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南街里传来一声尖叫,整个翠萝楼的姑娘们都没惊动了,本就是闹腾了一夜才关门歇下,眼下又被惊醒。
几个泼辣的姐儿披着衣服就骂了出来,砰一声推开窗
“叫什么——”话语突然卡在喉咙里,紧接着就是脚步声和惊叫声交杂着此起彼伏的到吸气声。
此时满大街的人都推开窗往下瞧,早出摊的、过路的、上朝的都停了瞧着,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妈.的真是晦气!谁家死人死我们楼旁了!”浮云骂骂咧咧地推开门,毫不避忌躺在门口里白花花的人条。
她推开人自己挤了进去,皱着眉打量着人。
这人惨白着脸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全被扒了,身上隐约可见骇人的青紫红痕,屁股后面一片血污。
浮云厌恶地掩了掩鼻:“哪个玩小倌玩到老娘门前!”说着推着几个杂役去把人翻个身探探气。
杂役刚把人翻过来就看见下半身也是血糊糊的,几个人往脸上一看,猛的呆在了原地,震惊地看向了浮云。
浮云走了过来粗鲁地推开愣着的杂役,低头一看,脸刷一下白了。
“怎么……怎么是他?”
浮云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完了……”几个杂役七手八脚地去搀浮云,浮云拍打着杂役的背,哇一声就哭了。
“快快快!快给他披件衣服小心抬进屋子啊!请大夫请大夫!快去通知——”
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文昌伯府。”
-
“哥哥!哥哥!”唐月本着急的跑了过去,“怎么回事,哥哥现在怎么样。”
何师爷连忙把人拦在了门口:“大小姐进不得进不得!”
丫鬟小厮捧着沾着血的水进进出出,府里的大夫已经全在屋里了。
“太医呢?”唐月本问道。
何师爷面露为难,说:“宫里不知为何,拒了府上的牌子。”
唐月本说:“那今日没有上值的太医也请不来吗?”
“一听说是文昌伯府,都不愿与我们多交谈,”何师爷惶惶不安,“小姐我们这是得罪谁了吗?”
唐月本面如菜色,踉跄地退了几步:“好厉害的人,哥哥到底得罪了谁!出手这样狠辣,竟连宫里都不肯容情我文昌伯府。”
“大小姐不好了!”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大小姐外头都传遍了……传遍了……我们家世子……”
“哥哥被打成那样□□的丢在街上,只给了块布遮掩,天底下谁能不联想到……”唐月本难堪地闭了闭眼,“怕是以后姻亲难了。”
“不……不是这个……”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唐月本,在她凌厉的目光中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说世子爷……世子爷不甘寂寞……放.荡.淫.秽……蓄谋勾引地痞流氓……一夜双.龙……眼下京都已经传遍了……”
“什么!”唐月本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尖锐,骤然一口气到吸入腔便难以呼吸,“什么!”
“大小姐!”何师爷猛的扑上去扶住唐月本。
小厮也急得往前爬:“大小姐您可千万要撑住啊!眼下伯爷已经被气晕了过去!府里就您撑着了!”
“是她!一定是她!”唐月本几乎要恨出血来,咬牙切齿,“大理寺,郗住风!”
-
“都给我让开!”文昌伯府的人一扑而上就推开了大理寺的人,唐月本跨过门槛就往里走,迎面就看见了柳应溪特地走了过来。
“哟,唐二,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柳应溪靠在一旁,唇角带笑心情颇好,“这是入仕了?怎么来了我们大理寺?还是说——擅闯?”
眼下文昌伯府的事已经传了半城。
唐月本忍下了柳应溪的幸灾乐祸,问道:“郗住风在哪儿?”
