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的街角花店 第382章 这个世界如此不堪

亚瑟奋力往前走，只他觉脚下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乏力竭，可眼前却是看不到出路，全都被浓烟遮蔽。更兼这浓烟之中除去灵丝飘荡以外，还有混有一浓郁刺鼻的臭味，纵然有防毒面具，每呼吸一口气也像是喝下了陈年毒酒，胸口闷身重。这样的地方别说是伊万这样的普通人，就连亚瑟这个适格者都难以撑持生存。

活下去的希望似乎越来越小。

亚瑟越想越是难过，越是害怕，甚至觉着伊万要是果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索性也在这里丧命得了。

便在此时一抹身影闪入室内，一只修长的手从烟雾中探出，接着便显露出绛红色的身影，以及一张姣好的东方面容。

“王……耀……”

王耀！这一刹那，亚瑟兼卝职难以置信这张脸会出现在这里！

不，这些该死的毒烟都让他起幻觉了！

只见王耀的绛色长袍斑驳褴褛，他的黑瞳如明珠，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伊万。

“王……王耀，真的是你吗！”

王耀没有回答，只是圆睁着双眼走来。到了触手可及之处他突然扑将上来，拽住伊万的手喊他的名字，“伊万……伊万你别吓我！”

可无论他如何呼唤，伊万却是一动不动。只一瞬之间，王耀的泪水滑落下来。

他示意亚瑟将伊万交给他。

亚瑟将信将疑，但还是把伊万给了王耀。

王耀哽咽着将其背在身上，不停颤声道：“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到了外面就一切都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便是一瞬之间消失在浓雾当中。

亚瑟呆呆站着，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奋力往门口跑去。冲出浓雾遮蔽下的实验室大门，走廊里也依旧是空空如也。亚瑟再往来时的窗户看去，只见王耀扛着伊万如正急坠而下。

这一次他的身体没有了往日轻卝盈的身法，反像是要坠落地狱的红日透出一股生命结束前的稠淀，仿佛下一秒便要四分五裂，归入尘埃。

亚瑟大惊之下，见他即将落地之处已是聚集了好大一群人。

听得一声‘哥哥’的高声惊叫，一淡金发色的女孩冲了上去，接着又有两名女子从旁跟上，抽泣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身边有人喊：“亚瑟，快点过来！”转头看去，见提诺正从右侧的窗户口探出头来，细软的头发被胡乱吹着。

亚瑟二话不说转进升降梯，回到提诺身边。

接上亚瑟，提诺也是好奇地往下看去，“王老板他……真的来了。”

亚瑟目光呆滞，脱下防毒面罩，金毛杂乱无章地像是个稻草窝，眼里早已没有了光彩。

提诺憨憨笑起来：“……王老板回来就好了，他……他接到了伊万，你也回来了，一切平安，一切平安！”

亚瑟却没这般安心，他再次看向楼下，随即转身马不停蹄往下奔去。提诺紧随其后。

他一阵风一般冲到楼下，冲出实验楼，见一群人依旧簇拥在此，但人已少了一半。但见不远处娜塔莉亚和两名侍女的背影正急匆匆离去，亚瑟上前问道：“伊万没事吗？”

留在原地的工作人员摇头，“不知道。小姐带着王先生和少爷去最近的病房了。”

“好，谢谢。”说着亚瑟也跟了上去。

众人簇拥之下，王耀将伊万送上娜塔莉亚叫来的私人救护车，一同随其来到病房。见众人一同将伊万安置在床上，他眼色无光，脸上的汗水也污渍也不知擦拭，只呆呆看着。

一群人围着，有医生有护士，还有研究组的工作人员，乱哄哄的捣鼓了不知多久，而后逐渐安静下来。他们开始一动不动，转过头来看向王耀，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王耀眉心一皱，侧目看着他们，缓缓走上前去。

他们在王耀身旁低下头，不说话。

王耀走将上去，见一动不动地躺着，心电图和脑电图上都已没了信号，而脸色也逐渐透出一股青色……他踉跄跌跪在窗边。

“……伊万，你醒醒，是我，王耀，我回来了。”他伸手颤抖着抚摸伊万的脸庞，突然，一把抓卝住他的围巾大声叫道：“伊万，伊万，我回来了，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伊万依旧是一动不动。他的身体没有回温，只有更加地僵直；他的脸色也没有重新透出卝血色，已是逐渐发青。

