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领着齐寻家里家外地转了一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齐寻听得认真,自三年前两人吵架分开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心爱的人说话了。
家不大,三间小屋紧凑地挨在一起,屋前屋后都有院子,屋侧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菜地。
时值六月,菜地里头绿油油的,一片茂密,放眼望去还是缀在其中的红辣椒最明显。
小小一颗,层层叠叠的绿叶盖都盖不住。
屋后还移栽了一颗樱桃树,是宋逸三年前刚到这里的时候弄的,今年才结了果,品相还不太好。
宋逸指着樱桃树说,“等明年再熟的时候我打给你吃。”
齐寻点点头,没怎么说话。
他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分外熟悉,只因这些都是宋逸在过去的日子里跟他描绘过无数次的。
两人幼年相识,一个命如草贱的小宫人,一个不受宠爱的小皇子,在宫中战战兢兢地度日,忍受着旁人的欺辱,互相安慰,互相舔舐伤口,情愫渐生。
十六岁那年,齐寻请旨求娶宋逸,却被老皇帝一顿呵斥,又几次问责宋逸。
宋逸不想再过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让齐寻履行儿时的诺言跟自己私奔,可齐寻却不敢赌,他怕老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杀了宋逸。
他在着手准备,要翻身做皇帝的主。
可是宋逸却认为他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并不想要很多钱,他只想两人保持初心,一起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齐寻也在伤心宋逸否认他的爱,单方面赌气不和宋逸说话,结果没想到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他的宋逸就不要他了,独自一人离开了家。
齐寻静静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绘声绘色讲述村中趣事的人,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刚出宫门,就看见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地上涕泪涟涟。
“王爷,主君他不见了!”
后来齐寻派出去寻找宋逸的人遍布京城内外,各个角落,各个行业都有。
甚至还在青楼赌场那种肮脏地方安插了眼线,他们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任务:
见着主君后,通知王爷来求他回家!
宋逸觉着自己讲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头望着一直跟在后边的人,略显紧张。
“住这里,你愿意吗?”
“夫郎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齐寻回答得很干脆,再没有犹豫,他知道,夫郎不愿意与自己相认,其实是想给彼此一个重来的机会。
他会好好珍惜的,这次。
如此,宋逸才放下心来,可他也只是高兴了一点点,随后便感到了失落。
他想,要是齐寻没有失忆也这么好说话,那该多好啊。
*
村里人吵着要喝喜酒,宋逸掰扯不过他们,心里又确实是想热闹一场,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他回家和齐寻这样一说,“只是请大家伙儿来家里吃个酒,行吗?”
齐寻对他无有不依的,刚想回答,旁边坐着的宋老头儿却冷不丁地开口了。
“问他做什么?这家里谁是汉子谁就说了算!”
齐寻缓缓转头望着他,张开嘴巴才准备说话,宋逸一把给他捂住了。
“我说了算我说了算,爹爹你闲着没事儿去睡会儿吧。”
“我才刚起来,我睡什么睡!”宋老头儿瞪着眼睛一副很精神的样子,他要替儿子守着这夫郎。
本就是外地讨的,长得那么漂亮,还不尊敬公爹,指定花花肠子多,他家宋逸那个实心眼儿怎么斗得过!
齐寻拿开宋逸的手握在掌心里,望着老头儿,一字一顿地道:“谁是汉子,谁说了算!”
完了还一脸挑衅的样子。
宋老头儿气得头顶冒烟,用拐杖敲着地面,“我是他爹爹!”
齐寻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重复着:“谁是汉子,谁说了算!”
话音落,这下两人都一起看向了宋逸,摆明了要让他做个主。
“这……”宋逸看上去有些为难。
齐寻哼了一声,傲娇地提醒着:“我是枕边人。”
然后又小声补了一句,“他是捡的。”
这下,宋老头儿刚准备说“我是爹爹”,立马又囫囵个儿咽了下去。
宋逸扶额无奈叹息,吩咐:“爹爹去生火吧,我做几个菜,再打点酒,请几个亲近的来热闹热闹算了。”
宋老头儿望着齐寻哼了一声,这才起身往灶屋走。
“爹爹是个好人,可能就是和你还不熟,你别怪他,回头我好好说说他。”宋逸这般安抚齐寻,心疼极了。
齐寻都不在乎,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面前站着的人,一副期待的样子。
“那我做什么?”
