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州可谓繁华,竟连卖铺子的商家都少,李熙刘秀刘康三人转了一下午只有清净寂寥之处还有几个转让,而且价钱还不低,很不划算。虽然李熙还是出了钱买下,但那是无奈之举。
她抬眼望着今夜星星点点,街头巷尾挂起来的明亮灯笼也如一颗颗繁星在她眼中闪烁。她转眼看向四周,各色白日售卖的商品夜晚仍旧未收,这就是吕县与瑜州的不同。
噔噔噔,噔噔噔。
突兀的敲门声穿过喧闹的街道闯入李熙耳中,她闻声转头看见斜对面的老婆婆,她步履蹒跚神色焦急,急促地敲门声不断传来。
李熙抬头看了眼名字,是一个叫济安堂的地方,想来是医馆。不过在瑜州,这个点儿也只有医馆会闭门了。
“杨大夫杨大夫,杨大夫在吗,我家妮儿又病了,杨大夫!”
“求求您了,救救我家妮儿吧!”
很久之后,那紧闭的门才被人搬开,里头伸出个小脑袋来,他好像对老婆婆并不陌生,也知道其来意,一看见她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道:“杨老婆子你怎么又来了,你也应该知道的吧,你家那妮子年纪大了,你不如让它死前吃点儿好的,买块布搁院子里埋了算了。”
听到这话,李熙当即皱了眉。
那人无奈道:“你若实在舍不得,你上山采俩蘑菇炖了,还能补补身体。”
“小哥,你这话说得越发不对了,你开医馆就得有医德,不救人就算了怎么能这样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你应该听过吧。”李熙忍不住插了一嘴,缓缓走到那老婆子身边来。
那医馆的小哥闻言用惊奇地目光看了李熙一眼,哎呀一声:“不是不是,姑娘你误会了,不是救人一命,是鸡,救鸡一命!”
李熙呆了一下:“鸡?”
那老婆婆将怀中那布掀起个角,李熙就跟一只羽毛浓密,雄赳赳气昂昂的母鸡对上了眼。
母鸡:“咯咯咯!”
老婆婆满眼慈爱:“诶,姑娘,这就是我家妮子。”
李熙一时哑口无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妮子还能是一只鸡。这回算是帮错人了。
“它看上去,很威武……”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老婆婆轻轻抚摸着妮子的头:“最近它吃得少拉得也少,白天都蔫蔫的,晚上才精神一些。孙玉啊,杨大夫在吗?让他给看,看看就好了。”
“杨老婆子,人老了身体都会不行,何况是鸡呢?我家师傅人都治不过来,哪有时间给你治鸡?你不如就听我的,好好伺候着,让它寿终正寝吧!”孙玉苦口婆心劝道。
杨婆婆满是皱纹眼周溢出热泪。
因为一只鸡在医馆下头拉扯,李熙也是头一遭。不过看着这杨婆婆如此可怜的模样,她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去找兽医看看,应该比治人的大夫更好?”
孙玉叹息:“瑜州城哪还有兽医。杨老婆子,我家师傅今日真的不在,你,哎!”孙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婆婆抹了把眼泪:“那、那我明日再来。”
她步履蹒跚,抱着鸡缓缓离去。灯光下,她摸了摸鸡的头,而那只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的鸡也为老婆婆低下了头。
望着老婆婆的背影,孙玉似乎也有些唏嘘:“那只鸡是杨老婆子儿子留下来的,他儿子走前跟她说,等鸡长大了,他就回来了。可是六年过去,鸡都快死了,而杨帆他……那只鸡就是杨老婆子的念想,鸡死了,老婆子估计……哎不知道有生之年,杨老婆子还能不能见他儿子一面了!”
孙玉最后叹了口气,脸上有些不忍。
“你刚刚说的是瑜州城里哪还有兽医,你的意思是以前是有的,对吧?那现在呢?兽医去哪里了?”李熙问道。
“姑娘是想帮助杨老婆子?姑娘,你不用太过担心,鸡若真的生病,不用你去找兽医,病自己就会好。”孙玉说道。
孙玉的话让李熙觉得奇怪:“自己会好?为什么?”
孙玉解释道:“因为以前瑜州城那个唯一的兽医就是杨老婆子的儿子杨帆,杨老婆子家药可不比咱们医馆少。她的鸡并没有生病,只是老了。病了可以治,但老了却没有办法返老还童,鸡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李熙愣了一下,转眼看向老婆婆离开的背影,原来她自己也知道,那只鸡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会流泪吗?
