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杜若捂着胸口从榻上猛然坐起。
她望向窗外,五月天,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临漳之地自是安稳,仍旧河清海晏, 更别说这座重兵严守的王宫, 更是与世隔绝的祥和宁静。
“王妃, 您可是又梦魇了。”茶茶闻她动静,匆忙入内, 见杜若面色苍白,额上皆是薄汗。
“几时了?”杜若喘着气。
“午时二刻,你睡了不过小半时辰。”茶茶给她喂了一盏茶水,“不若再眠一眠吧, 殿下吩咐了的,说您夜中睡得不好。”
“不必,我睡不着了。”杜若摇了摇头,起身在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中愈发消瘦的人,不免有些晃神。
自汤山庙宇回来后, 她便隔三差五的做梦。
起先是梦见她从未谋面的母亲, 招手让她回家。然后又梦到母亲同她说, 既来之则安之,且将日子过好便罢。再后来, 她又梦到荣昌, 荣昌拽着她的袖角,忍着满眼的泪,她说阿蘅,来世我们再作母女, 转瞬又说还是算了,来世你一定不要再遇见我们。到如今,她开始梦见她的兄长,今生他们带着自己策马踏青,烧烤炙肉,明明是极欢愉的场景,却总有前世画卷横插进来。她看见大哥被乱箭射死,二哥被乱马践踏成泥,三哥受刑千刀万锅……
梦魇重重,皆在深夜。
今日却连着白天都开始有了梦魇。
没有多可怕,却足以让她心惊。她梦到了三哥,只他一人。
他站在她面前,姿容风流俊朗,笑意如春日暖阳,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阿蘅,我爱你。”
若非梦,他一辈子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除了梦,或许,在生命无望之际,他也会说一说。
杜若只觉整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搓揉地喘不过气。她站起身,往魏珣书房走去。
临近书房,她没有直接进去。因为隔着撑开的窗户,她看见里头聚着许多官员,有王府原本的属臣,亦有西林府军的将领。
她便在长廊安静地坐下,只见了那一袭白袍,她便已经安心不少。此刻她抬眸再度望去,不偏不倚,正好同他眸光接上。
两人皆展颜笑了笑。
不多时,人便皆散了,魏珣出来扶过杜若,带着她往书房走去。
“不回琅华殿吗?”杜若问。
魏珣将她按在座塌上,指了指案的沙盘图,又将悬在墙上的地图展开,让她看去。
杜若看了半晌,原本只是疑惑的面色,慢慢不可思议起来,最后只脱口道,“你要出兵大汤山?”
“对”魏珣至杜若身侧,“只是具体的时间还未定,可能就这几日内,也有能等过了这五月再说。”
因着方才的梦境,杜若自然希望能早些出兵解救她的兄长。然不过片刻,她亦回过神来,兹事体大,总不能操之过急。
“兄长们自有他们的防身之道,你……”
魏珣笑着朝她摇了摇头,又从一旁的卷宗里拿出两份密信来。
杜若接过阅来,“这不是圣旨,是私信,他这是请您出兵?”
“这一月里,已经送来两次了!”魏珣在杜若一侧坐下,习惯性地握上她左臂按揉,“如今的北境除了邺都皇城,其他地方都不乐观,俨然都收到了波及。”
说着,一手又抽出一本卷宗递给杜若,“这是千机阁传回的讯息。”
杜若放下信件,将卷宗细细看过,果然北境三十四城的百姓流动比往年要频繁得多,且看着大致路线,都是南下而来。
“战事起,受苦的总是百姓。”杜若合上卷宗,蹙眉道,“其实我一直不解,那五国向来胆小,百万兵力,摊到他们每一国,便是二十万兵甲,不说举国之兵,半数总有的。是什么诱惑让他们敢进犯我大魏?”
“而且,大汤山处,车轮战叫阵了近一年,如何这此间便换了路数?竟然动了数十万兵甲作了合围之势?”
