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红灯笼的二楼长廊边是热闹的包间,姑娘哼唱的小曲儿和宾客的叫好声混杂在一起,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贱婢,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军器监丞项家的公子,洒了他一身酒水,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给项公子赔罪。”慌乱的声音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话音打着哆嗦。
“这春坊还真是不错,连奴婢都有这样的姿色,你既要赔罪,不如脱了衣裳,陪本公子喝一杯?”项光手里捏着酒盏,拿那双三白眼瞧着眼前如惊弓之鸟般畏怯的少女,戏谑道。
话音刚落,项公子的那帮狐朋狗友立刻调笑着拥了上来,伸手去拉扯那婢女的裙裳,吓得小姑娘大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往门边退。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阵香风吹了进来。
“她是我的婢女,项公子这是在做什么?”李云裳将春杏拉到自己身后,轻轻推一把让她离开。
项光见是李云裳,眼睛都亮了,放下手里的酒盏,站起身来,“云裳姑娘,别来无恙啊!也没什么事,本公子方才瞧这婢女在廊上无事,便让她进来伺候,没想到笨手笨脚的洒了本公子一身。”
项光仰慕云裳已久,却总是无法得手,今日她特地创造机会,故意让春杏闯祸,目的就是引他上钩。
女子的目光落在项光沾了酒渍的锦袍上,语气稍缓,“项公子不去与佳人同酌,反倒在这刁难一个婢女做什么?春杏坏了公子的兴致,云裳替她赔个不是。”
“什么佳人能比得上云裳姑娘的一根发丝呢?”项光满面笑容,步步逼近,“云裳姑娘跟瑶台仙女似的,想见一面都难,哪能有这样相处的机会?”
说着一伸手,把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李云裳露出警觉的表情,略带慌乱地往后退去,“项公子莫再靠近,若是闹起来打搅了清河郡王的酒宴,你我都不好交代。”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项光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呼吸加重,“云裳姑娘如今也不是雏儿了,陪汝阴王睡了一晚,也该给别人机会了。”
**熏心的眼神将李云裳浑身上下打量了遍,啧,当真是芙蓉国色,整个平康里的姑娘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云裳的万分之一。
李云裳“强作镇定”道:“你既然知道王爷赏脸,又何必自撞南墙,到时得罪了王爷,岂是区区一个监丞之子能应付得了的?”
“好啊你,攀上王爷心气也高了,竟敢看不起老子?”项光的自尊心倒是异常敏感脆弱,闻言整个人都炸毛了,看向女人的眼神中不仅有**,还有占有欲,一种占有后亲手摧毁的兴奋。
“呵,你背后是汝阴王又如何?他是出了名的洁癖,若是我玷污了你,汝阴王必然弃你如敝履,这样你就可以属于我了……”项光笑起来,伸手来拉云裳,却被后者轻巧地躲了过去。
“项公子,我敬你是客,这杯酒我当作赔礼,也请公子自重。”李云裳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盏,里面是春杏刚盛的酒水。
见李云裳拿起那杯酒,项光的眼神一闪,也不继续逼近了,“行,那本公子就给云裳姑娘一个面子,喝了这盏酒,本公子就不和那小丫头计较。”
李云裳没有犹豫,仰面喝下,红唇沾着晶亮的酒水,简直让包间里的一种酒色之徒看呆了去。
旋即,项光满意的笑了:“喝,再继续喝,阿强,给云裳姑娘倒酒。”
李云裳皱眉,“仅此一盏,项公子尽兴,我先走了。”
“别走啊,再喝点。”项光哪里肯放人,招呼着那群狗腿子要把云裳留下。
眼看着脏手要碰到身上,李云裳反手抓起桌上的酒罍,狠狠砸向项光的脑袋。
尖叫声响起,雅间里顿时一片混乱。
项光捂着被砸的额头:“你!你敢打老子!?勾栏卖笑的装什么清高,捧着你几句,真以为自个冰清玉洁了?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李云裳刚开始还躲着几下,身手灵活,项光扑了好几下都没扑到。
也不知道春杏办事是否顺利,她在赌隔壁雅间的谁会愿意英雄救美呢?