“郗大人?”柳应溪站直了身子,伸出手友好道,“在听雪堂,来,我带你们过去。”
午后闷热,天色坠墨,云沉重地好似浸了水一般,云丹点了灯,远远就看见柳应溪欢天喜地的领着人进来了。
“大人,瞧着来势汹汹,可不好惹。”云丹道。
郗住风坐在廊下,想是这几场雨后,便是要一日暖上一日了,她身体底子不好怕热怕冷,这种天最是过得苦。
“去把我屋里那套定窑的茶盏收着,捡几个不值钱的杯子奉茶。”郗住风掩下冷意,只做正色,倒是低声揶揄了一句,“可不是文昌伯府的大小姐嘛。”
唐月本气的头昏脑涨,一壁冲到此处,是什么理智都失了,人未到身前声便扬起了。
“郗住风你这等鼠辈!枉顾人命!害我兄长!竟也配安坐于此!”
好个泼才。
“唐小姐”郗住风指了指脑子,面露疑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若出了冤屈,也得看案子归不归我大理寺呀。”
唐月本心中怒火高涨,几步跨到郗住风身前:“我兄长昨夜在翠萝楼遭歹人袭击你敢说这事与你无关?”
郗住风轻笑一声,语气轻妙:“唐小姐说笑了,昨夜我在随山倒水楼宴请大理寺的同僚,这样的事我怎会做。”
柳应溪举起手来唱和道:“我作证,昨夜大家都醉倒了,郗大人可别人灌了酒。”
郗住风略带讽意:“而且,我听到的好像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呀,不是您哥哥自己耐不住寂寞吗?”
“你情我愿我哥哥会被——”唐月本急急止了话端,死死地盯着郗住风,“真相如何你心里当真不知道?你怎敢如此侮辱我文昌伯府!你真当以为你这个五品官我们文昌伯府不能收拾了你吗?”
“我该知道什么?”郗住风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掀开盖子轻嗅茶香,“我也不过道听途说,想来世间有人言可畏的道理,既然如此,众人所说,不就是真相?”
郗住风语如落珠,面上已半分笑意不见:“证人何在证物何在?我可没打翠萝楼前过。唐小姐,我虽然是小小的五品官,却也知道公理法度,空口白牙污蔑我,便要判我的罪?唐小姐好大的脸!我倒要看看你文昌伯府判不判得我?”
“你郗住风如今行事,做些脏事难道还要亲自动手?”唐月本越迫越近,砰一声砸在桌子上,茶盏就滚碎了,“先是……后败坏我哥哥声名,与那女子的事情……这难道还不明显?”
“明显什么?文昌伯府不是无关吗?不是无辜吗?”郗住风侧眸看她,说:“比不得唐小姐,倒打一耙。”
“果然是你!”唐月本尖声道,“你当时便生了恨!”
郗住风却比她声音更响,又冷又狠:“胆敢擅闯大理寺,唐月本,按律,我今日就可将你下狱!”
“郗住风!你当我不敢杀你?”
唐月本猛的抬手,郗住风一把扣住,手中短刀翻转,已然迫近唐月本咽喉。
郗住风说:“好啊。”
冰冷的感觉一下就抵住了,唐月本呼吸一滞,几乎立刻冷静了下来。
“大胆!”唐月本的护卫怒斥出声,立刻抽刀,“放开我家小姐,尚可饶你不死。”
“饶我?你们怕是没这个资格!”郗住风刀便更近,已陷喉管隐约可见血痕,“想给她收尸尽管过来。”
唐月本深吸一口气:“退下!”
“大小姐!”
“退下!”唐月本咬牙,“她是个疯子!她做得出来!”
敢当场动刀子威胁文昌伯府的大小姐,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郗住风凝视着她,带笑道:“文昌伯府既然把公理正义视为无物,企图愚弄众人,今时今日恶果当现。不知唐小姐定下那毒计时,午夜梦回,可能听到那女子凄厉的喊冤声。”
“你……”唐月本瞳仁紧缩,“原来你都是装的……”
纵然郗住风为科举一案有惊天一唱,可官场的人精谁看不透内情,都以为郗住风是个左右逢源的谄媚小人。
现有叛主后又成了杨衔的入幕之宾,背后耻笑她的不知多少人,就连学子后来得知了郗住风的来历也多为不耻。
郗住风缓缓站了起身,步步逼退唐月本,薄面带笑,声音又轻又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我更瞧不上你文昌伯府,你们也配取我的命?”
