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袅回终于得知了靖王的姓名,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苏槐相当缺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们袅袅脑子笨,还不会认字呢。”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李逢也笑了,他倒出一点茶水,用筷子沾了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给任袅回看,还贴心地问道,“学会了吗?”
苏槐的手又抚上了袅袅的脑袋,将她的发髻揉得东倒西歪,“我们袅袅脑子笨,稍微难一点就学不会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任袅回气急,抓着他的手啃了一口。
苏槐着急将手收回,惹得李逢终于开怀。
三人有说有笑,临了任袅回和苏槐还站在门口相送,苏槐说了好些让他下次再来做客的话。
李逢也满口答应,向两人挥手道别之后离开了。
任袅回想要回屋内,这副身体看着圆滚滚肉乎乎的,面色红润,但异常孱弱,不然也不会连摔倒都爬不起来了。
可是苏槐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中盛满了泪水,他像是脱力一样,跌坐在门口,然后轻轻地将任袅回拢进了怀里。
高大健硕的男人泣不成声,眼泪和不要钱似的,打湿了她半边肩膀,“袅袅,哥哥对不起你,哥哥将来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苏槐对上任袅回的双眼,哭得腰都直不起来,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袅袅,哥哥对不住你”,期间还掺杂着几句“你做的很好,哥哥教你的,你都记住了”。
任袅回莫名其妙,陪着苏槐在门口待了小半时辰,两人才拉着手回了院中。
苏槐收拾碗筷,任袅回就帮他舀水,透过平静的水面,她看见了自己的脸,是和现世中的她有**分相似。
这么说,“苏袅袅”和李逢相识,所以才会将“任袅回”留在身边当吉祥物吗?那么,在李逢三十岁的人生中,既然已经有了“任袅回”,“苏袅袅”又在哪里?
她忽然想起坊间关于靖王李逢的传闻,关于那位李逢养在后院的美人。只是她住在靖王府的时候,并没有寻到任何她的痕迹。
任袅回忽然觉得脑子有些混乱,使劲摇晃了自己的脑袋。
苏槐擦干净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柔声安慰道,“今天袅袅辛苦了,袅袅先休息。哥哥在,不必害怕。”
任袅回莫名其妙,苏槐面对李逢还算是个正常人,怎么到她这里,说话颠三倒四,不像个正常人了。
不过她的脑袋真是昏昏沉沉,不知是原本就身体孱弱,还是因为穿越的原因。
她被安放在床榻上,屋内虽然简陋,但还算温馨,被褥上也有太阳晒过的味道。
任袅回是独生女,但她妈妈曾经还怀过一子,只是月份不足,还未成型就胎死腹中,她或许原本就该有一个哥哥。
苏槐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不再碎碎念了。
苏槐是京都书堂里的夫子,平日里从早忙到晚,任袅回有时候会跟着去,做些整理书籍卷宗之类的活计,有时就自己待在家里的小院,在树下的秋千一坐就是一天。
李逢这时候还不是靖王,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他虽然说过还会再来,任袅回却始终也没有等到他。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逢如果不来,两人便都能安生。
李逢如果来了……
任袅回看着门口的一大一小,正是李逢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握着一串冰糖葫芦,睁着一双剔透清澈的眼睛。
李逢笑眯眯的,敲了敲虚掩的木门,明明已经看见了院中独坐的任袅回,还是开口道,“有人在家中吗?我来讨碗水喝。”
李逢如果来了,两人便不得善终。
任袅回心中有点难过,这应该就是那个自缢而死的安绍公主,两人未曾见过,但任袅回曾因为她做过一宿的噩梦。
两兄妹只有一双丹凤眼相似,气质却相差无几,都带着初生牛犊似的愚蠢和无知。
任袅回抿唇打开了门,“我哥哥今天不在家。”
李逢牵着女孩进了院里,那小女孩见到秋千双眼放光,将手里的冰糖葫芦塞给任袅回,然后蹦蹦跳跳地就冲秋千去了。
任袅回啃了一口冰糖葫芦,酸得她翻了白眼,差点把胃呕出来。
李逢笑着从兜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嘴,任袅回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手,“我还以为你上次说会再回来是骗人的呢。”
李逢也笑了,“我还以为你又傻,说话还结巴呢。”
任袅回咬牙切齿,她在长生那里学过两招,李逢最好别让她长大,不然她真的会用在李逢身上。
“不喜欢糖葫芦,喜不喜欢烙饼?”李逢怀里又拿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饼,饼中间的肉汁和油水都快要溢出来了。
任袅回双手接受,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李逢喜欢投喂人的习惯原来是自小就有的。
小姑娘坐在秋千晃腿,她腿太短了,都够不到地面,她吵起来的声音大半条街都听得到,任袅回都怀疑她不是那个“安绍公主”。
“哥哥,哥哥,你过来推我嘛!”她吵囔着,四肢都在乱晃,任袅回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啃烙饼,一个半生不熟的果子正好砸在她的头顶。
李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边检查任袅回的头顶,一边看向那小姑娘,“李香凝,你看你干的好事!”