杜若摇着着头,“我总觉可是背后换了统帅,或者原本指挥官亲临了前线,作了统一指挥!”
魏珣静静望着她,杜氏那对父母虽百般算计她,然对她的教导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她对战事、政务的洞察都要胜过寻常人。
这战打到如今这个局面,自然是换了路数和打法。
开始是明镜诱导成战,如今梁国国中帝位争夺愈加激烈,按着暗子带回的消息,除了原本的个宗派相争,一直在计划往东迁都的明铧,也已经回了朝中。明铧是不赞成出兵进犯的,是故才引的明镜如此着急,想一举吞下邺都,生米煮成熟饭,堵了明铧的嘴。
“你这般瞧着我作甚?”杜若横了魏珣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家阿蘅聪慧过人。”魏珣捏了捏她面颊,沉默了半晌,终于启口将以上种种连着这些年调查到的与梁国有关的事尽数告诉了杜若。
日头偏西,暮光柔和从窗护照进,渡在两人身上皆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魏珣讲了不少,又讲的缓慢,似乎怕杜若消化不了,或者承受不住。他口中吐出的每个字,宗室不稳、权贵分流、皇权争斗、国土分裂……皆是她生身父母、家园故土的真实情况。
杜若听得认真,然而听到最后,却也记得不甚清晰,只在魏珣话毕良久后,方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开口,“如何想到与我说这些?”
“梁国的事,与我有何……”她涨红着双眼,酸涩感一阵阵涌上心头鼻腔,缓了片刻,突然便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抱过魏珣的腰,蹭上去。
魏珣站在她面前,如同安抚孩子般揉着她发顶。
“傻不傻啊,夫妻十三年,同塌之上,你一月梦魇,我岂会不知?”
杜若紧紧贴着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是谁,我原比你知道的早。我原也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受不住。”魏珣俯下身去,单膝跪在地上,捧起杜若面庞,“你从见了姑母回来,整个人便不对劲,自有你说的,姑母去的突然,又担心有恪他们,可是最根本的你没说。”
魏珣剜了她一眼,“你不说,可是想着不要我和七七了,要回梁国做你的公主去?”
“我没有!我从来没这般想过!”杜若突然便急切起来,慌忙又急促,“我只是不知到底该不该将这事与你说,若是同你说又要怎样说……我是想知晓自己父母是谁,可是这样的身份……对不起……”
杜若趴在魏珣肩头,语带哽咽,“我梦见所有人,唯独没有梦见你,不是因为你就在我面前。是因为、因为我不敢想你……我不敢想、你为了我死守这样的秘密这么多年,而我当年还那般恨你……你一个人、一个人啊……”
“别哭,你流不出眼泪,一会头更疼了。”魏珣抚着她背脊,慰道,“都是值得的,我们还是过了这多年举案齐眉的日子,来日我们还会同心同路而行……”
半晌,杜若从他怀中推开身来,面上攒出一点笑意,“那如何择了今日与我说这个?”
“你瞧瞧自己,瘦了多少,又添了多少白发!”魏珣嗔怒道,“我不想夜夜不安眠,熬到你梦魇过去,再合眼。”
杜若终于笑出声来,片刻才正了脸色,抬眸示意他坐好,“好好说话,不许敷衍。”
“不为旁的,只为即将出兵。”魏珣亦正色道,“我领兵前往,如何能留下满怀心事、惴惴不安的你。这样我在前方,不会踏实的。”
杜若垂下眼睑,神色有些愧疚,笑意却愈发明朗,“我能想通的,只是慢一些。”
魏珣笑了笑,理着案上卷宗。
“陛下请你出兵,没有他意,你信吗?”杜若回神想起。
“自然是不信的!从来兵不厌诈,我同他都到这般田地了,如何还能回头?只是到底国事为重,如今大敌当前,他大概也没有办法了。”魏珣道,“左右策英军守不住亦是真的,去岁西林府军的将领便说过,若是直接百万兵甲齐上,邺都早丢了!”