“郗住风,我只劝你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今日是一定要一条道走到黑吗?”唐月本冷冷道。
郗住风微微一笑:“哄我呢?染着血的仇,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销的。”
郗住风本只是要给文昌伯府世子开个花,岂料杨衔辣手拔根,若不能压下文昌伯府,便只有被文昌伯府取了性命的份。
“好热闹啊。”
此间剑拔弩张忽然被这一声惊破,唐月本仓皇抬头,只见杨衔三步并作两步已然走了过来,握住了郗住风的手,轻巧的卸了劲拿过了短刀。
“也不怕弄伤了手。”杨衔轻笑一声,坐在了原本郗住风的位置上,放下了刀。
她这点笑意看向唐月本时就消失殆尽,“你今日大闹大理寺,莫不是觉着文昌伯府如今还是昔日的文昌侯府?”
“难道我文昌伯府就任由你大理寺欺压不成?”唐月本不肯示弱。
“你这话说的有趣,我大理寺怎么欺压文昌伯府了?世子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可大理寺上下昨夜都去了席上,谁还能做?”杨衔喝着茶,百无聊赖地说,“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是少说。”
唐月本抬眼倔强道:“杨大人,那今日你大理寺这般做派,是否欺人太甚,我爹毕竟是文昌伯,我哥哥到底是文昌伯府的世子,身上也挂着四品的官……”
“你怎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呢?”杨衔轻轻一叹,已然是不耐烦了,抬起头时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冰冷的看着唐月本,“给我听清楚。”
“我不在乎你兄长是谁!不在乎你爹是谁!整个京都,我抬脚敢踹张嘴敢骂的人比比皆是,你的老子娘和兄长,算什么东西。在京都和我叫嚣后面有人!凭你也配!”
杨衔抬手撂翻了桌上茶盏:“郗住风是我大理寺的人,我护她天经地义。你也配跟我说话?你也配指摘大理寺行事?”
“叫你老子来!”
这话说得凶狠,几乎算得上不留情面。杨衔爆裂如火的性子大理寺广为人知,只是自郗住风管事以来,大理寺见得少了,倒生出了几分不以为然。
此刻这话一落地,场面便是一片死寂,柳应溪悄悄退了几步,就连郗住风此时也侧了身,显露出袖手旁观的姿态。
唐月本几乎气急,她顺风顺水半生,凭借聪慧在文昌伯府地位不输于世子,若非她有意退让当初要封的就是郡主,几时受过如此疾言厉色。
“杨衔!你要护着郗住风,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皮囊!她根本就是不知廉耻,你们的关系真叫人恶心……”
唐月本呼吸一滞,颈间陡然传来刺痛,她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抚摸着脖子,摸到了滑腻的液体。
“大小姐!放开大小姐!”唐府的立马呵斥出声。
杨衔横着刀,刀上隐约见红,眉眼阴鸷,走露了凶悍狠厉:“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生的好看你也知道?怎么,你嫉妒?”杨衔冷漠的说,“我们的关系恶心?比得过文昌伯府吗?”
“大小姐,你瞎吗?聋吗?还是说你真是个蠢货?”
“你真觉得你那个□□二两肉短过绣花针的兄长会被人蓄意勾引?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吧。”
“唐小姐,”郗住风面容平静,手掌覆上了杨衔握刀的手,不容置喙的拉住了杨衔的手,拦住了力道,看着唐月本苍白的脸说:“一身脏水的是谁?真正受到伤害的是谁?无家可归的是谁?他是你的兄长,但不影响他是个混蛋。”
“你何必自欺欺人,如果你真的觉得他没错,为什么你的直觉会告诉你,要来找我,你认为我是罪魁祸首。可是我,一个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人,为什么要设局给你兄长呢?”
“想来,唐小姐是知道为什么的。因为你知道你哥□□!毁人田宅!被害的人一告京都府,被你兄长拦了下来,你兄长买通她父兄,重金封口!她父兄不告了,轻易抛弃了她!”
