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门外遇上了孟雪瑶,昨日几个姑娘在中堂受完罚她就被自家兄长带走了。
两个丫头挽着手进书院,一路有说有笑的。
“听说了吗?广林王的嫡曾孙女要来咱们学堂念书了。”
王婉儿一惊,广林王府自家有书塾,为何还要孙女来麓霖书院?
孟雪瑶继续说道:“就是那个王秋月,此人嚣张跋扈得很,看样子不是进伯学堂就是仲学堂。还有她与那袁家两姊妹是亲戚关系要好,你可得当心点儿。”
广林王六七十的年纪胡子一大把,在朝中势力独大。对这个嫡长曾孙女是格外疼爱,因此养成了王秋月霸道横行的性格。
年幼时婉儿跟着母妃去过几次广林王府,每一次都能看见王秋月捉弄小女使和庶妹庶弟。
她后面若不是有母妃撑腰,估计也会被捉弄一番。
在整个京城人眼里,陈南王妃这人不好惹。
婉儿依稀记得贵妃姑姑刚过世时,她就被广林王府的人劫走,陈南王妃挺着大孕肚上门要人。还差点把房子给他们炸了,火铳指着广林王的脑袋叫他放人。
那时年纪太小完全不知广林王府的人为何要劫走自己,后来母妃千般嘱咐,广林王府的人都不要相信,若是路上碰见他们见过礼后有多远走多远。
母妃还叫广林王作大伯父,只是在别人看来他们不似亲戚,倒像是仇人。
上辈子王秋月进了伯学堂,不久便吵着央求曾祖父给她和卓家撮合婚事。
也正是因为她在婉儿和卓昱议亲事上插了一脚。
后面再加上一个袁钧,他当庭请求陛下赐婚。
因婉儿没有兄长,与卓昱自小一起长大关系甚密,也请他们二人认了兄妹,说这也算双喜临门。
袁钧刚刚在南边立下战功,又有广林王一干人附和,陛下也只好答应这两件事。
到了仲学堂,袁雅蓉请假了,说是要等脸上伤疤好了再来。
不知真是脸花了见不了人,还是那一百遍学规没抄完。不过她没来总归是好事,省得看到那副刻薄的嘴脸。
伯学堂这几日走了些学子,有的还是月初会试前走的,现在堂上零零散散四五人。
男学员来这里进学都会走上科举之路,女学员则不同,通常过了十五及笄年纪就回家准备嫁人了,也有过了年纪还在继续待在学堂里,就比如袁雅芙。
卓昱也参加了月初的会试,可当卓将军让收拾书卷回家时,再三推脱说感觉自己没考好,想在读三年。
这是他第二次会试了,不管是鹿林学院的先生们,还是身为书香世家的卓夫人,都知道卓昱自小学习用功,见解独到、文采斐然,还能写得一手好文章。
三年前他落榜了,卓天曜事后询问考官,说儿子的考卷上寥寥几行字,且与考题无关。
回家一问卓昱只道是第一次会试,夜里睡不着,答题时精神恍惚,后来还睡着了。
今年卓昱再进考场,一回家就被父母亲追着问考得怎么样?夜里可还睡得着?考题难不难?
卓昱闪烁其词敷衍了两句,转头又上陈南王府去了。
说上次夜不能寐考时睡着了那是假的,而这次他是真的辗转难眠坐立难安,最后交的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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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学堂的先生们少有授课,学员们都是自行温书。
卓昱坐在桌前愣愣发神,今早婉儿那一声哥哥算是喊了一半,什么时候能听全啊?
一个身影出现挡住了光线,卓昱抬眸,又故作镇定低头翻书页。
袁雅芙温柔细语,缓缓道:“师兄昨日操场大放异彩夺得桂冠,我在这里恭贺师兄了。”
卓昱额头微抬,侧眼淡淡道:“多谢。”
然后继续看书。
袁雅蓉有些欣喜,在整个书院除了王婉儿,卓昱几乎不同任何女学员接触说话。
他刚上麓霖书院的时候,父亲还只是一名没有根基的六品武将,这麓霖书院世家公子云集,他能进来还是托了陈南王的关系。
年仅九岁的他入学就进入了季学堂,那时大多数同窗嫌他父亲是个小武将不愿与他接近,还时常窃窃私语投来异样的眼光。
好在他不在乎这些,每日刻苦读书,放课后等着婉儿来叫他一起回家。
那会儿的婉儿也是娇软可爱,整天哥哥前哥哥后,除了每月有五日出城练武,她都会跟在身后。
而今日他在书院以及整个京城的妇孺皆知,不仅是父亲官至四品,重要的是他自身是个文武全才。
身躯凛凛一表人才,一双通澈的桃花眼俘获了多少闺中女娘的心。
自从卓昱参加蹴鞠大赛起,每年来看比赛的人也多了,郎君们来看得是卓昱精湛的球技,女娘们自然是来一睹卓大公子的风采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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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出神良久,乍惊一旁的人还未离去。
“袁姑娘还有事吗?”
