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拳头打在了棉花里,谢曦昆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不过有一点他确信的是,那就是解释是绝对没有用的,甚至这会让容泽安更加确信他自己的想法。
容泽安吩咐其他人都下去,待到房间内只余他们二人时,容泽安则一脸期待地看着谢曦昆。
看着容泽安的表情,谢曦昆就猜到他大概是真的想偏了。不过凭着对容泽安的了解,谢曦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说正事比较好。
“此处偏僻,不知为何大殿下会来此处?”
容泽安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本王来此处,自然为了游历江南。”
“可是此处距离江南好像还很远吧。大殿下若为下江南来这里,岂不是南辕北辙?”
“南辕北辙又如何?你明明也要去往锦城,可不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谢曦昆再一次沉默了,此刻他无比确信,容泽安是一路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没有得到谢曦昆的回答,容泽安并不懊恼。相反,他缓缓起身,围着谢曦昆转了一圈。
“既然都是要去江南,不如接下来就你我同路。我那三弟的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也必然不会再为难你了。你跟着我到了江南,再做打算。”
“好!”谢曦昆没有二话地马上同意了,倒是让容泽安反应不及。
以往,不论容泽安如何示好,谢曦昆不是委婉拒绝,就是无声反抗。
这一次容泽安都做好他又说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然后顺势拒绝。而他呢,不得不暗中保护,却不想,破天荒的,谢曦昆竟然答应了他。
看着容泽安怔愣的样子,谢曦昆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容泽安喜上眉梢:“这客栈不怎么样,不过我可以让他们都换上好的东西,你先将就一晚。等我们出了这里,再往前就是瑜城,我定让人提前包下城里最好的酒楼。”
谢曦昆揖了一礼:“多谢大殿下,不过不用麻烦了,微臣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在这里住得也很习惯。”
容泽安这才想起来,如今待的这间屋子,是谢曦昆的。
容泽安轻咳了一声:“现下已经夜深了,你早点安寝吧。明日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谢曦昆沉默着送走了容泽安,屋内经过刚才的打斗,显得有些凌乱,但是谢曦昆也无暇再去管这些了。他拢了拢被子,将自己缩在了被衾之中,闭紧了双眼。
容泽安一大早就起来了,昨夜的英雄救美果然不错,谢曦昆第一次愿意跟他同行。想到这里容泽安兴奋地几乎没怎么睡着,浅眠了片刻,听到外面传来了清早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就起来晨练了。
在院子里晨练了完之后,容泽安吩咐手下准备了早饭。
身后跟着拿着早饭的仆人,容泽安走到了谢曦昆的房间,房门紧闭。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容泽安问着身后人。
“回殿下,现下刚刚辰时一刻。”
辰时啊。虽然辰时起已经不算早了,不过昨晚谢曦昆应该也吓坏了吧,多睡一会儿也是应当的。
容泽安在谢曦昆门前左左右右地踱了一会儿步后,终于还是忍住了想要敲开他门的手。
“派人在这里守着,等他醒了来告诉我。”
吩咐下去之后,容泽安终于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眼见着太阳逐渐高照,时间已经接近晌午,可是还没有人来通秉他谢曦昆醒了。容泽安终于坐不住了,出了自己的屋子,去找谢曦昆。
容泽安先是敲了敲谢曦昆的门:“我说谢曦昆,就算你昨天睡得晚,今天也不能这么睡啊。”
“这么下去会把身体睡坏的。”
“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如果还是觉得没休息够的话,我们不急着启程,你可以多休息一天再走。”
屋内寂静无声。
容泽安有些急了,担心谢曦昆该不会是半夜生病,晕了过去吧。想到这里,容泽安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抬起腿,大力踹开了房门。
“谢曦昆!”
容泽安冲了进去,才发现这屋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谢曦昆的身影。
身后的侍卫苏木也跟着进来了,发现屋内无人之后,走到容泽安身后。
“殿下,会不会是三殿下那边劫走了人?需不需要我们派人把人找回来?”
容泽安抬起手,制止了苏木的建议。
“劫走?你看看这屋里干净得没有一件行李的样子。我三弟多么嚣张的一个人,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难道还会连人带行李一起劫走?”
苏木心中有了猜测,但仍犹豫着开口:“那谢大人是?”
