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丞让人带着蓬宜年去见了沈南庭,沈南庭躺在床上昏迷着,大夫还在施针。
云瑾丞没进去,让蓬宜年在沈南庭面前哭个够。
书房里,蓬宜年好不容易缓和过来道:“云公子有何安排,只管说便是。”
“那便要委屈蓬将军了。”
下午,沈南庭醒了过来,把云瑾丞叫去了书房,蓬宜年也跟去说了几句话。
沈延玦蒙蔽了安福安远,避开凌峥准备往外走去,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小王爷要去哪里?”
沈延玦回头一看,见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身上背着一把长刀。
“小王爷应该还记得我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蓬宜年走到沈延玦面前。
沈延玦看了他的刀一眼,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连连往后退去,“我只是想出去玩,别杀我!”
“不是要杀你。”蓬宜年尽量把声音放软,语调听起来怪怪的,“小王爷要去哪玩,我奉命跟着小王爷,请吧。”
沈延玦:……
事情越来越难搞了。
蓬宜年一路跟着沈延玦钻进了望香阁,一股女人的香气包围过来,蓬宜年当下就愣住了,“少爷,你来这里玩什么?”
“斗鸡啊!”沈延玦指了个方向,一溜烟钻了过去,蓬宜年一看,那里面应该是个赌坊。
“少爷!”蓬宜年正要跟上去,一个香香软软的姑娘就缠了上来。
“这位壮士生得好魁梧,奴家喜欢。”姑娘把自己贴了过来,胭脂的香味熏得蓬宜年发晕。
他腰侧背的刀是砍敌人的,不是杀姑娘的,蓬宜年有些手足无措,“让、让开,我找我家少爷!”
姑娘巧笑嫣然,挽上了蓬宜年胳膊,“哥哥别急着走嘛,奴家带你去听曲儿。”
蓬宜年力气大,正欲推开姑娘,却发现脑子昏了一瞬,手脚突然就没了劲儿,两个姑娘架着他去了二楼。
在一个名为“春水无题”的房间内,女人刚哈哈大笑了一阵,趴在桌上差点直不起腰,“我说沈延玦,你还有没有点出息,被自己男人逼得满青楼乱窜,要不是我那两个姑娘,你今天还脱不了身。”
沈延玦坐在凳子上,黑着一张脸,手里的茶都转凉了也没喝,“他让蓬宜年跟着我。”
女人还没止住笑,一边笑一边道:“蓬宜年好说,空有一身力气,你不如把实话告诉他,今后就方便多了,蓬宜年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你那男人终究是个外人。”
“人被你们弄哪儿去了?”
“就在对面房间,有姑娘看着他,等会儿你去见他,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将来我也帮不了你。”
沈延玦把手中凉了的茶一口喝了。
朱鸾终于止住笑,认真道:“皇太子已经走了,不过留了眼线,要解决掉吗?”
“不必。”沈延玦道。
朱鸾抖了抖身上的红裙道:“你男人与虞都的那帮人纠缠不清,不可信。”
沈延玦沉着脸,“我自有分寸,别一口一个我男人,他不是沈王府的人。”
朱鸾啧啧一叹:“婚都成了,你还要把他赶出去不成,我看你一年内都赶不走他,老皇帝还没死呢。”
沈延玦闷头喝了第二杯茶,“把蓬宜年带过来。”
“想清楚就好,我去叫人。”朱鸾款步走了出去,把门顺手一带。
蓬宜年中了迷药,过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沈延玦。
“小王爷你去哪儿了!你可别乱跑!”蓬宜年脑子还在发昏便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有歹人给我用药!颍州不安全了!”
蓬宜年一脸慌乱地道:“我的刀呢,刀呢!”
“蓬将军。”沈延玦沉声唤了句,语气和之前大有不同。
蓬宜年愣住了,“你……你叫我什么?”
“蓬将军。”沈延玦吐字清晰,“我父王最信任你,我也一样。”
眼前的沈延玦完全不似个傻子,蓬宜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沈延玦语气又亲和起来:“蓬叔叔,我自幼把你当亲叔叔看,我记得,七岁时你带我骑马,教我射箭。”
蓬宜年顿时老泪纵横,抹着眼泪道:“若王爷知道你……哪怕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会的。”沈延玦道,“我会告诉父王,不过蓬将军,你听麒麟令的,还是听我的?”