他至始至终未抬头看袁雅芙一眼。
袁雅芙怯怯掏出一个银褐荷包,柔声说道:“这是我亲手绣的,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卓昱放下书卷,侧过脸低首:“姑娘的贺词我收到了,这荷包是随身佩戴之物,您还是赠与他人吧。”
袁雅芙看见他腰间的月白香囊垂摆,这针法绣工看着像是王婉儿的,王婉儿别的本事没有,绣工在京城中堪称一绝。
心中一顿,问:“那这香囊是……”
“我母亲送的。”
说完卓昱继续埋头看书,袁雅芙也只好失落的走开。
一夜未合眼,卓昱眼睛有些涩了,只手撑着脑袋打盹儿。
学堂来往人少,甚至只能隐约听见对面仲学堂先生授课的声音,他很快就入睡了。
在梦中,昨夜婉儿一指之距的容颜反复重现,尤其是那即将触碰的蜜唇……
放课钟声敲响,他猛的吓醒,梦中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中。
“大郎!你怎么了?脸红红的……”
凌书邺这一声喊把他吓一激灵,猛然站起身视线恰巧望见院门外的婉儿,随即转过身往水台去。
婉儿是来找卓昱回家的,手中还拽着他的手帕,今早忘了给他。
只是……他明明看见我了,为何转身就走?
愕然中又看见袁雅芙的身影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她停住脚步。
“婉儿师妹,来找你昱哥哥吗?”
凌书邺发现了婉儿。
婉儿收了收满天乱飞的思绪,恭敬问候了一声便离开了。
她想起袁雅蓉常常说的话,心中自问:真的是我缠着他不放吗?
卓昱在水井前打了一桶水,几捧冰凉的井水浇面,确实清醒了许多。
在身上摸索着找手帕才想起东西还在婉儿那里,这时身边一人递上了手帕。
“师兄。”
袁雅芙在一旁驻足许久,看他好像有些紧张的样子。
看清来着卓昱后退一步,冷冷说道:“不必了,多谢。”
随后快步离开。
回到堂中找凌书邺借了手帕,凌书邺瞥了眼后面的袁雅芙,悄悄问道:“怎么回事?刚刚婉儿师妹来了,那个……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方才惊醒来两腮赤红,不想婉儿看到自己的窘状,难道是误会什么了?
“她人呢?”
“提着匣子朝大门去了,回去了吧。”
这是正值书院各个学堂放课时,卓昱在人群中没找到婉儿的身影。
门外一对小师弟中,卓昊跑来拿出卓昱的手帕。
“哥哥,婉儿姐姐让我给你的。”
卓昱将手帕收好,问道:“姐姐呢?”
“她带着四郎回去了。”
陈南王家的四郎,与卓昱同年出生且都在一个学堂念书。
这是她第一次没等他一起放课回家。
难道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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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府婉儿坐在妆镜前发愣,丫鬟云屏端上两杯茶,见只婉儿一人诧异地四处望望。
“姑娘……你怎么了?”
婉儿抿了两口热茶,托腮看了看铜镜中的人。
怎么看这张脸都觉得平平无奇,袁雅芙不但样貌好才学在整个京城女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是城靖侯的嫡长孙女,她虽然是从小长在陈南王府,叫王爷夫妇一声父王母妃,可到底是个养女罢了。
想到这些这张脸越看越无奈,一脸忧郁双臂伸直趴在桌上。
回想上辈子书院有卓昱和袁雅芙的传闻,婉儿听说后卓昱再上门直接给人轰出逐梦轩。
这一次她亲眼所见,难道传闻是真的?但又想起上辈子终身未娶的卓昱,脑子里一团乱。
“姑娘,到底怎么了?您跟卓公子吵架了?”
婉儿迟疑片刻,低声说道:“云屏,你说卓昱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像是袁雅芙那样的吗?”
云屏:“怎么会呢?卓公子对姑娘那么好,怎么会喜欢她?”
此话听着婉儿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姑娘柜子里的稀奇小玩意儿,大多是王妃给您的,剩下的都是卓公子送的。还有昨夜他……”
云屏想起昨夜和画楼在廊下听候时,房中的场景无意入眼。
“昨夜他怎么了?”
面对婉儿的追问,云屏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说下去,说让她去问画楼。
这时前院小厮来报让婉儿去见客人,肖家大郎来了。
肖家是婉儿临安祖宅隔壁邻居,婉儿在进陈南王府前都是由表姨和隔壁肖大婶照顾的。
这些年婉儿虽然人在京城,偶尔也会回临安拜祭父母,顺道看看表姨和隔壁婶婶哥哥们。
肖家三个儿子,长子十几年寒窗,月初参加了会试,等着放榜后回乡,今日特来拜会王爷看看婉儿。
陈南王对这个肖大郎是颇为欣赏的,一来他的父亲跟婉儿父亲一样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二来同时读书人谈古论今讲起来滔滔不绝,总有谈不完的大事。
婉儿到前院跟肖大郎寒暄了几句,又被陈南王妃唤去。
走出门隐约听到父王和肖大郎在里面说着什么亲事,她没放心上,朝母妃的怡和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