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王纳兰闻染是当今陛下的小皇叔,拿着先帝遗旨辅政。
陈南王妃陈眉是豫国公府的义女,身怀武艺率性坦荡,自小习武不拘小节,行事做派常常让人难以琢磨。
容颜英气与娇媚并存,一副绝世媚骨或可颠倒众生。
巧合的是陈眉也是孤儿,也是五岁那年被送到豫国公府,豫国公夫妇膝下没有子女,将陈眉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也就是这样相似的经历,陈眉格外疼惜这个孩子。
一进屋看见陈眉摆弄着桌上的珠钗收拾,还有现下京城时兴胭脂水粉。
“母妃……您找我?”
陈眉听见声音回头拉近婉儿,各式珠钗在婉儿头上比着。
“这是珍宝阁新上的货,你看看哪些喜欢都拿去。”
珍宝阁是陈眉名下的铺子,出售女儿家的钗环首饰以及胭脂水粉。
首饰还没挑完,又名一旁的妇人给婉儿量身丈体。
“今日苏州又送来一批新料子,给你做两件衣裳。”
婉儿像个乖宝宝一样照做。
这些都不足为奇,京城贵妇中对这位陈南王妃都是敬而远之,那些官眷都觉得她行事不成体统,最主要的还是怕她。
武朝女子习武的不少,但能像陈眉那样夜闯三朝权臣的院子,满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没了那些繁琐的应酬,她倒是乐得轻松,手下的铺子地契年年增长。
婉儿挑了一支白玉簪和一支桃色水晶凤钗,问道:“母妃,您几天前刚做好的衣裙我还没穿呢……”
“过几日你就要回临安给你父母扫墓了,说这肖家大郎也要娶妻了,你呀正好喝完喜酒再回来。”
原来刚才父王在前院说的是这个。
“还有个事一直没告知你,上次你表姨来京城时曾说你和肖家三郎指腹为婚的事。”
婉儿一脸震惊,从未听人提起过。
那是当时两家媳妇先后怀孕,便约定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若是两个男孩儿或是两个女孩儿,那就结拜为兄弟或姐妹。
看着婉儿错愕复杂的神情,陈眉赶紧细细说道:“你别急,我知你是不愿意的。偏巧年前你表姨来,说肖家三郎坐诊时看上了一位来抓药的姑娘。指腹为婚这件事不过是你娘和肖大婶当年嘴上说说罢了,这肖大婶又看儿子跟那姑娘要好,就托你表姨来说和说和这事,也想看看你的意思。当时我替你做主拒了这门婚事,不过你若想还想回临安结这门亲,那你可得早告诉我,不然等人家那边事儿成了你再反悔就完了。”
王婉儿双眼坚定,摇了摇头:“我不要!”
身子量完陈眉给交代两句,将仆妇们都遣下去。
陈眉坐在婉儿身旁,缓缓说道:“这肖家三郎也有了意中人,明年你也及笄了,可有想嫁的人?”
听着此话,婉儿两腮泛起微红一脸娇羞的低下头,不知是胭脂粉的红,还是婉儿害臊羞红的。
其实她心里早有定数,一来是羞于说出口,二来是今日卓昱在学堂的那个转身让她捉摸不透。
脸上的红晕还未淡去,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问道:“母妃,您若是男子,觉得我和袁雅芙哪个更好?会娶做妻子?”
婉儿眼珠子目不转睛看着陈眉,等她的答案。
都说袁家大姑娘在满京城闺阁女儿中才貌都是首屈一指的,陈眉迟疑了片刻,道:“你为何要与她比?”
婉儿说不出理由,这么看来连母妃心底也觉得袁雅芙更好,难道卓昱真看上袁雅芙了?
眼眸低垂神色呆滞,各种猜测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见婉儿逐渐暗淡的表情,陈眉一脸真诚说道:“若是我肯定娶你了!咱们婉儿娇俏可人、聪慧能干,诗书词赋女工厨艺点茶调香什么都会……还能管家看账本。她袁雅芙会吗?我就看不得这种官家大小姐的娇柔姿态。”
婉儿从小就对任何新鲜事物好奇,一得空不是找后厨的娘子们学做点心,就是去珍宝阁后院看女师傅们制香、打制钗环。
三年前陈眉又让画楼教婉儿看账本,跟着管事妈妈学管中馈诸事。
不过这些婉儿如今做起来只能算是看得过眼,她心里也很清楚,浅浅笑笑只当是母妃安慰自己。
“婉儿,你要记住不管别人千般好,你也有自己的优势,也会有人疼爱喜欢。不管袁雅芙多少男子追求,你只需要等着你那位意中人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母妃一番倾吐说教后,婉儿带上选好的首饰退下。
陈眉叫来画楼悄悄问道:“姑娘跟卓公子拌嘴吵架了?”