蓬宜年很想问,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还要分听谁的,他想了想,沉声道:“当然是听小王爷的。”
“好。”沈延玦缓缓勾起嘴角,“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蓬将军不必多心,我是为了颍州,为了父王的心血。”
“我知道。”蓬宜年声音哽咽,“我都听小王爷的。”
晚间,沈延玦回褚玉苑时恰好赶上饭点,云瑾丞在洗手,融雪端着水盆,那盆里的水不知加了什么,竟有一点香味透出来。
沈延玦直接往饭桌前坐去。
“小王爷,先洗手再吃饭。”
沈延玦不情愿地过来,把手伸进盆里,刚一用力搅水,云瑾丞就快速撤开了,避免了被水溅到身上。
沈延玦的恶作剧失败。
蓬宜年回到王府就不必时时跟着沈延玦,云瑾丞给他在王府安排了住处,他从前本就是跟在沈南庭身边的副将,对这王府很熟悉。
今日云瑾丞吩咐安福帮沈延玦沐浴,经过前两日的提醒,沈延玦已经不会偷偷把受伤的手伸进水里了。
云瑾丞去了书房粘书,工程浩大,还都是精细活。
书籍损坏得比较多,有些页面被撕成了好几块,云瑾丞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纸,沿着被撕裂的地方重新贴回去。
“凌峥,再点两盏灯。”
云瑾丞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足足把《晋地记》粘好了一半,融雪敲门小声问了句:“云公子,小王爷已经睡下了,你何时回去歇息?”
云瑾丞这才发觉时间很晚了,于是把手中的书合上出来,“一时忙忘了,我这就回去。”
回到房间时,沈延玦已经睡沉了。
上午,蓬宜年跟着沈延玦去读书的学堂,学堂暂时就设在褚玉苑里,沈延玦坐在书桌前,翻开手中的千字文。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蓬宜年看着装模作样读书的沈延玦,喉咙里尴尬地咳了一声。
梁许卿朝他看来,“蓬将军可是身体不适,小王爷没出王府,可以不必在这里守着,王府的防卫还算是严实的。”
“哦,没。”蓬宜年道,“我没病,我没事做,过来看看小王爷读书,打发打发时间。”
“那蓬将军请自便。”
蓬宜年其实就是好奇,想看看沈延玦在王府里怎么装疯卖傻,他为何还要瞒着王爷。
云瑾丞一直在沈南庭的书房待到下午才出来,今日出来得早,只因沈南庭的身体实在熬不住了,话说到一半就被大夫强行拖了回去施针。
见时间还早,云瑾丞叫来凌峥备上马车出了王府。
马车一路驶出王府,来到濮江边上。
“公子,得坐船过去了。”
云瑾丞从车上下来,“走吧。”
一艘小船靠在岸边,船夫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凌峥直接递过去一粒碎银,“老伯,载我们去江上乾坤楼。”
船夫看了两人一眼,“上来吧。”
小船慢悠悠往江心划去。
乾坤楼就建在江心,阁楼不高,但江上那座岛被它全占了,除乾坤楼主楼外,还有六座小楼,皆是乾坤楼的所有物,这座江心岛十年前就被他们买了下来。
船靠岸了,船夫道:“停稳了再下,这里偶尔大风,不小心会踩进水里。”
凌峥先跨上岸,把云瑾丞拉了过去。
眼前的乾坤楼主楼有七层,其余几楼最高也才三层,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小厮就将云瑾丞他们拦住了。
“几位可有拜帖?来找谁?”
“没有拜帖。”云瑾丞道,“想找你们打听一个人,不知多少金可换取一个消息?”
云瑾丞往那小厮的黑衣服上看去,衣服边上的花纹是火纹,像火苗一样的纹路,是独属于乾坤楼的标志。
小厮道:“看阁下要的是什么消息,阁下报出身份来我才能带你进去见阿鸾姐姐。”
凌峥嘀咕了一句:“还要报身份,那岂不是来这里的人都要被他们摸个底朝天。”
小厮耳朵根动了一下,把凌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便道:“阁下若是不想说,那便请回吧,乾坤楼做生意,讲究自愿。”
云瑾丞道:“在下云瑾丞,安亲王府小王爷的郎君,劳烦你带我去见阿鸾,价钱好说。”
小厮躬了躬身,“云公子稍等。”
小厮转身回去,留下云瑾丞和凌峥候在这里。
凌峥四处打量,啧啧叹了一声:“修得如此气派,进门还要自报身份,我倒要看看这乾坤楼能卖出多有价值的消息,若是哄骗我,我定一把火烧了这几座楼。”
云瑾丞望望着眼前的主楼,是高层木结构建筑,朱红色梁柱,瓦顶,它四四方方,基地牢固,云瑾丞知道,这种高度的楼需要精湛的建造技术,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那些随便搭起来的七层高楼是无法住人的,只能起一个观光瞭望的作用。
乾坤楼的一座主楼和四座小楼修得都很有水平,当时必是请了能工巧匠建造。
小厮快步走了出来,躬着身道:“云公子请。”
云瑾丞进入主楼,小厮只带着他来到第一层,一个红裙女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
朱鸾冲云瑾丞嫣然一笑:“云公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