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卡牌查验盟军于思兰,竟然是奸臣。
穆晴举起水囊欲饮,差点呛住,咳嗽不已。
她四顾一圈,看到顾维朗正对着舆图,与那于家军来的庚森、于念兰在商量着什么。
三人神色皆带焦急,显然很关心于思兰的安危。
而自己身后的这一万六千江南精锐骑兵,都是要过去救她的。
如今既然知道她是奸臣,还要去救吗?
即使她说不去,无凭无据,顾维朗会相信她吗?会听她的吗?
穆晴望着前方的山涧溪流,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这小溪潺潺,流得欢快,却连溪中一块大石也推不动,遇上地势变化,还得左拐右拐地屈身而就。
自己这女帝当得表面光鲜,实际上叛军四起,忠心耿耿的臣子有几个?
真正控制在手里的力量还是太弱。
顾维朗自然是忠臣,可靠、踏实。
但若他不信自己,甚至有一天,他们立场敌对,那自己该当如何?
穆晴惊醒。
或是因为穿过来以后第一个认定的忠臣便是顾维朗,他屡次救自己于危局,令她有了依赖情绪。
久而久之,竟然忘了居安思危。
人独立于世,还是要有自己能把控的力量。
不过,此是后话了。
眼下燃眉之急,是先搞清楚于思兰是怎么一回事。
两军合作对抗潭西军,是真是假,她突然在乱军中失踪,是引江南军过去的陷阱吗?
如若是陷阱,那便要马上搞清楚她意欲何为,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顾维朗带着前锋营落入陷阱。
如果不是陷阱,那为了削弱潭西军也得去救,否则失去了这个牵制,等虞归岚恢复元气,又要多牺牲无数江南军士,方能平叛了。
正思索间,顾维朗近前问:“陛下,大队可启程了,您是否撑得住?”
穆晴灵机一触,以手扶额道:“说起来,还真有些许目眩。”
顾维朗闻言,关切上前一步,欲看清穆晴的脸色。
穆晴拉着他便往他的白马走去:“无妨,此是旧疾,太医说,每次只需要闭目一段时间即可。”
顾维朗被拉着走,边侧头欲细看她双目,边道:“那我令副将率八千人马先护送陛下回营吧。”
穆晴摆手,“何至于此,太医说了,只需闭目即可。只是闭目无法骑马,要辛苦顾将军,带我一段。”
她说完,自顾自一翻身便上了顾维朗的白马。
顾维朗的马鞍设计得异常宽大,为的就是身着最厚重的盔甲时也能灵活使用,如今两人皆轻便装束,都坐上去,也足够位置了。
她挪了挪位置,对在马侧呆立的顾维朗一伸手:“快啊,要我拉你?”
……
潭东、潭西水土丰美,皆是富裕地方,州郡间的官道也修得十分平整气派,快马奔驰其上,颠簸不大。
顾维朗双手控着白马的缰绳,却觉得这路太崎岖了些。
皆因他身前坐了个女帝,他双手控缰,便如同拥着她一般。
马背起伏间,总会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肩膀、背部。
轻风拂面间,她垂下的发带一端,总会轻轻敲在他胸膛上,一下一下,不痛,却痒。
他不免想起那日在啸聚山上,她中毒发烧,畏寒怕冷,自己披衣给她,却被她一把抓住领子就往怀里钻,也是这种感觉。
那肩膀单薄却圆润,触碰到时,又能感觉底下的一点骨感。
说到肩膀,自己替她割开伤口排毒时,不得已,还看到过她的左肩。如今不知那伤口愈合了没,有没有留下痕迹。
顾维朗一个激灵,差点忍不住想伸手打自己一个巴掌。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幸而女帝双手抓着马鞍的前端,乖乖双目紧闭,看不到他通红的脖子和耳朵。
此刻穆晴的确不知顾维朗所想。
她在专心使用卡牌。一睁眼就得重新花积分换一张,所以双目闭得很紧。
原以为于思兰是好人阵营,本想用村民卡牌查找于思兰位置。如今查出是奸臣,用狼人卡牌也一样。
此处距离夏亭不足百里,是有效距离,狼人卡牌启动得很顺利。
穆晴代入于思兰视角,第一眼见到的,是无底的深渊。
一颗石子“咕噜噜”滚落而下,瞬间便没入层层云影中。
视角一转,是一张用力得几近狰狞的脸,眉上一道血痕,鲜血蜿蜒入目。
此人用双手死死握着重剑,压在于思兰身前挡住的双刀上,仿佛要将人压入身后那无尽深渊。
“于思兰,去死!”
