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这天,家家张灯结彩,年味特足。
唐凌下了飞机,直接过来找她,唐凌的车上塞满了,他带回来的特产。
唐凌成熟了不少,也瘦了很多,他跑过来拥抱唐婳,“姐。”
“这次待多久?”
“申请的回国,也就三天,我就回去了。”
唐凌对着她笑,“没事啊,过年我又能回来了。”
唐婳进了车内,吃着他带回来的糖,唐凌一直看向窗外。
唐婳见他看的入迷,自己就没打扰他,她懂他的感受。
见过了各色各样的人,每个人充满着自信朝气,各地天才云集,发挥出自己多元化的思想,才确切的体会到本质上的区别。
抱怨过,痛苦过,大哭过后只能把这么多年的所经历的一切硬生生咽下去,寄希望于未来。
他从来不是为自己一人活,他要带着她的那份,他对自己说,勇敢一点,勇敢一点,勇敢一点。
愿她能通过他的眼睛看见,所以幸福一点,在幸福一点,久到人生结束,久到能和她相遇,只有这时他才希望他的愿望成真。
唐家人永远惧怕的地方,又会因为各种原因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唐婳对跨年这种事,没什么波动,她过了那个充满向往的年纪。
唐夜早早就在门口等他俩,他看见唐凌皮笑肉不笑的脸,说着只有他俩才知道的秘密,安慰到,“既然回来了,要有个过年的样子,这么多年,我们谁又能真正的解脱。”
唐婳把糖咬碎,地面覆盖着一层雪,她自己开辟一条新路,她的脚印与周围形成对比。
唐夜朝她说,“慢点走。”
她没回头,挥了挥手。
她不想太早进去,看着池中鱼,一片片雪花在水中融化,红色的鱼,更艳了。
唐凌在背后拍她,“走吧,姐。”
她点了点头。
唐军华正喝着茶,一身红色特喜庆,屋内的红灯笼泛着红光。
一群人聊了一会,然后各忙各的。
唐婳忙着备菜,唐夜和唐军华在书房,唐凌吃着她刚切好的黄瓜。
“哥,背负的还是太多了。”
唐婳切菜的手一顿,“哥,要维护的东西太多,他不能倒,更不能垮。”
“他每次都装作轻松,实际上早就喘不过气了。”
喘不过气,对于他们仨早就习以为常了。
唐凌靠在墙上,“你和江丞妄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
唐凌知道傅祁辞和司麒麟一直劝他回去,可他所执念的人就在B市。
傅祁辞没办法订机票来B市,被江丞妄赶回去了。
你看人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之处,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别人的事总是最明白的。
唐凌不想看他姐走他的路,“飞蛾扑火,浴火重生。”
“姐,你们注定会纠缠下去,为什么要这么做?”
“活着重要还是死在一起重要?”唐婳问唐凌。
无意识的剑同时扎进两个人的心。
唐凌和唐夜怕她做傻事,对于唐凌的事,唐婳被保护的很好,她是不知情的。
这个答案,对于他,死在一起重要,对于他姐,活着重要。
“活着。”
太阳落在唐婳的脸上,“嗯,我希望他活下去。”
“他不会让你死。”
“但我想要他活。”
唐凌急了,“你是低估了他,还是低估了他对你的爱?”
“那我又能怎么办?”
现在的她,就是活着还行,死了也行的观念,所以她无所畏惧,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一个人能让她甘愿付出她烂泥般的生命,拯救她于水火,那么还是愿意相信她是幸福的。
她遇到了一个人,他的名字是江丞妄,真的如她所想般,她现在是幸福的。
她说,“我愿化作太阳,照亮每一处不能窥见天光的角落,璀璨到没有人能够忽视我。”
这样便足够了。
“唐婳你在说什么?”