娜塔莉亚惊慌所措地挤上前来，“哥哥他……还有救的吧，王耀？”看向王耀，眼里满是惊恐，“你……你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王耀紧紧抱着伊万，已是魂也没有了。

“王耀，你说话啊！”娜塔莉亚使劲推搡他，摇晃他，逐渐地，她哭喊着捶他愤怒地踢他，歇斯底里地大叫……如此种种，都换不来王耀吐露任何一个字、一句话。

他只是呆滞地看着伊万，紧紧握住伊万的手。

亚瑟站在人群之中，感受到周围一阵灵能波动，开启灵视，见到王耀周围灵能流动异常，一股强有力的力量竟向伊万。王耀他在试图打开伊万的灵域，亚瑟只能这么理解！但这种开法如此粗暴，他的那些粗卝壮的灵丝把伊万围得密不透风。

眼见王耀龇牙咧嘴，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亚瑟知道他开始使力了。只这样一来，围在这里的普通人要怎么办？王耀显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亚瑟赶忙疏散人群，“大家都先出去！”边说边上来拉住娜塔莉亚，“你听我说，听我说娜塔莎，王耀他还在施法，你不要再打他了！”

娜塔莉亚听见亚瑟这么说，这才肯收了手。只她仿佛又抓卝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瞳孔像是都要落在地上地瞪着亚瑟，“哥哥会没事的，他没事是不是？是不是！”

亚瑟无言以对，他很想问‘你为什么现在才知道着急’，但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紧紧握住娜塔莉亚打开肩膀，真诚地看着她，让她安静下来。

而后，亚瑟将她带了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关上门，他祈祷王耀能够成功。而在他眼前，一群人如一滩死水般死寂。

亚瑟好累，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他一阵胸闷，眼前竟是突然一黑。而后他脑子嗡嗡的，逐渐又能看见。

他向身后紧闭的房门看去，手放在门把上，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突袭进他的心房，他自觉不能就这样等待外面。无论伊万是死是活，无论王耀是喜是悲，他都必须第一时间在场。

不知为何，他心中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觉得赛伦斯不在，这里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能稳住局面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亚瑟鼓起勇气开门进去。他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去面对无论是来自伊万还是王耀的任何一人的悲伤。

刚开进门去，他便见王耀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王耀！”亚瑟冲上前去。

却被王耀大吼，“别过来！”他眼中的血丝条条分明可怖，身体僵直，乌黑的两鬓竟瞬时间皓白如雪。

亚瑟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接下来王耀就像一尊雕像，再也没了动静。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流落而下。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悲伤向亚瑟袭来，一瞬间亚瑟的眼里涌满泪水。他抽泣着，但也努力控制着。可又哪里能控制住呢？

“……伊万他……不会……是吧？”

王耀眼睛眨也不眨，只呆呆看着伊万，不发一语。

亚瑟听见心里迸发出万丈高楼顷刻间轰然坍塌的声音，他的眼前尘烟四起，满是废墟。

世界一片黑暗。

曾几何时，王耀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要做好同伴随时离自己而去的准备。

但他确实未能料到伊万会走在他前面。

这件事谁也不会预料到吧！

而如今，王耀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这世上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回伊万一命。

他何尝不知这世间根本没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之药！

他想到了LM，想到了一些维持机体运转的‘僵尸药’，又比如治疗灵域用的花蕊之中也有一种可短时间内强制灌输死者灵域，使其能‘死而复活’一到两小时之类的药物，但这些全都只是为了满足生者的东西而已，‘活’过来的人也不过是僵尸一具，早已没了死者的灵魂。

可他就是停止不了自己去想这些！

然他终究不是那些疯子，知道这样做只会换来更大的伤痛，只会让伊万更加难堪。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此亵渎伊万。

他看着伊万冰冷的面孔，脑中想着伊万微笑上想与他拥抱的模样，他再也无法控制，放声恸哭。

王耀的哭声凄厉得亚瑟的心都碎了。

他手脚僵硬，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低下头去。

他们的世界早已坍塌了，在这废墟之上只留下被带走了亲人的绝望的人们。

门在他身后被猛烈敲开，一群人水泄一般涌进来，他们哭喊、疯癫、悲恸、让这个残破的世界落下一场瓢泼的血雨。没有人能不被淋着，所有人都湿漉漉的，宣告着这个世界坍塌得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