“如今倒是使了这法子,这明镜……”魏珣顿了顿,望向杜若,“我战场遇她,可要看你面子,放她一马?”
杜若将信件劈头扔去,“说什么胡话,若非她挑事,哪有这糟心事。按你说得,我倒是觉得那明铧亲王的想法挺好,统一国中,往东南迁都。”
两人便又笑了一回。
回琅华殿的路上,魏珣见杜若开怀了些,方又开口道,“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来时见你脸色煞白,郎朗白日,梦见睡了?”
夕阳偏去,暮色降临。雾霭沉沉中,不见星月。
杜若冲他笑了笑,“我梦见三哥了,他说他爱我。是个很好的梦,可是物极必反!”
“白日里,确实着急想与你说。但听闻你已有出兵的打算,便也不说了。我总是相信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李昀便匆匆来报,说有从北境而来的人要求面见魏珣。
杜若和魏珣便同去了紫英殿。
来人有七八个,个个盔甲损裂,衣袍滴血。待见了信物,听了话头,杜若便觉白日梦境又重新现于眼前。
两人相视而望,未再犹豫。
五月十七,魏珣率八万西林府军从临漳出发,北上增兵大汤山。
杜若于城楼司鼓送行,两人并未有什么缠绵郑重地告别。
她信他,必会得胜归来。
他信她,会在家中好好等他。
两人亦皆知晓,此战退外敌,之后十中八、九便是内战。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两人在一起,无论是战争离乱,还是刀山火海,都无妨。
到了今时今日,前生误会,今生宿怨,身份身世,重重解开。他们已经满足,于这天地世道的求取,更是少得可怜。
唯三字而已,在一起。
五月底,魏珣八万大军至大汤山,一鼓作气破开敌军中路,不过半日鏖战,便将五国联军吓退三十里。后迅速抽调一万西林府军,半数巡防一线天,半数护送杜家军前往临漳。
清正殿中的天子,闻言敌军退去,到底松下一口气,却不过片刻,面上神色复杂。一年了,在他指挥下,虽也有胜仗,却从未这般利落得退兵过。而听闻杜家三子被送往临漳,隐在袖中的手便不免攥紧了拳。
阵前换将便罢了,送往临漳又是什么意思。
六月十四,五国联军卷土重来,魏珣自是无惧,若非隔了这么些年才踏入此地,需检视九部兵甲、工事、安排策英军和西林府军的人员调配,他早就主动出兵了。
然高台之上,他遥望交战的双方,并未见到料想中的人。便是第一次交手,他就没有看见。
明镜,仿若不在此地。
魏珣的心有些沉。
当日他择了两个日子,其中一个是过了五月再出兵的,原就是在等千机阁送来消息,确定明镜是否真得来了大汤山。
毕竟这一年多里,明镜从未为出现在五国联军的阵仗中。若非千机阁在敌后渗透,根本看不出此战为明镜主导。
她若现下不在此地,魏珣合了合眼,脑海中浮现“临漳”二字。
虽然他留了兵甲护城,澜沧江上亦有人手,加上前去的杜家军,前后四万多人。攻城者,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明镜手上能用的兵甲,莫说四十万,连二十万都不会有,撑死十万,故而攻下临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杜若在城中,他便不免有些心焦。
这一仗,五国联军又上了一半,魏珣只想速战速决,便直接将二十万兵甲尽数推上。战鼓震天,三日不绝。
赤地千里,白骨成堆。
五国联军折了近五万将士,大魏死伤不足一万。
双方短暂的休整,魏珣带人再上高台瞭望,观其营帐,看似规整,实则间隔有差,不甚整齐。而军士列队,有五人成排的,亦有十人成排的,由此看来,其实至今未成一统。或者说曾经一统,如今五国又各行各的了。