画楼:“没有啊昨日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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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廊下陈南王送肖大郎,走了一段由一段。
这边正遇上急急赶来的卓昱,他见过肖大郎的,二人见礼问安。
肖大郎:“王爷,晚辈先告辞了,过几日我再来接婉儿。”
纳兰闻染邀卓昱到前院坐坐,自从昨日陛下在城楼看了蹴鞠大赛后,对卓昱赞不绝口。
眼下宫中是没有适龄的公主,不然陛下都有心思将卓昱招为驸马了,拉着卓天曜直说道,儿子若是有心仪的姑娘,直接来告诉他,这个媒他来保。
这话当众说出,卓天曜从出宫到进府门,前前后后一帮大臣想要结亲的。
两人闲谈了几句,王妃过来说有要事相商,卓昱便告辞去后院找婉儿。
急急跨出房门,忽听房中王爷王妃仿佛谈着婉儿的亲事,又说这什么肖家……
他放慢脚步想听得更真切些,但走得太远已听不清任何声音。
难道是肖家大郎?方才临走时他为何说几日后要来接婉儿?
一通胡思乱想后,人已到了逐梦轩。
房里婉儿正对着铜镜试新的面脂,侧脸看了眼匆匆赶来的卓昱。
刚听了陈眉一番话,心里也舒畅许多了。
卓昱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你今天怎么没等我?”
婉儿:“看你不得闲我就先回来了。”
卓昱试探性问道:“你生气了吗?”
“为何要生气?你迟早是要娶妻的呀!听说近日朝中大臣把卓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卓大公子可有相中的姑娘?”
她故作云淡风轻,倒是把卓昱问得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后卓昱轻声道:“看上的,没来。”
这话带着几分试探,骤然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王婉儿想了想,言语道:“怎么袁家难道没人去说亲吗?那你可得赶快跟你父亲说,袁雅芙在京城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爱慕者甚多……”
婉儿一本正经说得头头是道,话还没说完卓昱转身坐到一边的圆桌旁生闷气。
“姑娘,您晒的药材已经干了。”
见着画楼进来,又想起刚刚云屏未说完的话,问昨晚卓昱干了什么?
画楼一脸木然不知怎么说起,卓昱也慌了,过来一把拉起婉儿推至棋桌说道:“咱好久没下棋,来来来下一盘。”
屋外午后的阳光正好,屋内一双人儿对弈。
不知为何卓昱今日整天心神不定,还好婉儿的棋艺不高,有时卓昱一盏茶喝完她还没落子。
婉儿的棋下得温吞,这些年来也只有卓昱会叫她下棋。
在陈南王府,王爷忙着政务,弟弟妹妹们也还小。
记得九岁那次她抱着棋盒去找陈眉,谁知陈眉一颗子直入天元,无奈婉儿陪她下了一局连五子。
卓昱就不同了,幼时和卓夫人在乡野隐姓埋名躲追杀。日子虽然清苦,但卓昱三岁开始识字背诗,卓夫人亲自教。
五岁生辰那日母亲送了他一副棋子,得闲时卓夫人就会来教他下棋。
后来卓昱初到京城时寄养在陈南王府,婉儿下棋也是他教的。
一阵春风吹来,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茶花清香。
他抬眸一看,婉儿平日欢脱俏皮,不过下棋时认真思考的样子倒显得十分温婉娴雅。
一晃八年过去,当年那个总喜欢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卓昱一时看出了神,婉儿下了看卓昱迟迟未动,抬头催着他方低头下子。
“你这是准备出远门吗?”
“许久没回临安给爹娘扫墓了。”
卓昱心里打鼓,婉儿三两年回一趟临安。
过两日肖大郎来接她,难道是要一起回去拜祭父母?
方才前厅王爷王妃又说起的婚事……
越想心里越慌,轻声道:“我……能跟你一块儿去吗?”
王婉儿:“你去做什么?”
“临安也是我的家乡啊,自从来了京城我也没回去过了。”
“你不是说要跟卓将军去南边剿灭流寇吗?”
年前父亲就说下次出征时带上他一起,上个月闽地传来急报有流寇作乱。
圣上下旨令袁小侯爷改道诏安县,另命卓天曜三月带兵南下前去支援。
他是真把这事忘了,原本卓天曜想到他院试完后若能考上还有殿试,这次恐怕带不上他。
可他这次交的是白卷啊,这趟诏安之行看来是必去无疑了。
一局下完卓昱离开,路过花园时看到海棠树才冒出新芽。
回想起八年前那个初夏,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