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腴关上房门后转身就看见相无津立在那,仔细把玩着刚刚梨骊交给他们的身份玉令。
那玉令在酒楼暖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温润乳白的光泽,细细见去还能捕捉到萦绕其周身的丝缕灵气,时而显现又往外轻散开来,消弭于无形……
看这样子这玉不止是块令牌了,还能给佩带者带来一定的滋养。
裴腴走进相无津,看清了玉上镌刻的金字——掌门。字迹纤细但十分有力,入玉三分。
想来就是传说中梨家第一代掌门人梨师雪的真迹,代代流传至今。
相无津见她来了,把玉递给她。
“你收着。”
“嗯。”
*
回到无名堂后,两人果然见到了两箱酬谢。一打开便被光芒晃了眼睛——有金条银元、药材灵衣等等,虽不至极品但也价值不凡。
两人仔细藏好后,才各自收拾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准备出发。门外梨骊派来了一辆马车来接他们。
裴腴出门前看了一眼不知觉的、仍在舒服晒太阳的白玉兰,嗯,之后的相无津归她了。
马车内。
“她倒挺还有心的。”相无津环顾宽敞舒适的车间,笑道。
裴腴点头,省得他们御剑一回了。她撩起帘子看了外头一眼,车外的一切正在飞速倒退。
看样子,这马跑得还挺快,而他们明明坐在车内却一点颠簸都没感觉到。梨骊确实用了心思的,看来是真的关切詹灵媚。
应该明早之前能到鄱阳。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马车在掌灯时候就到了梨家本府。
一进府内,裴腴将掌门令交还给了管家,他们自觉用不着这个。
“裴小姐,你们不用么?”
“这太贵重了,我们想着还是早早交还的好。要是有需要,就得麻烦您了。”
管家连连摆手,随后就安排了众侍女为他们沐浴。
这下两人的选择倒是一致,都摆手婉拒了接下来的服务。
于是那两众侍女在同一时间退出了两间房。
“你们也……”
“一样的。”
看来真正的修行门派之人与寻常公子小姐还是不同的,尤其是与梨府这样渐趋经商做商贾的世家,不习惯于伺候。
两队侍女心里琢磨着,沿廊离开了。
裴腴可不管她们的想法,此时正全心全意地把身心浸泡在温热水中享受着。她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畅畅快快地打开了。
虽然他们在车内是没有感觉到颠簸,但一路久坐还是很难受的。
热气蒸腾中,她终于理清了梨家现在的关系——恐怕梨骊早已是梨家的新任家主了,这应当就是她放过楚知行的原因之一,而楚知行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大师兄罢了。
怪不得昨天有人进门时,梨骊毫不避讳地谈话。她也不需要防着什么人出现,毕竟已经是实实在在地掌权了。
想得入神,裴腴一只小心避水的肩膀碰到了水,她“嘶”地一声直起身子。
叹一口气,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自己的伤口。将近掌心大小的伤口已经结了嫩痂,但还是狰狞可见,边缘通红。
目光移开,她又算了算日子,师姐他们不知收到信没有……
翌日,天明。
裴腴早早起床,撞上了隔壁也正出门的相无津,还颇感惊奇。但想想也是,哪有人在别人家睡到日晒三竿的。
“裴宠宠,早睡是你家的家规吗?”相无津在她旁边好奇问。
裴腴不回答,相无津就在她左右来回地问。
“不是。”裴腴被他追问得没有办法只好开口。
“那你为什么天天起得这么早,怎么做到的?也教教我呗。”相无津眨巴眼睛,真诚道。
“不要,这是我们家的秘诀。外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外人?我怎么就算外人了?”
闻言,裴腴停下脚步,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他会:“我还想问你,你哪里不是外人了?”