下一刻,他面露痛苦之色,身形一凹,猛地向后飞去。
于思兰将他踢开后,挣扎着从悬崖边上站起来,持双刀扑过去,继续与那人缠斗。
耳边尽是密集的打斗之声。
周围一圈皆是负伤挂彩的军士,在山崖边进行短刀相接的白刃战。
“虞归岚,你个乌龟王八蛋,还是那么阴险,你给了董氏兄弟什么好处,他们是我们于家捡回来养大的,竟然敢反咬我一口。”
于思兰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影将对手罩得密不透风。
虞归岚持剑抵挡,脸上血迹四流,他说起话来扯得满脸生痛,呲牙咧嘴。
“因为我肯给、我舍得给。不像你爹,兄弟们用命挣回来的战利,说上交就上交,每年那么点儿粮饷,够吃几顿酒的。”
“一群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于思兰呸了一口。
虞归岚咧开嘴,手上重剑大开大合,连连将于思兰逼退了几步。
“蠢笨如猪!于思兰,你这辈子,都是错的。从前选错了人,如今选错了道。”
“你以为那次我单枪匹马过去救你,是看上你了?那不过是我演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上的是太子?呸,一个武夫之女,也配肖想太子妃。”
于思兰听得此话,显见是气得狠了,一个下腰躲过重剑,趁机扫堂腿将虞归岚再次打翻在地,双刀不要命地砍下去。
“闭嘴!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那个娇娇跟你很郎情妾意是不是?”
“我告诉你,她是我故意放在你身边的。你以为你为什么败得这么快,哈哈,你的行军布局,她全都偷给我了。”
穆晴听到此处,差点忍不住瞪大双眼。
本只是打算偷听一下敌情,不期然竟吃了几个大瓜。
她压下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虞归岚浑身一颤,重剑差点握不住,被于思兰一刀砍在胳膊上,鲜血溅了一脸。
他一个翻身躲开双刀,边退边道:“娇娇是你的人!你不是为了她才反我的?你个疯婆子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竟然跟随靖王叛乱,我们于家世代忠烈,当然不能跟你同流合污。”
于思兰义正辞严,字字铿锵。
穆晴听得有些迷惑了,这么看来,她是忠臣啊。
虞归岚却道:“我知道了,你竟是为了他,他都死了,你还念着他呢。少做你的白日梦了,今天我就成全你,让你下去陪他吧。”
说罢用单臂撑起重剑,奋力劈砍下来。
于思兰也抡起双刀冲上前,双方都是奔着取对方性命去的,毫不留情。
此时旁边的亲兵见情势紧急,也挣扎着冲过来加入战局。
正厮打间,旁边山道上又涌进来许多潭西装扮的兵丁,将于思兰和其他于家军围在垓心,一时僵持不下。
从人数看,虞归岚的潭西军有数千人,于思兰这一边只剩千余人,背后是悬崖,退无可退。
幸而双方对峙的地方山路狭窄,虞归岚一时之间也无法全歼对方。
穆晴用心记住了她看到的几处山形特征,便睁开双眼。
狼人卡牌失效,耳边的厮杀声瞬间变成了呼呼风声。
顾维朗仍带着她在赶路,身后上万精骑跟随,马蹄声沉闷而坚定。
“顾将军,现下我们距离夏亭还有多少里?”
“约莫十几里。”顾维朗低头看她:“陛下眼睛可好些了。”
顾维朗只当她方才是在自己怀中闭目歇息,却不知她已“神游”到了于思兰那头。
顾晴请他寻一极高之处,方便她查看敌情。
前方寻找于思兰的哨探还未回来,顾维朗见识过女帝惊人的目力,便依言寻了一处较高之处,纵马而上。
到得视野开阔之处,顾维朗扶她下马,又看了看她的双目,清澈明净,似乎大碍,方放了心。
穆晴极目看了一圈,并无发现方才看过的地形。她又换了一张预言家卡牌,亦无所获。
她摇摇头。
顾维朗道:“无妨,我们到前面再试试。”说着便要扶她上自己的白马。
谁料后面他的心腹张涛已一手牵着女帝的红鬃马近前来。
穆晴此时已不用闭目,见了红鬃马,便欣然上了自己的马,双脚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走了。
顾维朗突然感觉手中空荡荡的,他紧了紧马绳,瞥了张涛一眼,骑上白马追去了。
张涛感觉自己似乎被主帅瞪了一眼,但待他定睛看时,又觉自己眼花了。
定是连续赶路,头晕目眩了。
如此沿路寻了几次,穆晴终于看到了方才用狼人卡牌在于思兰视角看到的山峦。
她赶忙指出方位,言明大概人马。
顾维朗立马派前哨出发,随机点齐八千先锋,先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