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对东方文化的了解和喜爱,在整个格瑞特上贵胄之中,波诺弗瓦家族确属出类拔萃,弗朗西斯会做出这种行为倒也并不过于奇异。
只是王耀心中不明,对着布拉金斯基这样一位斯拉夫人,他做个东方礼仪是什么意思呢?总不至于是看出了彼得非彼得,而是王耀吧?
一瞬之间,王耀心头突然掠过那么一丝虚意。
但他很快就坚定信念,晓得这是不可能的,而弗朗西斯会如此做,恐怕正是因为他也很是清楚,布拉金斯基一族也属熟悉东方传统文化一派。
只是看着一介当初与彼得平起平坐,与他王耀更是高高在上的政敌贵胄如今却是如此低声下气,卑微行卝事,王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忽而放声大笑,笑声一阵又一阵地传荡出去。
弗朗西斯跪在地下,亚瑟站于他身后,都不禁略显惊讶地看着他,尤其是弗朗西斯,眼里更是透出恐慌之色。
彼得(王耀)笑声渐止,蹲下威猛英挺的身躯,伸出食指垫在弗朗西斯的下巴之下,轻轻抬起。他左右打量着弗朗西斯,好似第一次见他,要好好欣赏一番一般。
弗朗西斯却是不敢妄动一点,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任凭彼得(王耀)摆卝弄。
这一幕落在亚瑟眼中,心中一阵酸楚泛起,见弗朗西斯目光被摆卝弄了过来,也不敢与他对视,赶忙避了开。他心中还是在为他感到难过,这一点他很明确地知道,至少他以为弗朗西斯不该有此举动,而彼得(王耀)也不该如此调戏他。
或许这才是他不想来见弗朗西斯的真正原因——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的倒卝台,他没有办法开心起来一点!
只是他不知,王耀又何尝不是如此?
彼得(王耀)道:“弗朗西斯,你承认策划谋害了伊万吗?”
弗朗西斯被关在此地,早已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活路,更不知自己的父亲此刻已为他来到庄园里向彼得赎人。虽说在行动之前,他与父亲都是探明了说,危急关头总要相互营救,但以己推人,他是却不抱这个期望了。
其实比起他父亲,他多少还是欠缺了一些政治头脑。
听见王耀这么问,他很快就说道:“是,我认,但是大将军,您要将这件事全都推到我身上,我虽然无话可说,但也请大将军看在我态度诚恳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彼得(王耀)轻轻点头,“终究还是活着比死了好。”
弗朗西斯伏下卝身去不停磕头,“是是,请大将军放我一条生路,放我一条生路。”
王耀是知道,比起他的父亲,弗朗西斯更没什么骨气,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在没有提审弗朗西斯的前提下就在老公爵面前说,他儿子已经招供。
但这样的弗朗西斯多少让王耀感到失望,他不由地朝亚瑟看上一眼,心中也在想,亚瑟又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听得弗朗西斯竟然将头磕得咚咚响,王耀心中不耐,道:“亚瑟,你先审了他吧!”
亚瑟惊道:“我!?”他也不想啊!
彼得(王耀)皱眉摆手,退居二线,“嗯。”
亚瑟想:“敢情这才是你非要我来的原因吧?让我替你做自己都不想做的事!”鄙夷地白着彼得,当然,真实鄙夷的其实是王耀。
然此时彼得(王耀)竟是坐到去了弗朗西斯的床头,准备一旁看‘表演’了。
亚瑟在这群格瑞特贵胄圈中也算得是十分要体面的人,当着弗朗西斯的面实在也做不出与彼得翻脸的事,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王耀坐在一旁观摩多少让他感到尴尬。
彼得(王耀)指着一旁的凳子道:“你把它搬来,坐到弗朗西斯跟前说。”
亚瑟内心甚是不愿但也无法,扭着身子一看就是极不情愿的模样,搬了凳子在弗朗西斯跟前坐了。
而此时的弗朗西斯又哪里能比亚瑟好过?
在场的三个人,谁能不知对方的关系呢?都知道!
可在场的三个人,唯一有能力改变当前情势的人又是这种尴尬场面的始作俑者。
亚瑟无奈,弗朗西斯跪在他跟前,更是羞惭得不敢抬头!
