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湘茹看她,轻着声:“你上次跑出去在那里受了伤,怎么还想着往那跑?”
裴腴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有个大哥哥救了我,我想去看他。”
赵湘茹想起来是有这回事。
当时,裴腴偷跑到了庐泉,被妖骗到山上,是一位青年救下了她。
“娘,如果我以后和你写信,你收得到吗?”
赵湘茹不忍心骗她:“不知道。”
得到这个回答虽不意外,但难免有些失望。
见她垂下头,脸色苍白脆弱,赵湘茹喉头的酸楚顿时不上不下的。
她急道:“娘会回来看你的。”
裴腴极轻地笑了一下,眉眼微弯,“好。”
之后,又有好多人来看她,安慰她。裴腴都接受了,她不想让大家一直操心。
接下来的几天,裴腴基本待在屋内,安静地等着赵湘茹来找她。
期间又有不少人小心翼翼地来看她。裴腴尽量安慰他们自己没什么大事,尽可能地朝他们微笑。
她并没有等太久,几天后,她就看见了一脸倦容的赵湘茹。
赵湘茹没有带任何行李,她向裴腴伸出一只手。
裴腴细看她的脸时,发现赵湘茹的眼睛飞扬着神采,正在一点点亮起来——仿佛一条干涸的溪流重新涨满春水,生机盎然。
她和赵湘茹一起离开的那天,爹没来,但师兄师姐们和许多小弟子们来了。
五师弟比她小很多岁,虽然眼泪巴巴地看着她,但很懂事地没有拉住她衣角,不让她走。
应该是师姐教的。
裴腴看得不忍心,临走前在他耳边低语:“岑岑乖,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许光岑当真安静下来,单仍然不舍地看着她。
裴腴也只比许光岑高了半个脑袋而已,此时却有点大姐姐的样子,像殷桃。
然后又和众人一一道别。
“师娘,保重。”为首的是泯裴门大弟子李东垣,裴腴几乎从没见过大师兄正儿八经的样子,今天还是头一回见。
李东垣弯腰,揉裴腴的脑袋,这回难得没有使坏,故意把它揉乱。
他对裴腴狡黠地眨一眨眼睛,“宠宠,记得给师哥师姐带点特产回来哦。”
裴腴心想自己哪能不记得呢。
于是,就这样裴腴第二次踏上了去庐泉的路。
一路上,她乖乖地和赵湘茹坐在一处,也不怎么讲话,就只是陪赵湘茹坐着。
“娘,你能跟我讲讲你和爹以前的事么?”裴腴仰头,单纯地问。
赵湘茹似乎很累,但裴腴看得出赵湘茹生命里的生机在很缓慢地回复,就像伤口结痂的过程。
闻言,赵湘茹摸着她的脸颊笑道:“宠宠好八卦啊。”
她把裴腴揽进自己怀里,没有说话了。裴腴任由她倚着,没有再问。
这些事情,还是在裴腴回到泠疆后才知晓的。
她费了好一番功夫,在不少人那里旁侧敲击,拼拼凑凑才得到一个原貌。
泠疆赵家和裴家两家家主是共患难的兄弟。赵家夫人诞下了两名女婴,而裴夫人却早逝,仅遗下一个独子。
赵家两个女婴,姐姐取名赵湘茹,妹妹取名赵凝珠。赵凝珠幼时体弱,祖父母心疼就亲自接去照料,赵湘茹则由父母抚养,自幼与裴家定下了娃娃亲。
长大以后,裴祁鸣与赵湘茹也有那么点相敬如宾的感觉。但一切的转折点来自于回归的赵凝珠。
那时的赵凝珠与端庄知雅的姐姐赵湘茹完全不同,是另一番妩媚大气、英姿飒爽的姝丽。
裴祁鸣完全地爱上了赵凝珠。两人的关系也在日益增进。
可赵湘茹舍不得,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赵凝珠一回来就抢走了自己的心上人,以及父母的偏心。
她难得违抗父母一回,不愿把婚约解除。
赵凝珠是最见不得这样拉扯不清的场面的。她约了赵湘茹在一家酒楼见面,想要快刀斩乱麻。
谁知,那天她被特意来看她的祖父母绊住了脚,没能去成。
赵湘茹倒是提前就在那里等着了,她没等着赵凝珠,倒是等来了找来的裴祁鸣。
裴祁鸣是喝醉了酒的……
后来,他与赵湘茹结为夫妻,有了裴腴。
裴祁鸣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从一个小厮那里得知赵凝珠今晚会去那家酒楼,并不知道赵湘茹也在那里。
细算起来,谁又是错的呢?