宋逸一愣,似乎没想到他这样问,过了一会儿才回:“你回房间收拾收拾,换身衣裳,柜子里有你穿的衣裳。”
他身上穿的还是自己那打了补丁的旧衣,遮不住脚盖不住手的。
齐寻点点头,起身往屋走,宋逸有些不安,又叫住了他。
“天青,村里人不知道我是哥儿,爹爹也不知道,你能不能……”
话说到这儿,宋逸卡住了。
装小哥儿这事儿,天底下应该没几个男人会答应。
可是齐寻却没什么大的反应,两三步走过来,扣住宋逸的头往前压了一点点,然后亲在他额间,回:
“知道了,夫君。”
宋逸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上来,臭阿寻,失忆后倒是什么要求都敢答应了。
家里现如今虽没有多么厚的家底儿,但也是吃喝不愁的,宋逸两年前回来还置办了几亩良田,给大张哥一家种着的。
他那时想得好,等再过几年乡下这边一切都妥当了,他就深夜潜入王府,把齐寻偷走!
在他心里,两人只是吵架而已,他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分手。
不过是王府住腻了,换个地方住住罢了。
午后来家里吃酒的人不多,约摸二十个左右,挨挨挤挤的凑了两桌。
宋逸说今天只请要好的几位,其他的也就算了,得省点钱。
齐寻回来得突然,他这边还没攒够计划中的银子,虽然现在吃喝不愁,但日子是一天天往前过的,他们不好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大张哥家里来了三个,他和他媳妇儿黄娘子,还有黑牛。
小二张没来,他忙着相亲呢,这会儿和媒人还在梅林村没回来。
屋里头剩下的一个哥儿和一个姐儿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出来吃酒,黄娘子出门前便拉上了门,让他们自己在家绣绣花打发时间。
另外一户张家也来了两个,青松和他家小夫郎,两人新婚,头两个月才成的亲,宋逸都还没见过他家夫郎呢。
进院子的时候宋逸拉着齐寻在门口接他们,青松说起自己夫郎的时候老大一张脸红了个遍,愣兮兮的。
“宋哥,这是你弟夫,姓李,叫月川,梅林村的。”
李夫郎温温柔柔地喊了声“哥哥”,宋逸听着那嫩得能滴水的声音通体舒畅,指着自己身边的大高个子,傻愣愣地一笑。
“弟夫,这是你哥夫,也姓李。”
“那这不是巧了嘛,来来来,咱们兄弟聊聊,他们小夫郎凑一块儿玩去。”
青松那个愣头小子,将自己的小夫郎一把推进了齐寻怀里。
一旁的宋逸见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偏生青松还伸出他的爪子来攀自己的胳膊。
齐寻牙都快咬碎了,把李夫郎又推回了青松怀里,然后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宋逸自己搂着。
好……好生高大的夫郎!
青松这才发现齐寻比宋逸高出了近乎一个头,他在村里村外都没见过这么高的男人!
小夫郎这个词,怎么看也套不进他身上,倒和旁边的宋逸比较相配。
要不是认识了三年,青松还真得怀疑宋逸是小哥儿了,为此他还贱兮兮地调侃了一句。
“宋哥,你看上去可真是小鸟依人啊。”
宋逸不动声色地从齐寻怀里出来,尴尬地假笑两声,然后指着院子中央的桌子。
“快入座吧,一会儿人齐了就开席。”
“行,那我们先过去了啊。”
青松说完,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他家小夫郎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脸上红得像是能煎饼。
张家二爷和他老伴儿是最后到的,听说不是抢来的夫郎后乐呵呵地就来喝酒了,席上给他们留了两个位置,在主位的对面。
宋逸见人齐了,便将院门一关,拉着齐寻过去吃饭。
今天他俩坐主位,宋逸先给大家敬酒,说了自己和齐寻的事,今天这一顿饭过后,大家见着齐寻也会喊一声李大夫郎了。
又或者,喊他是宋小子家的。
宋逸一想起来就高兴,便多喝了两杯,还要去另一桌敬酒,齐寻搂着他,温柔地说着:
“夫君,你醉了。”
他如何不知晓宋逸的酒量,三杯倒的人今天喝了七八杯,挡都挡不住。
宋逸红着脸靠在他怀里,嘿嘿傻笑。
“我高兴,天青,我高兴。”
齐寻便不说他了。
酒过三巡,宋逸醉得厉害,齐寻扶他回屋去歇息,底下的男人们忍不住笑话。
“宋小子还跟三年前一样,酒量太差了。”
“唉,这些年出去跑江湖就为了挣口饭吃,哪里舍得买酒啊,这酒量怎么能好?”
宋逸听着那些话,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后忍不住嘀嘀咕咕地反驳:
“不是挣口饭吃,是,是去见他……”
闻言,齐寻眼神一暗,将人搂得更紧,贴在耳边低声追问:“见谁?”
青松和小李单独有一本《结巴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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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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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