两人就这样相对,一人坐着,一人跪着,而彼得实则是王耀这个于亚瑟和弗朗西斯而言的一个感情的外来者,就这样坐在一旁观摩。
彼得(王耀)道:“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这一回亚瑟再也止不住怒气,恶狠狠瞪了彼得(王耀)一眼。
他一口气提着,怎么都换不过来,话噎在口中,看着弗朗西斯,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去。
弗朗西斯也不敢看亚瑟。
但彼得(王耀)勒令:“弗朗西斯,你最好抬起头来好好看着亚瑟。”
弗朗西斯只得抬起头来,一双无奈的蓝眼睛道着哀求之情,回避,躲闪,但依旧努力强迫自己与亚瑟对视着。
良久一段时间,两人都是开不了口。
彼得(王耀)也并不催,只是手机里忽然传来马戴斯托维奇的声音:“将军,这边——”话未说完,声音又被掐了去。
亚瑟好似梦中惊醒,意识到马戴斯托维奇那边可能已经结束,此时此刻,就该将弗朗西斯带走出牢房了。
他望向彼得(王耀),彼得(王耀)却只一手托腮一手打字,应是在给马戴斯托维奇发消息。亚瑟在等待他将文字输完,三十秒,一分钟,一分半……彼得(王耀)有条不紊,交代完了,抬起头来也看着亚瑟,道:“继续。”
亚瑟忽然意识到王耀在等他把事情办完,哪怕时间到了,他也要亚瑟直面当前的困局。
亚瑟知道自己再拗不过王耀,回看弗朗西斯,心酸难掩,过往种种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在此时候全都一股脑儿冲了上来。一时间,他泪流满面。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他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牢房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抽泣声层层叠叠,不仅有亚瑟的,还有弗朗西斯的。
“你是个为了利益利用感情的混卝蛋!”亚瑟忍不住骂道,话锋一转,说道:“但对你感情上背叛的愤怒之言,我已经骂完了。”
“我不会再说什么了,也不会再为此难过什么了。”
说罢,他端正姿态,正色道:“放不放你由将军决定,更取决于你认罪伏法的态度。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将你如何参与其中的事一件件说出来吧!”
亚瑟的话就好像是一把斩断一切的长剑,在一瞬间将弗朗西斯和他的过往从此断隔。弗朗西斯肚中千回百转,新痕复旧痕,泪眼朦胧。他整个人就这样跌坐在地上,什么形象也不顾了。
牢房里只闻弗朗西斯撕心裂肺的悲泣。
亚瑟与他有过三次‘诀别’,第一次是被他绑架之时,两人第一次将问题说破。但那一次亚瑟的伤心有目共睹,在弗朗西斯看来,情思尤在,便是还有可挽回;第二次便是弗朗西斯带人到水青山诬陷亚瑟之时,那时候他带着气,也想将一腔愤怒全都撒还给亚瑟,一心之中只以治他于死地为快,究其本质,‘情’字犹在,而亚瑟怒将其关押,也似以‘情’应对。
而这一次,两人之间一人坐着,一人跪着,结局胜负已定,而亚瑟一席顾念之语,也将过往之情随这一句平静的恨话付之一炬。
弗朗西斯难以言明这种感觉,只觉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结束了。
是真的结束了。
他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待抽抽噎噎地停下时,只见坐在眼前的亚瑟眼底已变得异常平静,全没有波澜。
他突然意识到,情字是真的消失了。
他也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用真心爱的亚瑟。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与亚瑟之间已只剩下敌我之言可说。
弗朗西斯平静下来,他也再无第二句废话,一点一滴地将自己曾经如何参与的这次行动全都说了出来。
…………
当彼得(王耀)和亚瑟带着弗朗西斯走出牢狱之门时,三人之间无言,内心俱都是满腔感慨。弗朗西斯在得知自己已被父亲赎回之后,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对亚瑟做了过多交代,反而是舒了口气,好似将对亚瑟的亏欠还给了他。
三人一步一步向地上走去,在走地下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弗朗西斯却只感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世界。他懵懵懂懂,跟着两人来到大厅,见到了正等在此的父亲和提姆.杰弗里。老波诺弗瓦上前紧紧拥抱了他,好似梦幻一般。
彼得(王耀)道:“祝贺你们,终于将我请的这顿家宴吃完了,现在可以回家了~”
路易.费迪南.波诺弗瓦也很大方地张开怀抱,笑道:“感谢您的热情款待,布拉金斯基将军。”虽然他明知这顿‘家宴’分明是一顿我‘威逼胁迫的大餐’,却依旧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等彼得(王耀)命令,亚瑟主动上前一步道:“我送三位出府。”
老波诺弗瓦看看亚瑟,又看看自己的儿子,阅历丰富的他似已什么也都已明白。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些,对亚瑟笑道:“那再感谢不过了。”身体往旁一让,请亚瑟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