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记 第14章 第十二章

遇影符是召唤符的一种，还是遇隐自己的特制版。它用起来很耗法力，因而即使是当初的松起道长，都不会为了把遇隐叫到跟前而很频繁地使用它。

作为能随意出去玩的交易，当年只有十五岁的遇隐会每个月给师父送去五张遇影符。

可她没想到，最后一次被召唤的时候，看见的会是那样一番景象。

遇影符用到的法力不少，因而作为被召唤者，遇隐的体验感也很好。

她对法力的感知没有域寻那么灵敏，但是也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法力来源于自己的熟人。

会是谁呢？

大师兄孤狼一样的男人，当初啥也没带，抓个徒弟就走了。

应该不是他。

二师姐和三师兄一个丹修、一个医修，他们当初倒是找她要了不少符走，她还特意塞了两张遇影符——但是都被他们两人嫌弃地塞回来了。

也不是他们。

六师弟是器修，师父这方面不是很擅长，当初教他的不多，师门里也没什么炼器的好东西，他拿着个储物袋装着几本书就走了。

也不是他。

七师弟……也不是他。

很好，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了。

法力慢慢消散，遇隐踩到了地面。

猜到了谁在用符，她也就放心多了。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两下衣服，遇隐唇角带笑，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小师弟，别来无——哎？”

遇隐是真的看傻了。

如她所料，眼前的人确实是当初带着魔胎离开师门的九师弟允意，也就是云留燕的表哥纪亭生。

可是——他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眼前的脸还能看出九年前的模样，头发也都还黑着，可就是这样才奇怪。

纪亭生看着遇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论她还掐着手指在算什么——还能算什么！她除了算他的年纪还能算什么！

说实话，当年在师门里，遇隐是年纪最小的。可运气不巧的是，她排行第五，下面还有老六、老七、老八和老九四个入门比她晚、年纪比她大的师弟师妹。

纪亭生以21岁高龄最晚进门，很不幸得排行第九。

而那时，遇隐十二岁。

纪亭生原本还想着寒暄几句、说几句好话，可看着遇隐这幅死性不改的样子，他咬了咬牙，把好话坏话都咽了下去。

他解释：“遇影符是师父给我的。”

遇隐也不跟他客气，自顾自地在桃花源境看了一圈，在他对面坐下了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不同门外的布局。

她认出了这是当初她眼馋很久的那个结界，看来就跟遇影符一样，她感叹：“师父真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啊。”

“大师兄还在找我们，我想，最慢三天他就能找到这里。”纪亭生懒得跟她废话。

遇隐反驳道：“谁跟你‘我们’啊？我可是大师兄那边的。”

他看着遇隐的眼睛，说：“留燕在青云观吧？”

遇隐不接话：“哎你刚才说大师兄要找过来了，那你这是在哪里啊？”

“别转移话题——留燕应该和你说了，我们这几年都住在南乡悬崖下的一个山洞里。”

“啊？那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我这些年过得这么苦，你们在这里倒是过得……”遇隐又抓着个话题叭叭念起来。

纪亭生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劝道： “师姐，别装傻。师父当年也把这件事和你说了，你答应了师父的。”

遇隐“呵呵”干笑了两声，回：“是啊，死之前才知道叫我过去。要不是大师兄靠不住，你又不靠谱，师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告诉我们真相。”

听到遇隐说“我们”，纪亭生就知道她肯定把这件事和全师门的人都说过了。

他眼神里写着“不赞同”两个字，还嘴：“师父是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师姐“，他忍着心里的不适又叫了一声，“师父八个徒弟里面，就数你我最像他。”

遇隐伸手摆弄桌子上的干果：“如果是说在吃喝玩乐上还是算了吧。”

看纪亭生一副憋着气找话题的样子，遇隐笑了，慢悠悠地剥干果吃。

纪亭生：“那你想怎么样？”

遇隐：“求人办事态度还不好点。”

“五十两。”纪亭生一副不想面对的样子。

“黄金？”遇隐来精神了。

“银子。”纪亭生说得不太好意思，爹娘是富商，自己哪时为钱发过愁？可惜事与愿违，如今钱都被云留燕带走了，他是真的拿不了多少出来。

然而看着遇隐震惊加一副看败家子的眼神，纪亭生忍不住回：“你别演了！留燕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这附近她唯一能找到的就是青云观，她肯定早就把澄心二分术的事和你说了吧？钱也早就被你坑走了吧？”

遇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上的新衣服，有些心虚，还是承认了。

遇隐老实了，表示自己要先听听他的计划再想想要不要合作。

“你也说了，大师兄就要找过来了，你一个人可打不过他。所以不说实话就在这等死吧。”她加了个威胁。

纪亭生：“我打不过，加个你就能打过吗？算了，不和你扯这个，你听我说……”

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从答应师父开始到如今发生的事情，遇隐听着忍不住打岔：“这些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纪亭生想了一下，说：“澄心二分术的实际操作是由本人进行的，旁人插不了手，只能起辅助作用。”

“想必留燕和你说的是‘造出阿云，她身为魔胎去死’这样的事吧？说实话，我不赞同。但是与其你听她的把我排除在外，不如和我一起合作。”

遇隐奇怪地看着他，问：“合作什么？一起坑你妹啊？”

纪亭生：……

“我不会害她的，当然更不会不顾苍生。”说到这里，纪亭生从储物袋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我知道你不相信师父的预言，‘魔胎祸世’？我也不想相信，不想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胎，更不想相信那个人就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你看看这个吧。”他把一个回影球递给遇隐，“师姐，这里面是师父召唤你之前的影像，如果你看完还是不相信的话，那我只好和大师兄合作了。”

遇隐看着纪亭生手里的回影球，罕见地沉默了。

桃花源境明光四射的环境里，沉默如同迷雾把彼此的距离分隔开。

遇隐黑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个回影球，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忆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被师父召唤的场景。

师父住的院子在青云观最中间，离大门很近，附近道路也是又多又杂。

他最爱热闹，那天他的院子里却各外安静。

大结界里套着小结界。

大师兄在小结界里捶得手上都是血。

师父躺在大结界里，从上到下，满身都是血。

小师弟跪在师父旁边，磕了两个头，带着旁边站着的云姐姐走了。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师父虚弱地声音传到耳朵里才回神。

师父歪着头看她，他说：“用你的……遇影……术……接收……”

是在做梦吧？

这一定是梦吧？

遇隐从往事中回神，她上前一步，抓住了这个回影球。

“这个……我带回去和域寻一起看，等我想好了再给你回复。”遇隐一向不擅长伪装，她把慌乱写在脸上。

看她要走，纪亭生连忙喊住：“师姐……”

“别叫我！”遇隐甩开他的手。

她解释：“不是……我还没答应云留燕，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考虑的。”

纪亭生：“不是……你知道路吗？”

遇隐：“你来带路吧。”

二人尴尬的交谈在云留燕耳边慢慢变成沉默，听着御物飞行时的“呼呼”风声，云留燕停了法力。

她放下笔，看着手中刚画出来的传音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改良过的版本，果然更隐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