明明那晚,赵湘茹已经打算和妹妹说开,放手的……
最没有错的裴腴成了这场可怜可笑的爱情里不应该出现的角色。
而现在,十五岁的裴腴仰头去问赵湘茹那段往事,没有得到结果。
她不知道赵湘茹倚着她时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想一个无解的答案。
深爱自由的赵凝珠已是赵家家主,于今未嫁,囹圄于赵家深院;养在深闺的赵湘茹如今却打算云游四方,游遍山川。
那什么才是答案呢?也许在赵凝珠眼前跳动的烛火里,也许在赵湘茹腰间闪现的剑光里。
裴腴无从得知。
裴腴趁赵湘茹睡熟了,偷偷地溜了出来。
街上一派热闹,裴腴边走边思索,怎样才能找到相无津呢。
当时她被送下山时,始终昏迷没有与相无津说话的机会,导致现在除了他名字以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她随意地转着,正想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有人在念相无津的名字。
“那小杂种,别提有多晦气了。你们都别靠近他,不然倒了大霉我可不管你们!”
“可不是嘛,不久前不就刚把他全家都给克死了么……”
“如今,可是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呢……”
“哈哈哈哈……真他妈可怜,被一只蛇妖给吓傻了,还少年奇才呢!我呸!”
“哈哈哈哈……”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裴腴先是皱眉,听见“蛇妖”两字,心里一跳,循声找到了发出声音的那条暗巷子。
待适应了这里面的光线后,裴腴看清了说话的人。
是几个穿着校服的,不知道哪个野门派的弟子。
裴腴捡起几粒小石子,闭着左眼瞄准他们的膝盖,弹射出去。
嗯,全部完美命中,大师兄应该为她感到欣慰。
“我艹,是谁?哪个龟儿子?!”
“嘶……”
听见里面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骂和疼得直抽气的声音,裴腴撇了撇嘴角。
不宜久留,他们人多势众的,打起来自己可是占不到一点便宜。
为首的高个老大却瞥见了她,一时又急又疼又恨:“我□□奶奶个娘的……你别走!”
裴腴闻言,平静地转过身子,把刚刚“手下留情”的几块石子全部转送给他。
“啊啊啊…………”高个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裴腴只是极其礼貌地笑了一下,随后离开了。
裴腴没想过会再次碰见他们,还是连带着相无津。
过了几天,等她再经过那里的时候,发现那几个人麻溜溜地站成了一排,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过路的人。
旁边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正歪在树干上,背对着她,手里提着根很细长的柳条,有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地面。
过路的人好奇,都会往这里看上几眼。别提有多丢人了。
不知道高个的说了什么,青年懒洋洋地一抽柳条,扬起了一团灰尘。高个立马噤了声,继续苦大仇深地盯着过路的人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是在找什么。
裴腴走过去的时候多看了那青年一眼,长得很好看,就是神情懒懒散散。阳光底下,活像是会发光一样。
“诶诶,那谁!别转头了,就是你!”高个的无意间看见经过的裴腴,激动地喊道。
裴腴暗暗地想,没道理啊,他们不至于还惦念着自己的小石子。
裴腴觉得局势尚未明确,莽撞过去没有好果子可吃,就站在原地没动,也就没发现那个好看的青年看向她时,眼底闪过的惊诧和一瞬间的呆愣。
“相……大哥,就是她了,不会错的。”
“你确定?”青年回头瞥他一眼,慢吞吞地问。
“就是她,那天跟发病似的来搞我们兄弟几个!”高个的本想开启滔滔不绝地咒骂,忽地见相无津眉头微皱,赶紧收了话势,连声弥补,“不过,不过也是我们嘴贱,她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哈哈,哈哈。”
裴腴隔得有些远,所以只有一些片段传来。
听不大清楚。
只是那几个人脸色一会一面,变脸似的,裴腴见他们指了指自己,忍不住过去了。
没想到,那青年猝然转身,跟她刚好打了一个照面。
“……这位姑娘,先前他们冲撞了你,我就让他们在这等你来,给你赔礼道歉,你看他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青年笑眯眯地说。
裴腴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哦,那天他们回去的路上组团开骂,正巧我听见了,就顺便行侠仗义了。”
相无津那天也是偶然路过这里听见了这回事。本来他们只是嚼自己舌根倒没事,后来又听见他们说到多管闲事的裴腴,还计划着给她蒙头打一顿。
相无津想着,这位道友怎么着也算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了,自己既然听见了,这么窝着也不好……于是先把他们蒙头打了一顿,逼他们站在这里等着裴腴来好道歉。
当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人是裴腴。
得,又是因为嘴贱惹的祸。不过裴腴并不打算管这些,相比这个,她更想问另一个问题。
“你是……”
“他们的新任大哥。”
有点忙,最近都更一章哈~(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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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仗义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