容泽安的脸沉了下来:“恐怕是他自己一大早就偷跑了吧。”
谢曦昆怕撞见容泽安,所以天还不亮就偷偷摸摸地起来收拾起了东西。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谢曦昆混在第一批出城的百姓中,一同走了出去。
因为损失了一匹马和一辆马车,最重要的是还有他的书,谢曦昆接下来的花销都开始精打细算。再买一辆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自己的双脚来走了。
谢曦昆知道,自己这样答应了容泽安却又放了他鸽子,他必然会大怒。所以为了避免被生气的容泽安找到,谢曦昆没有直接向着锦城的方向去行进。而是北上,绕了一段远路,确认身后既没有三皇子的追兵,也没有大皇子的追赶之后,谢曦昆这才敢折回到去往锦城的官道之上。
由于这样绕道,所以待到谢曦昆终于到达锦城的时候,已经接近朝廷令他赴任的最后期限。谢曦昆来不及整理自己,就先行去了官署。
从江南一路走来,谢曦昆看到了不同于京城的富庶景象,可是一进入锦城,马上就像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锦城毕竟曾经也是富庶之地,所以街边的许多建筑、沿街的房屋乍看起来尚可。
可若是仔细再看,便能发现不对之处。
与其他地方相比,这些建筑、房屋明显陈旧许多,街道上肮脏凌乱,许多垃圾随意丢弃在街角,一阵风起,卷起沙土和垃圾飘散在空中,待到风过,摇摇晃晃地落在行人的身上。
谢曦昆抹了一把脸,能在这江南水乡之地被风沙打脸也算是锦城的独一份体验。
街边的树上还挂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绑着的彩布条,经过风雨的捶打,如今已不辨原来的颜色,透着千疮百孔,摇摇晃晃地仿佛如苟延残喘的老者。
街上走着的行人百姓,多半身穿陈旧衣物,衣衫褴褛者众多,而且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灰败、麻木的神色。
饶是之前已经对锦城略有了解,可当真来了此处,看到这样的街景,谢曦昆还是心中一沉。
谢曦昆找到了官署。
青天白日的,官署的门却虚掩着。
原本漆黑的大门斑驳剥落下一块块漆皮,露出里面的木头。门上的铜锁早已生锈,黑色的锈迹混着铜绿看上去肮脏无比。
谢曦昆侧身,从门缝中进入了官署。
官署内静悄悄地,站在门口看到屋内黑黢黢的,没有点灯。谢曦昆步入屋内,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看上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谢曦昆用手指在桌上划了一道,因为长久没有人,桌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灰,手指虽然短短划过,但马上就被积重的灰尘蹭黑。
谢曦昆在院内各处转了转,终于在一处偏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名睡着了的衙役。
衙役被谢曦昆拍醒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懵。
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叫醒,衙役的心中顿时觉得烦躁。
“告状去别处,走走走!”衙役不耐烦地挥挥手,翻了一下身子,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去。
“我是新上任的知府,你们这里的人呢?”
衙役听到这话,原本闭上的双眼,慢慢地睁开了一只,斜睨着谢曦昆。看了一会儿之后,衙役嘟囔了一句:“我还说我是青天大老爷呢,谁来这里也不接状纸!”
眼看着衙役又要闭上眼睛,谢曦昆不得不将朝廷颁发的调令拿了出来。
衙役虽然不识得几个字,可是明黄色的东西他知道,那都是朝廷发的好东西,拿着这种东西的人都得罪不起。
于是衙役慌慌张张地站起了身,赶紧用袖子蹭了蹭自己身下的躺椅。
“大人,您请坐!小的名叫梁阿顺,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莫要见怪。”
谢曦昆看着官署里空空荡荡的情形,也无意于追究一个衙役的失职。谢曦昆没有坐下,仍旧站着问他:“官署里的其他人呢?”
新来的大人没有坐,衙役更不敢坐了,拘谨地站着小声说着什么。
谢曦昆一个字都没有听清,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感觉到了谢曦昆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衙役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口:“这里许久没有人管,兄弟们也好久没有拿到月俸银子了,所以都去找别的活计了。平时就只留一个人看守,今天是我留在这里,其他人都不在。”
难怪如此。谢曦昆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里应当是许久都没有人管了。只是他想不到竟然连官署都能破败成这样。
“梁阿顺,你去叫其他人都过来,我既然来到这里,以后这里就不会没有人管了。”谢曦昆吩咐了衙役,让他去找其他人过来。
衙役听到这句话忙不迭地点头应下,然后撒丫子跑了出去。
衙役一走,如今这院子里只剩下了谢曦昆一人。
谢曦昆又仔仔细细地走遍了官署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座官署不算太大,是一处二进的院子。前院应当是他日后公务的地方。
后院堆积了一些杂物。还有一间上锁的院子,谢曦昆透过旁边破损的窗纸望进去,里面放着一些卷宗,想来应该是以前放置地方志等东西的地方。
大多数的地方都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谢曦昆决定先把屋子清理一番。因为对这里不熟悉,找东西也颇为费劲。谢曦昆好不容易从柴房找来了一个木盆和几块抹布,去后院的水井里打了水,先把正屋的桌子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