李香凝也傻了,连忙从秋千上爬下来,结果没有站稳,在大树底下摔了一觉,引起的动静太大,又是一个半生不熟的果子砸在李逢头顶,李香凝嚎啕大哭。
苏槐回来之后,和李逢一起用院子里身下的木柴将大树周边围了起来,并且禁止任袅回去荡秋千了。起码秋天不能去荡了。
四人回到了前厅,秋天太冷,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饭实在受罪。
苏槐煲了排骨汤,人手一碗。李香凝蹲在墙角,小手捧着汤碗,喝汤的动静能将小孩吓哭。
李逢摇了摇头,对着欲言又止的苏槐道,“别管她,她就喜欢这样。”
她真的是公主吗?任袅回很想问,但是李逢好像并不打算告知苏家兄妹自己的身份,还是憋了回去。
“哥哥,我今天吃了烙饼。”任袅回将还有余香的手指头,铆足了劲伸到苏槐鼻子边,她原本想留半块给苏槐,但是这烙饼的味道是她被果子砸了脑袋,都不能松开的美味,“阿逢哥哥给我带的。”
苏槐笑着用一边的手绢擦了擦她油乎乎的手指头,“你吃了好吃的,还记不记得哥哥是哪个?”
任袅回用头蹭了蹭苏槐的胳膊,“哥哥只有一个。”
李逢看着她脑袋上硕大一个鼓包,还是忍住了笑意,“饼是我家厨子做的,你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带点别的。”
“说得好听,等你下次来,恐怕就是明年了吧。”任袅回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句“骗子”。
苏槐捂住她的嘴,李逢还来不及接话,李香凝就顶着一张笑脸,凑到了苏槐旁边,她的嘴边还有残渣,“苏哥哥,我还要喝汤。”
李逢的面子都让她丢完了,只能从兜里掏出手绢擦李香凝的脸,“香凝,你有没有礼貌?”
李香凝听不懂人话似的,她一下午又是荡秋千,又是吃果子,还爬上了苏家的房顶去逗弄小猫,马上就要回归野外了,“哥哥,我还还想来,下次我能不能也来?”
“你下次再来,他们家房子都要给你拆了。”李逢脸上略显严肃,他也不过才来第二次,上一次还客客气气,氛围全让李香凝这只小猴子毁了。
苏槐摸了摸李香凝的脑瓜,给她的汤碗加满了浓稠热乎的汤,“一起来吧,下次我给你们包槐花饺子。”
李香凝双眼放光。
“哥哥,我也想吃。”任袅回也看向他。
苏槐的手上还有书墨香气,闻着格外安心。
李逢进了院子就总是在笑,任袅回有时候会偷偷地瞄他几眼,也不知行迹是否太明显,李逢每一次都会发现。
她皱着眉扭过头去,将脸埋进了汤碗里,苏槐拍了拍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