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腴一醒来就去找了裴祁鸣。
书房里。
“爹,我们这次回来是因为听说河妖的事……”
“你不是在金沂吗?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河妖袭击人的事是前两天的事,我们还在调查中。”裴祁鸣说。
裴腴不安地拧了拧眉。
“爹,我想去看看。”
裴祁鸣想了一会,“去吧,不过要注意安全,和你师兄他们一起吧。”
“嗯。”
从裴祁鸣的书房里回来后,裴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相无津已经走了。
裴腴看了眼自己留下的醒酒汤,已经空了,略微放下了心。
下午。
裴腴叩响了相无津的房门,“相无津,走了,去看遇袭的村子。”
门从里打开,露出相无津的脸。
他声音闷闷的:“走吧。”
“怎么了?你要是还难受的话就不去了?”裴腴见状担心地说。
相无津摇头,肯定地说:“我没事,走吧。”
因为裴腴要载相无津过去,就没有和殷桃他们一路,而是提前去了。
到了那个村子,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整个村子很静谧,悄无声息。
裴腴对把守的泯裴门弟子出示了身份牌后便带着相无津畅通无阻地进来了。
两人直奔停尸房去,先查看了所有村民的尸体。
“一样的。”裴腴对相无津说。
相无津:“我这里也是。”
看来是真是同一只妖在作乱了。
只是裴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只河妖的速度会这么快,如果说它逃到泠疆是为了躲避金沂众人的追杀的话,它又为什么这么急切地对这个村子里的人动手。
除非它并不是为了逃避追杀,而是有目的性地杀人。
那它选择泠疆是为什么呢?裴腴思索到这便没了头绪。
她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泠疆和金沂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它这么费心费力地跑来结果还被人发现了。”相无津摸着下巴说,“这也太轻易了吧,简直就像是为了被人发现而发现的。”
裴腴灵光一闪:“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你是说……”相无津也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觉不觉得这很像是谁在操控着这只河妖在转移注意力?”
“嗯,有几分道理。你觉得是谁?”
裴腴想了一会,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不过转移注意力也就意味着这个幕后之人还有其他动作。”也就意味着还会有人出事。
裴腴面容冷峻起来,果真如他们猜测的话,事情就远不止抓住一只河妖这么简单了。
“到底是不是?一问便知。”相无津脸上仍然挂着平常的笑意,甚至还有些玩味。
“问谁?”
“等会我们碰见的第一个人。”
“?”
他们向外走,正好迎面撞上了走来的严雁。
相无津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都忘了还有个严雁没搞定呢。
“裴宠宠,你换个人问吧。我和你师兄聊会,他应该是来找我的。”
“……等会我来找你。”
裴腴说完走开了,这个局面她也插不上话。相无津只能自求多福了。
裴腴离开后,相无津整理出一张笑脸,“哈喽,严二师兄,好久不见呀。”
严雁脸色冷冷的,不买他的账:“我记得我们两同岁的。你们谁追得谁?多久了?”
相无津心里苦哈哈的,面上笑意丝毫不松懈:“你放心,是我追的,追了好几个月才在一起没多久。”
听到这,严雁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怎么样?”
听到这句有点别扭的话,相无津估摸着这是友人之间的问候了。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
严雁叹气,“你看着办就好了,别太勉强自己了。”
相无津笑笑,点头。
“对了,你知道河妖是从哪跑来的吗?”
“金沂吧,昨天知道的。”
“昨天?怎么在你们这出事之后?”
“我们出事之后?”
相无津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嗯,就是在你们出事之后。我们就是听到了消息之后从金沂过来的。”
严雁皱起了眉,“同一样的消息内容,传播的时间却不一样。金沂的袭击发生时间在我们之前,消息传来这的速度却远远慢于我们遇袭消息传播过去的速度。”
“这中间……”
“有两三天的时间差。”
相无津懒懒地补充道:“不像是巧合,像是有人在腾时间一样。”
简直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那么,幕后之人如果想做什么,趁着这段众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简直是太便利了。
光是想一想,都让人骤起一身寒意。
严雁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眉头紧皱着思考。
相无津伸出两手,拍拍他的双肩,喟叹: “放轻松,我们还有时间的。”
严雁冷酷:“把你的手拿开。”
“哦。”相无津懊恼,差点忘了他们的新关系了。
话说,裴宠宠的辈分怎么这么低?