是曾经送了一车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只为哄她一笑的中郎将?还是为她一掷千金却碰都没碰一下的汝阴王呢?又或者谁都不愿意替她出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快要厌烦应付这登徒子之际,李云裳听到了门外隐约的嘈杂声,她恶劣地勾起唇角,似是躲闪不及地被男人拽住发髻。
项光狠狠掐住女人的下巴,将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抬起,毫不留情地举起酒樽,咕噜噜地往红唇里灌酒。
其他公子哥围在一旁却一声不吭,没有上前搭救的意思。
虽说汝阴王昨夜才为这云裳姑娘一掷千金,但说不定人家也就是玩玩,不会为她出头,眼前还是不要得罪监丞之子好。
就在众人看热闹的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掌风撞开,门外赫然立着位身穿墨色金丝蟒袍的男人,眸色沉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女子乌黑的长发乱开,玉钗落在地上,断裂成两半,前襟被酒水染湿。原本雪白的脸色像涂了胭脂一样红,那双倔强又漂亮的眸子里水光闪动。
李云裳的余光像是看到了褚霁,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而后用尽全身力气,捡起地上掉落的簪子,狠狠地扎向项光的脖颈,似是明志。
然而女子的力道终是不足,虽然扎入皮肉,却未至血管,不足以致命。
项光疼得一个激灵,手里捏着的酒樽落在地上,他嗷嗷叫唤着拔出那根簪子,簪尖已经带了血色,他睚眦欲裂地扑上去,“贱人!老子弄死你!”
话音未落,一根袖里箭擦着项光的鼻尖蹭了过去,似乎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的鼻子射下来。
他吓出一身冷汗,怒气冲冲地扭身一看,正欲斥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结结巴巴的:“王、王爷.......”
原本滔天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项光哆嗦着跪下,“臣子见过汝阴王。”
褚霁不看他,目光还落在他身后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子身上,脸色臭得吓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项光,军器监丞项平之子。”褚霁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项光背脊发凉,没想到这贱人居然有这样大的本事,真叫汝阴王替她出了头。
这可是尊阎王,朝野上下无人敢轻易招惹,就算官至宰相尚书,在汝阴王面前一样得做小伏低、敬重有加,更何况自己一介白身,这下只能祈祷那女人没被灌出毛病来,否则爹的乌纱帽只怕是要摘了。
“汝阴王恕罪......是、是这贱....她先出手的......”项光已经慌乱惊惧得两股战战,求饶起来也磕磕巴巴,话都说不清楚。
倒在地上的女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对劲。
褚霁长腿一迈,越过跪倒在地还在不断求饶的垃圾,接过婢女递来的外衣轻轻盖在李云裳身上。
手腕突然缠上灼热的温度,是她的细指。
褚霁垂眸,见女人皱着眉抓住他的手腕,红唇微张,脸色发白,“难受......春杏......”
春杏在旁边急得满面泪痕,“求王爷替姑娘寻个大夫吧!姑娘方才饮下的酒里怕是有异!”
褚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人抱了起来,快步出了雅间,转头吩咐了一句:“让玄四来。”
春杏小跑着在前头引路,跟在人群身后的罗妈妈面白如纸,她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只能跟在后头,心里期盼着云裳这棵摇钱树别倒了。
项光抬起头的时候,只剩下那些个公子哥远远站着,看他的眼神都跟看死人似的,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千万别被牵连了。
“完了,完了……项家完了......”项光颓唐地倒在地上,又忽地攥紧了拳头,云裳......
被人记恨于心的云裳正闭目躺在床上,旁边是临时被汝阴王召来的医官,也是他的属下玄四。
在一顿望闻问切之后,他轻声道:“回禀王爷,这位姑娘被灌下太多下了春意散的酒水,伤了身才会昏过去。现在催吐出来,再服一帖煎药,很快便会转醒。”
春意散,那可是汴安的禁药,是烟花之地也不能出现的脏东西。
汝阴王扫了站在最后面战战兢兢的罗芙一眼,那威压让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恕罪,奴对项家公子私带禁药一事并不知情啊......”
“如今才发现,可见项光已在春坊为非作歹多时了。”褚霁收回目光,“若再出现这样的事,春坊该易主了。”
“是......是......”罗芙唇齿打颤,话都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李云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感觉旁边有人,下意识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水......”
她抓住的人正好是站得离床边最近的褚霁,熟知汝阴王性子的人已经替不知情的美人捏了把汗。
女子的手冰凉,柔软而细腻,褚霁阴沉着脸皱眉,到底是没有甩开,冷声道:“还不拿水来?”
春杏早就倒好了水,只是方才踌躇不敢上前,见王爷没有怪罪自家姑娘的意思,连忙上前给姑娘喂水。
云裳明显还在药效里,整个人晕乎乎的,一直要歪倒下去。被喂进去的水只浸湿了她的双唇,就从嘴角溢了出来,沿着下巴,没入衣襟。
春杏力气小,一时间手忙脚乱,喂了半天也没喂进去多少,
褚霁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目,和那晚挑衅自己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这丫头还是生气勃勃的看着讨喜点。
[加油][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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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替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