果有心问罪,文昌伯府就是同伙!抄家流放!指日可待!”
“什么?”文昌伯尖声道,心中这才生出惧怕来,“我……我不知道啊……这真的只是巧合啊。”
“谁能证明是巧合?”唐月本怒道,“如今是非黑白捏在她杨衔手里!父亲!您怎么能如此糊涂啊!”
“月本……”文昌伯世子从床上挣扎起身,“可杨衔害我至此……还有那个女人……”
“哥哥!就是因为你那破毛病,家中不知道为你遮掩了多少!”唐月本猛的摔了茶盏,“你害了多少姑娘我本装聋作哑,可多少次只要你肯收敛,父亲何至于如此狠辣……”
“事到如今已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文昌伯说,“月本!你倒是想想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唐月本冷笑,“父亲天大的主意,如今倒来求我办事了?”
文昌伯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上倒气:“月本!”
唐月本说:“何师爷我已经杀了,这种昏聩的东西留在父亲身边也只会引得父亲神志不清。”
文昌伯涨红了脸,半晌叹了口气:“何师爷……你杀了就杀了……当务之急还是杨衔……真不知道这阎王发起怒是怎样的景象。”
“杨相都压不住的阎王,当日我就让父亲忍下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好过今日。”唐月本冷冷道。
“月本!”文昌伯世子躺在床上面色灰白,说,“那如今你来说该怎么办。”
“好办!”唐月本站了起来,“父亲年纪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从今天起,文昌伯府的家我当了。”
“唐月本!”文昌伯瞪大了眼睛。
文昌伯世子说:“你在说什么啊唐月本!”
“哥哥,你犯的错我来替你还,父亲做的糊涂事我来补。从今以后,我来撑起文昌伯府的门楣,我来救下唐氏一族。”
唐月本神情坚毅,已然下了断尾求生之意,文昌伯府是她唐家的,可唐家不只有自己的父兄,她有族人要顾有家人要护。
她必须救下全族人的性命。
“无论是磕头还是请罪,挨鞭子被耻笑,我都会救下文昌伯府。也请你们,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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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了金寡妇家门口,唐月本扶着丫鬟的手腕下了马车,轻压帷帽,低声道:“是在这儿吗?”
丫鬟说:“打听的消息是在这,不过这消息来的格外轻易。”
唐月本自嘲一笑:“自然,她有意漏给我的,做与不做便是死与不死。”
“眼下并无旁人在屋内。”丫鬟说。
唐月本摘下帷帽,挥退了丫鬟,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水如本坐在水井前洗衣服,忽然听到声音抬起了头,只见一个身穿湖蓝掐金锻裙,佩有珐琅彩玉、绒花锦娟的姑娘走了进来。
这姑娘容色姣好,双眸如鹿瞳,好似一派天真之意,可垂眸又觉怪异,仿佛此人并非表里皆如是。
“姑娘,你是谁?为何来此?”水如站了起身,迟疑的擦了擦手。
唐月本亦在打量水如,一眼便觉惊艳,这个鹅蛋脸的女子生的温婉动人,眉目却隐约可见清冷倔强,自有坚韧风骨。
“我是……”唐月本难得犹疑,一时竟对兄长生出恼意,千言万语不敢脱口而出名讳。
水如面色却变了,她已然觉得唐月本面容熟悉,数月梦魇阴霾具在此面上,手已握在了捣衣杵上。
“你到底是谁!”
唐月本低声道:“水如姑娘,我姓唐。”
“滚出去!滚出去!”水如已举起捣衣杵狠狠地打了过去。
唐月本不曾躲,狠狠挨了两下,她生的娇贵,不曾受过这样的疼,一时白了脸,匆匆道:“水如姑娘!我今日来是向你赔罪!不……赎罪!我想求你谅解!”
“谅解!当日我只求一个公道!你们用尽了腌臜手段!如今倒来求我谅解!”水如冷笑,“若非郗大人帮我,只怕我早死了!你求的谅解,不是为着我!不过是惧怕我身后的人罢了!说到底,当日你们恃着权势欺压我,如今风水轮流转,我为何要谅解你们!”
“水如姑娘!请你冷静一下,我今日来,是想给姑娘一条更锦绣繁华的前程!”唐月本道,“我方才看见姑娘在洗衣,也知道姑娘如今是借助在寡妇家中,做些杂活求生,我想要补偿姑娘,让姑娘过得更好!”
“让我过得更好?”水如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嘲道,“好啊,那你就给我黄金万两,叫我一生衣食无忧!”
“好!我可以!”唐月本答的干脆利落,“但我想求姑娘一件事。”
水如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听了后半句便觉荒谬,到头来还是如此:“求我?你文昌伯府还需要求我什么事?”
这样的阴阳怪气唐月本全盘接下,面色不变,说:“求姑娘嫁给……”
这话脱口而出,水如便脸色大变,愤怒地瞪了一眼唐月本。
“你是疯了吗?”水如已然怒极,猛的站起身就要走。
“姑娘,”唐月本猛的冲了几步,抓住了水如的衣裙,踉跄的跪在了水如面前,“我兄长罪孽深重,他如今声名狼藉,我知他非良配。”
水如猛的抬手扇了唐月本一巴掌,冷声道:“你既知道,还要我嫁给你家?嫁给你哥哥?”
“是嫁给我!”唐月本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被打得侧了面又固执的扭过来,朗声道,“我来娶你!水如姑娘,我兄长已疯癫在床,父亲病倒,如今文昌伯府已是我来当家。是以,我来娶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我骑白马迎姑娘入府,当我文昌伯府的大夫人!”
她膝行两步,小心翼翼地握住水如的手,说:“此后我唐月本在一日,便不敢有人轻看姑娘一日!姑娘说要活的好,叫耻笑姑娘的人狠狠挨上一巴掌。姑娘若嫁入伯府,便是伯夫人!”
“在姑娘嫁入前,田地铺面丫鬟护卫,我皆会为姑娘备好,卖身契一应送与姑娘。姑娘立足唐家,自有万千底气,若有一日姑娘不再信我,亦有能力自立于世。”
“只求姑娘看我年幼支撑家业,愿嫁入文昌伯府,为伯府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