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1936年。
自三姨太到王家,她是大权独揽,小权不放,把大姐、二姐直接没有放在眼里。因为她已经有了俩儿子,大儿子生下来时,虽看不出眉清目秀,高低肥瘦,但唯一随老爷的地方就是大长脸,一看就知错不了。所以三太太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强存”,意思是说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有了儿子就得有多财产,所以三太太想方设法地巴结财产,为自己儿子以后的生计着想。
这几年,老爷也不回二太太的家,二太太的心中自是苦闷烦恼,强烈的失落感使她时时想娘家。在天津,少女时代,无忧无虑,安逸潇洒的快乐生活,睡梦中常常出现。来到寿光这四五年中,一心围着老爷转,没有回家趟,也不知父母身体如何?哥嫂侄子们情况怎样?前几年想回趟家,老爷说啥也不同意。这几年老爷有了新欢,顾不到她们母子。自己在家常守空房,那滋味着实不好受,再加上妻妾之间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就更想回家看看。
由于老爷的厌弃,这时,她们母子早就不再包店饭了。一天太太让秀买来了鸡鸭鱼肉等。让秀下厨炒了一桌丰盛的菜,自己三番两次亲自向队部才请了老爷来,好一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老爷问:“怎么今天做这样多好吃的?”
话刚说完,二太太的眼里早已泪水盈眶,泣不成声,与老爷商量:“在这里孤单单的,无依无靠,我想回趟娘家。”
老爷说:“孩子已经上学了,耽搁了学业怎么办?”
二太太说:“到天津后我送他学堂接着读,不会的地方回家我再给他补习。你放心,我最多住一年,少则半年,我一定回来。关于秀的事,我走后把她送回辛庄老家,让她同下人们一块洗衣做饭干家务。秀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心灵手巧,针线饭食样样都行,人又忠厚老实,心眼又好,让她给大姐使唤。大姐这几年身体不好,很需要有人照顾。等我明年回来后,再大几岁时,给她找个婆家。我就生了明金自己,他和秀姐弟很亲,找个好婆家,日后孩子也算有个亲人。”
老爷才要说“孩子兄弟四五个难道不是亲人”但一想到三太太的为人,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也没再说什么。
二太太又说:“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中秋节前,你把我们娘仨送回去,我与大姐见见面辞个行。这里的房子你可以处理了,我回来时还在我以前住的西院就行。我不想再来寿光打扰你了,你与他三太太在寿光恩恩爱爱地过吧!”说着又凄然泪下,泣不成声。
老爷也没说什么,也没有阻拦,拉过孩子说:“明金,明年一定跟妈妈回来,在学校要好好学习,要替我向姥姥、姥爷问好!”
二少爷说:“爹,我记住了。”
吃完饭老爷出去了,临走对太太说:“你们把家中的东西,收拾收拾,我叫车把东西拉回家,中秋节前再送你们回家。从老家向尧沟坐火车,比从寿光近得多,找个三六九的好日子,送你们上车。”说着就走了出去。
再说秀,自从进到王家,就数着这两三年里最好,老爷不常回家,秀的忧惧就少些。虽然有时也想起姥姥,睡梦里总忘不了自己的故乡。听二太太要走娘家,自己又不便随从,要把她送回乡下老家,嘴里不说什么,心里老觉着不安,不时地向二太太流眼泪。
二太太似乎看出了秀的心思,说:“秀,你今年十八岁了,回家好好侍奉大太太,最多一年我就回来,等我回来就好了。我许的愿,说过的话一定照办。回来后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弟弟明金日后也有个亲人,我再想办法帮你找到你的老家,完成你一生的心愿。”
秀点了点头,用感激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娘!我听你的,我一定等你早回来!”
太太又说:“在家中好好侍奉你大娘,大姐心眼好,再有空帮你大嫂照看着孩子。你大嫂是俩个孩子了,小的是个女孩,正需要人帮忙。”
秀顺从地点了点头,说:“娘,我知道大嫂是好人,与秀很合得来。”
这一天,老爷找来了马车,把二太太家中的一切用具,桌、椅、床、厨、箱柜等,能拉走的都拉到了老家西院里,安排好。第二天又把二太太娘仨和随身所用的东西一块送来老家。
二太太先到大姐房中问安,进到大姐房中,二太太的心“咯噔”一下吃了一惊,看到大姐身体明显的不如以前。本来有点驼背的她身躯更弯了,脸色苍白,连黄带瘦,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二太太问:“大姐,我看你瘦了(没敢说别的),身体哪里不舒服?”
大太太说:“没什么感觉,就是吃饭少了,什么也不想吃,也不馋。妹子,听说你要回娘家趟,那很好,出来这些个年头了,没有不想家的。再说,父母也想你,谁
家的爹娘不想孩子,多大年龄也是父母的心头肉,你就放心的去吧!秀已长大成人,在我身边,你放心吧!”
大太太的这一席话,让秀又勾起了思乡之情。母亲现在怎样?她跟二妹是在姥姥身边还是在爹身边?在爹身边这四、五年不会不到姥姥身边的,如到姥姥身边不见了秀,知道秀是被爹接走的,那又会怎样?她越想越多,越想越远,但始终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以后怎么办?只有得过且过、听天由命吧。
中秋节的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农村有个风俗习惯,出门找吉利,说待要走三六九,意思是说三、六、九都是出行的好日子。
这天一早,长工套好马车,把所有带给苏老父母的礼物和寿光特产,只要路上能拿动的尽量带上。一家人送到大门外,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二太太,就回家去了。
只有秀更是恋恋不舍边说边跑边跑边哭送到村南的东西大道上,很不情愿的跟娘硬分了手。
这一分手不要紧,因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兵荒马乱,一别就是五年,这时社会动乱,更是命运的安排,苦命的秀五年之后才重新与二娘见面,见面时秀已嫁人,生米已成熟饭,又一次苦命然已定局,不能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