“她不愿屈服,不肯服输,还要再告,你兄长却授意她父兄断她双腿。她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你兄长为了逼死她,当堂和她父兄串供,伙同几个肮脏的流氓地痞毁人清白!”
唐月本拼命的摇着头,捂住耳朵,仓皇喊道:“你有什么证据!有什么证据!”
是啊……有什么证据!那对父子早就死了,失足跌落山崖!作证的流氓地痞找不到踪迹,八成已被文昌伯府处理干净。送来大理寺的诸多想干者,一夜之间毒发身亡。
偏远巷道,无人看见。文昌伯府的小厮,更是全家人捏在文昌伯府手里,眼前更是寻不到半分踪迹。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她有什么证据!她什么都没有!
那又怎样!他们不肯和她讲道理!不肯和她好好说话!那她也不说了!她也不要那狗屁的证据了!
“你自己替文昌伯府收的尾,却问我要证据,不觉着可笑吗?”郗住风垂眸,面露嘲讽:“唐小姐,你来到这,这就是证据,你心知肚明。”
什么狗屁的直觉。唐月本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她哥哥做的坏事,她只是郗住风是对的,也知道郗住风被赶出文昌伯府。
郗住风在为农女报仇!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别跟她废话了。”杨衔不耐烦地收了刀,拽着郗住风往回走,“我来跟她说。”
“大人!”郗住风皱紧了眉,看着杨衔未散的怒色,忧心道,“杀人可真结仇了。”
虽然眼下跟结仇没什么两样。
杨衔冷哼一声,把郗住风推进了听雪堂,从唐月本身边走过:“还不走?”
唐月本咬紧牙爬了起来,她手里的人早在杨衔来的时候就被控制住了,杨衔一挥手,徽鸣自然就放了人。
“大小姐!”几个护卫立马就围到了唐月本身边。
长街坦荡,杨衔负手轻抬下颚。
“杨大人这是执意要与我文昌伯府作对吗?不知你此般行径杨相可知?”唐月本冷冷道,“为了一个郗住风值得吗?”
杨衔冷漠地看着唐月本:“唐月本,住风是我杨衔的,是我杨府的昭小姐,你不该侮辱她,若有下次,休怪我割你舌头来下酒。”
“你拿杨相来压我,”杨衔冷笑,“真是自作聪明。”
徽鸣和云丹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所适从和震惊,昭这个字对于杨衔有着十分不一样的意义。
一直以来,杨衔喊郗住风昭昭,可郗住风从未承认,杨衔是否当真,他们难以揣度。如今杨衔亲口定了郗住风身份,怕是意味着此后杨衔麾下见郗住风便如同杨衔。
杨衔挥袖便进了大理寺,进了听雪堂时脚步不由得放缓了。
郗住风躺在廊下的竹椅上喝茶,因着天气闷热解了衣襟,挽上了袖子,竹影笼翠间臂如皎月。
杨衔一时觉得口干舌燥,拿着团扇扇了扇。
“大人,”郗住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杨衔,拿书盖住了半张脸,露着眼去瞧她,“你猜,文昌伯几时会来?”
“他们倒也好意思。”杨衔不耐烦地说。
郗住风说:“大人今日不查案子吗?”
“你不是知道吗?”杨衔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郗住风,“乔书邈天天同你说话,难道只是在逗你笑?他每日天不亮的蹲在秀水村,真是赤胆忠心。”
“大人真会开玩笑,”郗住风侧了侧头,“我只知道,大人已然将小石庄那秀才驯服了,眼下正顺藤摸瓜。恭喜大人,麾下又多一名赤胆忠心之人。”
吴秀才算什么赤胆忠心之人,不过是屈服于杨衔的威势,墙头草罢了。
杨衔一笑:“这话可不太中听啊。”
“中听的话皆是不中用的。”郗住风叹道,“可真怕大人就爱听中听的话,被带坏了。”
“住风。”杨衔语气微凉,“别再玩笑了。”
郗住风说:“大人起的头,倒怪我了?”