他明白这句话意味这什么,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她这是……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唐婳把头上碎发别到耳后,“没什么。”
楼上发生声响,唐婳反应过来,上楼去书房。
只见唐军华喘着粗气,满地烟灰缸的碎片,刚泡好的茶冒着热气。
唐夜就站在近处,胳膊被砸的吃痛,但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好啊!好啊!唐夜你真是好样的。”
唐夜看向门外的他们,闭上了双眼又睁开。
“唐婳,唐凌,你们出去,这是我和祖父之间的事。”
唐军华冷笑到,“别啊,正好让你弟弟妹妹看,你现在的样子。”
即使这样,他还是对唐军华保持恭敬的姿势。
这就是商业的谈判,不是祖孙间的促膝长谈。
唐凌看着唐军华的脸色,判断此刻是去是留。
唐凌拉着唐婳走,“走吧姐。”
这不是翅膀硬了,即使很难改变,但起码他拼尽全力争取过。
这个是他从出生起就命中注定的,他想改命,就要抽筋换骨。
一座座大山,全部压在他身上,他不能倒。
唐婳也没心思做饭,王姨帮她解下围裙,“小姐,去歇歇吧。”
然后又说,“这块交给我和你张姨,郭姨。”
唐凌则去帮着做她剩下的。
偌大的唐家,她总是觉得喘不过来气。
她的心隐隐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捂住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她又吃了块唐凌带回来的糖。
叶青发起了视频通话,她接通,只见叶青穿着一身红。
顾盛北正在片场喝着酒,刚刚杀青,“一年复一年,时间真是快。”
她忍下不适,扬着笑容,“什么时候回家?”
“等司机呢,我爸我妈都说想你了。”顾盛北又喝了一口,随意的躺在椅子上。
夏旭尧进来的晚,他那边特别吵,一大家子人,“刚才手机被夏桂拿走了。”
他把镜头偏到夏桂,“唐姐姐,我好想你。”
夏旭尧吃了个炸元宵,掐了掐她的小脸。
叶青抱着个巨大薯片吃,看着顾盛北的电影。
“你有病啊?”顾盛北没好气的说。
叶青倒是很无辜,“我这是支持你。”
“随便你。”
他起身套上外套,往出走。
唐凌过来叫唐婳包饺子,唐婳把手机递给他。
唐凌和他们倒是聊的欢,唐婳洗了洗手,把手擦干。
她把准备的硬币洗干净,只有一枚五毛钱,其他都是一毛钱。
唐凌把手机还给她,已经挂了,她让他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就行。
她开始和张姨包饺子,她包了牛肉馅的,也有素馅。
她包的不算太好,但肯定不漏馅,她小时候不喜欢包饺子,而是喜欢擀饺子皮。
以往都是顾慕容包饺子,唐远山工作之余教导他们。
张姨还不忘夸她,“小姐包的越来越好了。”
唐凌也洗手忙着包饺子,他喜欢整些创意,还给她展示。
四不像,丑的不行,唐婳揪出一团面团,“你去一边搞创作。”
唐凌就在一旁,制作唐婳,特别丑,唐婳直接给了唐凌一脚。
就这样,包到日落,唐婳包完最后一个,就去外面坐着。
看看天,看着雪,看看邻居家的狗,看看准备跨年的人。
她点了根烟,感受着冷空气,她披着个毛绒毯子。
唐夜和唐军华下来时,天早就黑的彻底。
一桌子饭菜,屋内飘着香气。
唐夜扶着唐军华到主位,他们站着等唐军华讲话,“今年是我们唐家的一个坎,你爸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苦再苦也要咽下去,唐家永远是你们的根,你们要共同助这个根变成参天大树,你们永远流淌唐家的血,唐家用心培养你们,注定要为唐家奋斗,无怨无悔的奉献。”
唐军华看着他们,又说,“新的一年,又年长一岁,也要更努力奋斗。”
说完一同干杯,等唐军华坐下,他们也跟着坐下。
唐军华动了筷子,唐凌才夹了块牛肉。
唐婳喝着花生奶,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司麒麟。
他看了一眼唐军华,缓缓开口,“祖父,我去接个电话。”
唐军华没大动作是默许的。
对面声音很急,傅祁辞喊着,“接了接了。”
“唐婳,你现在在B市吗?”司麒麟说。
“嗯,怎么了?”
“你方便去看一下妄哥吗?他不对劲。”他也知道江丞妄和她的情况,挺客气的语气。
“他在哪?”
“地址等会我发你,我和傅祁辞明早能到B市。”
唐婳嗯了一声,拿着唐夜的车钥匙。
唐凌意识到不对劲问,“怎么了?”
她看向唐军华说, “祖父,我这有急事,我现在就得过去一趟,回来再跟您说清楚。”
唐军华拍着桌子,动怒,“你们一个个,一而再再而三,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管不住你们了吗?”