相无津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她,于是败下阵来。
看着裴腴离去的背影,他略微眯了下眼睛。
相无津慢悠悠,缓步上前,只在经过时用手轻扯下来一缕裴腴扎好的马尾。
裴腴气得要打他,相无津笑着躲开了。
两人打打闹闹地到了前厅,一问管家才知道梨家主事的人都还没回来。而且看样子那边事这里早已经知道了。
“两位,家主传信来提醒过说两位更愿意自行调查,故两位放心,本府弟子不会打扰到二位的。当然如果两位需要的话我们也是随时准备好的。”
两人婉拒道谢后又询问了一些情况。
但所获甚微,只知半月前,梨家守夜弟子在夜里子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妖气。等他们赶去时,触目宛如人间炼狱。
而这炼狱之间只有詹灵媚浑身是血,提刀而立。整个云府被人血洗,在场的除了死者就只有詹灵媚一个活人。
毫无疑问,他们带走了詹灵媚。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拷问她,她也闭口不言。同样闭口不言的是她的来历身份。
后来没有办法往上禀知梨蓉后,梨蓉亲自来了地牢一趟才认出她来。竟然就是最近消失的敛琅阁阁主温闻善的小师妹——詹灵媚。
然而等她马不停蹄地传信过去时,詹灵媚早已经“越狱”了。
温家的人来后发现詹灵媚又消失了,对梨家很是怀疑,但也不得不与现唯一知晓詹灵媚下落的梨家弟子合作。
他们当然拒不承认詹灵媚身上的罪行,在温闻善的授意下硬生生地插手其中,态度强硬地要求一同调查此案。
于是才有了裴腴先前在庐泉看到的那一幕。温家弟子分成两派,一派继续四处搜寻詹灵媚下落,另一派则留在鄱阳调查此案。
但不知为何明明有两队人一同调查案件,但半月以来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获得。
两人谢别了管家,决定先到案发现场——云府一探究竟。
云家是当地有钱有势的一方商贾,其府主云易岭为人乐善好施,很受当地百姓的赞扬,声名远播。
任何人都没想到这样的云府有一天竟然被人灭了满门,不知道这该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也正因为如此,市井上一时间谣言纷纷,止都止不住。
据说云府的血腥味飘荡了半月也没散尽,走进些简直闻之欲呕。
这件诡异的血案本应早点被彻查干净的,然而梨家出了梨骊的事,温家弟子不知为何不太不给力,就这样耽搁了近半月也没个进展。
想来也有些大逆不道。
而在当地百姓看来两门派一齐出动也没个水花,更别提找出凶手了。于是这桩“悬案”从口口相传到如今闭口不谈,人人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避之不及,只在暗地里讨论。
两人一路找到云府时,越近越静悄,最后街上甚至空无一人。大多能搬的人家已经搬空了,剩下不能搬得的人家也都门窗紧闭。
周围寂静得可怕。
裴腴没能闻到血腥味,猜测应该是梨家在云府周围设下了隔离阵。
相无津走在前面,转过头来看一眼她,随即伸手推开了朱红的扇门。
伴着厚重的一声响,门后掩藏的炼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了来人。
刚一进门,裴腴就被激起一阵反胃,周围的血腥气有如实质般挤压着空气。
接着,视野便被单一的血红色铺天盖地地占据,所见无不是乌黑干涸的血迹。
就连院里的一棵灵树也被拦腰折断,树冠血红。
所有死者的尸体已经被人仔细地排列在偌大的院中,被白布盖着,看不出什么来。
两人忽然明白了刚刚管家的欲言又止,因为这样的现场即使存在线索,也早被血洗得一干二净了。
相无津低声骂了一句,“我去看看,你不用进来了。”
他留下一句,径直走向院中。
裴腴缓了缓神,轻轻摇了摇头,跟上他的步伐。
裴腴走进院中陈列的密密麻麻地尸体,血腥味更加厚重。她蹲下身子,撩起地上白布的一角。
胃里翻滚得更加厉害了,她看见那尸体原貌已面目全非,更吓人的是那尸身是破碎的残肢断骸拼接好的。这具尸体甚至少了一只左脚,应该是无法再找到了。
一连查看了几躯尸体,都是如此。尸首上的伤口很大,像是非人的产物,仿佛某种野兽撕咬后的裂口,基本上辨别不出尸首的身份。
“裴宠宠,过来看。”
“什么?”
“这所府邸的家主——云易岭。”
裴腴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简直就不能称为尸体,分明是一滩血肉泥!
裴腴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
“写着呢,这儿。”相无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碰了一下云易岭惨不忍睹的“尸首”某处。
裴腴看见那里露出某种东西的棱角——红色的玉质的,像是印章类的东西。
混在血肉里,几乎分辨不出来。
“这玉很稀奇,我听人说过,这东西难得有一块。看样子云易岭拿它做了枚印章。”相无津道。
裴腴点头。云家的生意做得不算小,云易岭得地寻了一块稀奇古怪的“血玉”制作了一枚印章,目的就是为了不被人冒仿,闹出意外。
“那……府主夫人的尸身在哪里,找到了吗?”裴腴问。
“没有。我都看过了,没找到。”相无津摇头。
闻言,裴腴环视了一圈,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有。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你有找到么?”
“没有。”
裴腴有些头疼,这一趟基本等于白跑了。
又环视了一圈这里,阴风自打他们进来那刻就越刮越烈,怨气冲天。
裴腴在心里低语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还有一章晚上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灭门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