杨衔无奈地看了郗住风一眼:“我又不是要把人赶走,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问我。”
“我没有想知道的。”
郗住风口不应心,却也见好就收了,她只是需要杨衔的态度来佐证一下乔书邈的消息。
“我猜,文昌伯等会儿就要来。”
杨衔翘了翘唇角:“那你可不太了解文昌伯府,怕是要明日才会来。”
郗住风奇道:“这是为何?”
“因为,”杨衔说,“一段恩义。”
“故纸堆里的事情,你们倒是知道的多。”郗住风扯了扯唇角,这大抵就是她不如杨衔、沈别之甚至柳应溪的地方了。
郗住风站起身离开了,她要去找水如。
第二日杨衔破天荒的回了大理寺,瞧着神武军来了一队人,大理寺的官员一面见礼一面心中嘀咕。
按理来说神武军不该入大理寺,皇城的禁军做的事情里,有一桩就是抄家。把刑狱和兵权不分开,是容易出事的。
也会招来台谏,这也是郗住风得以出头的原因。
大理寺的权被她分去,杨衔并无异议,朝中的相公们更是乐见其成。
杨衔知道原因,可她并不怕这些,她是最恨掣肘的人,因而摆弄规矩便是她的乐趣。争权时不用神武军是因为被人明令禁止了,郗住风上位后不用神武军是为了郗住风。
她今日要用神武军却是为了震慑。
为了那个一大早就来了大理寺的人。
文昌伯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他脸色格外阴沉,知道杨衔在给他下马威。
“我也是一把年纪了,”文昌伯开了口,他这几天生了好多白发,佝偻了背,叹息道,“杨大人何必……”
“你又何必倚老卖老呢?”杨衔打了个哈欠,坐在一旁喝茶,“我可是很忙的。”
文昌伯眼中闪过怒火:“我儿纵然有错,那女子也不该伤我儿!难道她这样做……”
“其实是我做的。”杨衔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指责郗住风呢?”
郗住风定了计谋,执行的是她的人,最后添上那一刀的也是她。怎么能不算在她头上?
文昌伯震怒地看向杨衔:“你!”他深吸一口气,面露颓然,“杨大人只要不管此事,我文昌伯府也可后退一步。”
如今文昌伯府颜面大失,颓败无可挽回,却不能一退再退。
“这倒有趣了。”杨衔有些惊讶,“你这是不找我?”
文昌伯说:“杨大人权势滔天,小小的一个文昌伯府无法撼动。只是世间有以血还血的道理,只要郗住风认罪伏首,辞官。”
“辞官之后呢?”杨衔问道,此刻表情已无笑意。
文昌伯抬眼:“那就我们家与她的事了。”
“不可能,”杨衔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郗住风不会辞官,但我要你文昌伯府滚出京都。”
文昌伯府要用郗住风杀鸡儆猴,否则此后威严全无,彻底沦为京都笑柄,要不了十年,京都也会忘记还有个文昌伯府。
死一个郗住风,满街流言蜚语便可停。
“杨大人!你这可是欺人太甚了!”文昌伯面露狠色,“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护住该死之人?真捅破了天,没人能救你,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军户出身爬到如今,跌下去可就是万丈深渊!”
“跌下去?”杨衔笑了,“就凭你一个文昌伯府就想要我下万丈深渊?我可真是——”
“好怕啊。”杨衔拉长声音。
“我今天就是要把这天给撑着,文昌伯,你且看着破不破的了就是了。”杨衔扶着刀,眼中藏着的凶戾一下子就迸了出来。
她早就生气了。
“怎么满大街玷污一个女子的清白说得。你儿子爱去找身强体壮的小倌菊花残的事儿说不得?”
“你儿子不知检点、放荡□□、生性嬴荡,没了男人就痒得厉害,事实如此,”杨衔在安西六镇的军营里摸爬打滚,什么样的荤话没听过,眼下说的得心应手,“我说不得?”
文昌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衔大怒:“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儿子什么时候做过了?”
杨衔冷笑:“大家都说过他做过啊,街头巷尾人人都是证词,众口铄金啊。文昌伯。”
“我还听说前几日有六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劫匪打小巷过,令公子经过时饥渴难耐,主动勾引!”