唐家最注重的就是团圆,正因如此,唐凌和唐夜都赶着这两天回来。
现在的节骨眼上,她说走就走。
唐婳也顾不得了,这是她第一次反抗唐军华。
“唐婳,你要是敢走,有种就再也别回这个家!”
“祖父,我真的有急事。”
“你倒是讲起情义来了,什么是急事,是出人命了还是被绑架了。”摆明着不让她走。
“对于我来说这件事,比这两个都要重要。”
“谁允许你能破了唐家多年的规矩,你真以为你翅膀硬了说飞就能飞了?这是天真!”
“你看看你现在莽撞的模样,真是在丢唐家的脸。”
唐婳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句钻进脑子里,但她好像没听见般,心里反复浮现江丞妄三个字。
像是魔咒般,她的心跳动越来越快。
张姨看着这阵仗,拿着饭盒给唐婳装饺子,让唐婳拿着。
她顾不上那么多了,边拿边对唐夜说,“哥,我车钥匙在楼上,我先开你的。”
唐军华一直说到她走出门仍再说,桌子上没有一个人敢违背反驳。
骨子里的威严,这是由岁月和经历累积的。
*
唐婳路上一路逛飙,到了江丞妄家门前,输入着密码。
她听到烟花声,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她一进门,开了客厅的灯,就看见在地上的江丞妄,脖子上有着被掐过的红痕,手腕处留着鲜血,地上全是喝完的酒。
唐婳喊着他的名字,找着医疗箱,给他处理着伤口,他的伤口不深。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他已经偏执到这种程度了,所以在他窒息的前一秒,他想到她,他还没有保护好她,他还没有为她解决麻烦,他死了,她怎么办。
不能死他每次都伤害自己,给自己死不了却能让他疼的伤口。
“江丞妄,你怎么这么傻。”
他一次次压抑着自己的偏执,一次次的替她开脱,最后她还是来救他了,“唐婳,回到我身边。”
她不停的点头,她这一刻她好像也感受到了疼痛,感同身受他的痛。
他用尽一切想法想了结了自己,用力掐死自己的的脖子,听他血液的呻吟,用力割腕,听他血液的哀嚎。
如果她今天没有来呢,她不敢想。
她终于知道她的心为什么会不安了。
如果真的有能忘掉世间痛苦的水,那就在那里待到腐烂吧,□□的消亡,精神上的释放,那就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
“江丞妄,我不会在离开你了,我爱你,我好爱你。”
她的唇附上他伤口。
江丞妄的手搂住她的腰,他一刻也不想松开,他怕这是一场梦,梦就梦吧,只要她在,他就不会松开。
唐婳包扎完,她问,“痛不痛?”
“好痛啊,你安慰安慰我,我就不痛了。”他的唇没有血色,脸色也苍白。
就在这时烟花再次响起,她对着他笑,“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烟花,所以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好想你,唐婳,我看到你和别人再一起忽视我,我都要疯了,我嫉妒你身边的所有人。”江丞妄吻住她,扣住她的头。
她摸着他的脖子,红痕触目惊心,她的口红把他的唇染上红色。
她去拿饺子,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脚踝,“去哪?”
“想不想吃,我包的饺子?”
听到这句话,他才送开手,饭盒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
她去厨房拿着两副筷子,回来的时候她说了司麒麟的事。
他给他俩发了信息,报了平安,让他俩回家跨年。
那他呢,一直过着只有他一个人的年。
他永远孤独,永远寂寞,永远渴求被爱,永远不能实现。
一个人的饭太煎熬,太难咽,所以他最讨厌这种无聊透顶,所谓的节日。
江丞妄想把第一口留给唐婳,唐婳催他,他咬了一口,吃到了唯一一个五毛钱。
唐婳哇的一声,那双眼亮晶晶的勾着他,“新年快乐,江丞妄。”
“新年快乐,唐婳。”
他发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活着真好。
终于他不孤单了,就一直这样幸运下去吧。
唐婳给了脖子也上了药。
她无意间看到桌子上的吃过的葡萄,“你许的什么愿?”
“说了就不灵了。”零点时他吃了十九个葡萄,多吃了七个。
他江丞妄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