“多谢。”李熙朝孙玉道了谢,孙玉摆摆手将门缓缓合住。
夜晚的小插曲过去,李熙沿着街道回到了客栈。她站在客栈下面抬头发现许舒宁房间的灯已经灭了。
是睡了还是走了?李熙猜不到。
她缓缓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就在许舒宁房间隔壁,哪怕她不知道许舒宁是不是在,仍旧放轻了脚步和打开门的声音,怕吵醒了许舒宁。
但是,她刚刚打开门,就听见旁边的房间被推开了。李熙下意识看去,有种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是许舒宁,他没走。
他衣裳没换,还是昨天那一身。想起刚刚他房间熄灭的灯光,她有些奇怪,他竟没有睡。
……他不会连着两日都没睡吧?
李熙心里没来由地出现这个猜测。
“你这昨夜没回来……去哪儿了?”许舒宁说完前半段话后,面色犹豫,他不该管她的,她总是神出鬼没,他该习惯,可是……昨日,她对他生疏了。
那句男女授受不亲,他想了一天一夜,总觉得不痛快。他和她一样,再没有别的亲人了,他可以管管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在外面。”李熙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生硬了,随后补了一句:“和刘秀在一起。”
“刘秀?是那个姑娘吧。也姓刘,和刘康什么关系?”许舒宁从没见过刘康,可是常常听见他的名字。这个叫刘秀的姑娘突然让他格外在意。
“没什么关系。许舒宁,你听上去不太对劲。”在李熙印象中,许舒宁只在意她,却不会在意她的其他事情,所以,她才会觉得许舒宁奇怪。
奇怪吗?
许舒宁闻言愣了愣。这几日他都很奇怪吗?
黑暗中李熙听见许舒宁走来的脚步,他越走越近,逐渐拉近和李熙距离,直到,她与他近得有些尴尬。
李熙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是他却有所预料一般,在她退后那一刻伸手将她一把拉了回来,她一下子撞在他胸膛上。
距离变得更近了。
“许舒宁,男女授受不……”
“李熙,奇怪的是你吧。”
李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舒宁直接打断,他的语气听上去实在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愠怒。
他……在生气?
为什么?
李熙不明白。
“我奇怪?”李熙疑惑。
“你从来不是那样在意那句话的人,是谁教你了,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许舒宁步步紧逼,李熙想退,他却钳制住她的双臂,让她退无可退。李熙又不敢挣脱,她怕伤了许舒宁。
李熙更加困惑:“许舒宁,这句话不对吗?”
许舒宁未答。
一时间,房中气氛更加紧张。
“很对。”很久,许舒宁缓缓道,但是李熙听出了近乎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句话,但是说出那句话的人不可能是她。就像她会问他“这句话不对吗”一样,她一定也会问别人“男女授受不亲?是这样的吗”。
呵呵,他太了解她了。
他低头,她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是那样耀眼,倒映着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几丝轮廓。
他忽然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于是,他俯身向她而去。
李熙依稀瞧见他俯下身来的姿态。他们原本就离得很近,这下,更是没有缝隙。
李熙身体一僵,不知道干什么了。
太近了。
让人无所适从的近。
许舒宁好奇怪,他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许舒宁忽然在她脖颈处停下来了。很快,李熙就感觉到他呼吸喷薄在她脖子上的感觉,温热,湿润,让她觉得不自在,很不自在。
许舒宁太奇怪了。
他怎么这样呢?
是不是……
“怎么了?许舒宁,你是不是生病了?”李熙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许舒宁闭上眼睛,动了动鼻尖:“龙井茶,脂粉气,香酥鸡,活鸡……”
他睁开眼,眼睛沉沉如夜:“李熙,你知道,还有一味最浓最香最贵的味道是什么吗?”
李熙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许舒宁病了很久,久病成医,他最厉害不是舞文弄墨,而是他的鼻子。
“什么?”李熙眼角莫名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许舒宁勾唇:“龙涎香。李熙,你能告诉我,你的怀中,脖颈处,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龙涎香吗?”
他语气没有刚才那样强烈,但李熙却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这么浓,这么亲密。他抱过你了吧。”
李熙:“……”
龙涎香?
抱过她?
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那是个误会。”李熙无奈道。
“什么误会能让一个男人撞入你的怀里?嗯?”许舒宁轻轻呼吸,那浓烈的味道挥之不去。用龙涎香熏衣,不是皇室就是贵族。
那也算男人吗?
那就是只小狐狸,再不济……就是个小孩,比她还小几岁呢吧!
李熙知道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的,她只好叹息:“许舒宁,你别无理取闹,没有这回事。”
“我无理取闹?”许舒宁气得不行,舌尖抵住上颚都抵不住心血翻涌。
许舒宁逼得她更近:“那谁温柔小意,体贴入微,让你心花怒放,你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