文昌伯气得眦目,站起来几乎要把桌子掀了:“你!你!你!你说了是你做的!!你敢承认还敢如此?”
他的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
“也可以不是我做的,刚刚我说是,不过是说着玩呢,何必当真?”
杨衔的手稳稳按着桌子,笑眯眯道:“令公子真是了得,听说能一夜双龙飞呢。”
“杨衔!你满嘴喷什么粪呢!”文昌伯挥手就要冲过来,又被身后的师爷紧紧的拉住了。
“伯爷!伯爷!”师爷压低了声音在文昌伯耳边唤着。
文昌伯剧烈的倒着呼吸,死死的咬紧了牙,半晌,像是从齿间憋出来似的:“犬子是被歹人逼入小巷……”
文昌伯几乎难以启齿,难道要他说自己的儿子是被人用棍子……
“哎呀呀,”杨衔一脸惊奇,“这样吗?谁叫他长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勾引谁呢?谁叫他从那条道走,倒霉吧。”
杨衔语调夸张,十分敷衍的啧啧两声:“令公子受的伤害大理寺上下听说了都伤心的一日吃了五顿呢。”
“杨衔!你!”文昌伯一时气急攻心,哇得吐出一口血来,向后仰倒后面的仆人七手八脚的架起了文昌伯。
文昌伯捂着心口,艰难的看着杨衔,低了头:“杨大人,犬子现在躺在床上……已是凄惨度日,前途已毁,您……抬抬手吧。”
他儿子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城风雨,文昌伯找过京都府帮忙压,京都府却是半点不认,他让自己府的人去压,却被京都府的官给抓了。
文昌伯施压,京都府却前所未有的顶了下来。
他查了许久,原是什么都没查到,唐月本指了大理寺,杨衔认了,他知道得罪了杨衔……
可没想到这个杨衔!竟有如此后台!
文昌伯昨日什么办法都使了,进宫求了太子殿下,什么关系都走了。
太子殿下闭门不见,求到的人也闭口不谈。
最后用了早年的人情请了杨相,杨相指的路却是要他把儿子交出去。怎么可能!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如今街头巷尾,文昌伯府就是天大的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要人言逼死他儿子,要他儿子在这些污言秽语里活不下去啊!好歹毒的心思!
他已然退了一步!死一个五品官而已,她杨衔竟然分毫不让。
杨衔冷眼看着文昌伯的神情,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漫不经心道:“抬什么手啊?文昌伯真会说笑,我大理寺的人前些日子还被您府里的师爷赶了出来,今日您求我算什么啊?抬手,我们哪有这个本事啊。”
文昌伯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师爷,师爷顿时冷汗直流,想起了什么一般凑到文昌伯耳边说。
“郗住风来找少爷的那次。”那时他们都以为只是小事,除了唐月本觉得不妥。
原来杨衔竟连这件事都记恨上了。
文昌伯要杀郗住风,确实是因为唐月本认为是郗住风做的,也是因为,他们必须要踩一脚大理寺重抬文昌伯府。杨衔动不得,就只能动郗住风。
“看来是记起来了,”杨衔拍了拍手,兴味索然,“文昌伯,我说了,倒霉就是倒霉,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没关系,京都热闹,风言风语传几日也就过去了。”
“令公子不妨想开些,瞧啊,之前文昌伯府的公子百姓几个认得,眼下全城皆知,过几日传遍我朝。啧,流芳千古了。”杨衔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肩,在文昌伯怨恨的目光中轻笑出声。
“杨某羡慕啊。”
文昌伯胸口堵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几乎瘫软在地,想要开口,却哇一下呕出了更多的血。
“伯爷!”师爷大喊一声,只见文昌伯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蒙冤受辱,想来以己度人之感,文昌伯府也大抵明了了。你们老实闭嘴,我便息事宁人。”杨衔想了想,“不过我也不敢信你们,日后苦主还要生活,你们还是滚的远一些为好。”
这一章的内容写的很匆忙,总感觉没有尽善尽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