“严雁,你是不是……”相无津轻咳了两声,换了一个婉约的问法,“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还寡着呢?相无津整张脸都写满了这五个字,明晃晃地刺人。
严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我突然不是很想……”
“我知道了!你的毕生都献给了正道对吧?不像我……”
说完不再等他回答,相无津笑眯眯背手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严雁捏着剑柄的手指渐渐收紧,发白,面容俨然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相无津找了一圈后也没发现裴腴的踪影,猜测她应该是先回泯裴门了。
没等他应该是发生了点急事,估计是赵伯母回来了。
泯裴门。
裴腴、李东垣以及殷桃三个人蹲在窗户底下偷听书房里面的谈话。
“阿茹,你怎么样?”
“好得很。”
静了一会。
“你……肯原谅我了么?”
“行了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谈这些干什么?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看完了我还是要走的。”
裴祁鸣沉默一会后才说:“累了就多回来泠疆吧。”这有你的家。
赵湘茹不置可否:“我昨天去看了凝珠,还不赖,我挺放心的。”
裴祁鸣看着眼前的赵湘茹,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的样子,陌生的是她说话的爽快语气,眼里明快的光。
这样反而显得谈原不原谅的话题很没意思,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在她那里早已结疤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了心。
无关爱恋,他们的风花雪月早已远去。只是裴祁鸣始终没告诉过赵湘茹他们的初见。
十八岁的裴祁鸣站在散发沉闷夏息的午后回廊上,隔着纷纷扬扬的花瓣,望着对面花树下垂首执卷的娉婷姑娘,被摄住了魂似的走不动道儿。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知道人们管这叫一见钟情,也叫初恋。
但是也因为太久太久了,以至于他已经失去了之后也没有挽回的资格。
莽撞的少年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而现在,裴祁鸣看着眼前的赵湘茹,明白他们之间已是无可弥合了。
但他仍然感到高兴,看着这样的赵湘茹,尽管她不再属于他了。
“以后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要是想回来了就来看看,别不好意思。”裴祁鸣释怀笑着说。
赵湘茹点头,“放心吧,都这把年纪了,我还不至于跟你赌气。”
裴祁鸣笑笑。
“什么意思?”李东垣做了个无声的口吻说。
裴腴和殷桃都没搭话。
良久,裴腴露出一个笑容。
彼此和解,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她是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师姐,你那是不是有酒?”
“走!”
殷桃揽着裴腴走了。
“喂!那不是我的吗?!”李东垣气结,原地跺脚。
路过的许光岑:“……”都让你别藏,哪次不是被殷桃师姐没收消灭了的?
裴腴没喝多少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见一个忧郁的人影坐在自己的门槛上。
“相无津。”裴腴有点不确定,叫了一声。
相无津慢慢地抬起头来,面容谴责:“你怎么敢抛弃我的?”
裴腴想了想,“我走之前和师兄说过的,你没有和师兄一起回来吗?”
“……”该死的严雁,居然如此小心眼。
相无津撇嘴,“没有。”
裴腴走过来坐下:“你和师兄都说了些什么?”
相无津自动略去了除正事以外的话,只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裴腴。
“你这么说……”裴腴也明白过来事情的危害,颇为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相无津却丝毫不紧张,“行了,先去睡一觉吧,有什么事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撑着。”
裴腴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摸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话你跟谁学的?”
相无津耸耸肩,“大师兄。”
“……”
“你喝酒了?”
“嗯。味儿很大吗?”
“还好,挺香的,我也想尝尝。”
“你想喝的话去师姐那吧,不然待会师姐喝完了。”
泠疆的风有些干燥,吹到脸上还有些沙沙的,像是携裹了黄土沙粒一样粗砺地擦过人裸露的肌肤。
来自南方的细皮嫩肉一般还挺难适应这种不温柔的风的。
相无津轻笑一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眼前的我放着不喝,谁喝?”
然后凑过来吻了她的唇瓣,好好地尝了下味道。
裴腴闭上了眼睛,面颊通红。
他的唇这几天被风刮得有些干燥起皮,磨得她有点痒。
“别动。”相无津捉住她的手摁下,不容抗拒地十指相扣。
裴腴有点呼吸不上来,难受得眼圈泛红,直到眼角滑落一滴眼泪才罢休。
相无津放开她时,用指节揩去了嘴角的晶莹,眼睛里充满了愉悦。
他打横抱起裴腴,走进了屋内,把人稳稳地放好在床上。
“酒劲儿是现在才上来么?怎么不说话?”
裴腴没有回答他,翻了一个身表示不想看见他。
相无津莞尔,“晚安,裴腴。”
裴腴很快感觉到床上一轻,随即是相无津轻轻关上门的声音。
屋内顿时陷入了暗色。
裴腴翻身平躺着呼出一口气,默默平复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