细节见真章,到底是乌合之众,颓势已现。
六月底,魏珣反客为主,发起总攻。
当日,战到一半,便是瀑雨如注。
他亲上擂鼓台,司鼓助威。
三停三战,已是五日过去,五国联军八十万大军,死伤近三十万,大魏兵甲却不过两万失了战力,还有十八万已经士气高昂。
七月十三,魏珣列阵继续强攻。五国联军不战而降,递献投书。魏珣正欲接来,天子信使至,宣旨调出全部策英军。言其此三部征战一年,实属辛苦,换宗亲三部前来。
五国联军递交降书不假,然闻言策英军撤出,当夜便卷土重来。
至此,五十万联军对阵不足八万的西林府军,魏珣陷入苦战。
如此半月过去,魏珣打开缺口,却也懒得再管邺都事,由着五国联军四十万兵甲直入京畿。
而他,将剩余事宜将给其他将领善后。自己则率五千先锋疾马奔回临漳。沿途传令西境、东境各处的西林府军,皆往临章靠拢。
大汤山鏖战近两月,始终不见明镜,而魏泷又撤出策英军,他已然猜到临漳之地发生了什么。
夜风吹得他衣袍作响,他却只是勒紧了缰绳,眸光似箭,咬牙疾奔。
城楼上,杜若发髻高挽,红衣似火,碧玉双捶在她单手间按点而落,初时自鼓舞士气的寻常曲调。
本来明镜八万兵甲攻城,西林府军并未觉得吃力,有条不紊地守御。却不想数日前,十万策英军兵临临漳。言其魏珣通敌,大汤山前不遵君令,来此平临漳、定人心。
西林府军遂反,只是在内外两厢夹击下,到底不敌。便是杜家军亦死伤无数,杜直谅、杜怀谷皆受其伤。杜有恪本就重伤初愈,根本上不了战场。
今日,明镜再度攻城。杜若便上了城楼,诸人皆以为她只是司鼓助威,却不想不过一刻钟,她的鼓乐之声,便换了曲调。
声声缠绵,然余音回荡中却竟是铿锵之声,连绵不绝。城楼放着六面鼓,她的鼓点长短有序,西林府军未曾受过此间训练,自然不识,然梁军不同,他们世代对司鼓传音有着极高的信仰。只是自明**君离世后,后人虽还在司鼓,却难有如此绝技。
这些细小的事宜,在大军围城的日子里,杜若在魏珣收集的情报中整理出来。
此刻,她奏的是退兵曲。
梁军听得懂,竟不自觉有了收兵之意。阵列中,不知哪位年长的将士望着城楼,喃喃自语,“明**君,是明**君……”
这话一处,同龄的好几人都不由又惊又恐,却皆唤着女君名号。
明镜坐在马上,只喝令兵士往前作战不许退。指令声声落下,将士总算重整士气,不想城楼之上,曲音再换,明镜遥遥望去,竟见那红衣女子转身与她眸光相接。她停下司鼓,从袖中拿出一枚金印,举手相示,冲她柔柔一笑。
明镜虽看不太清,却足以心神俱震。
是夜,杜若哄七七睡下,让茶茶床榻相伴。穿斗篷戴风帽,在柔兆陪同下,往城外走去。
“站住!”声音从背后传来。
杜若深吸了口气,却不敢回头。
“回去就寝。”杜有恪捂着胸口,咳了一声,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杜若没有挣开,却是顿在原地。
杜有恪用力拽过,奈何身上有伤,使不出太多力气,却不想杜若一转身,便入了他怀里,埋首在他肩上。
“帮我照顾好七七。”
“瑾瑜怎么办?”杜有恪问。
“七七在,他便不会有事。”
“那、我怎么办?三哥怎么办?”杜有恪又问,“我能不能求一个下辈子?”
杜若推开他,摇头道,“若还来生,阿蘅会祈求,让三哥不要再遇见我。”
“阿蘅——”杜有恪吼道。
“你知道的,这是唯一的办法。活着,或许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杜若的话散在夜风中,再未回头,她上了明镜的船。
舱内,明镜将她上下打量。杜若便自己擦去了口脂,然后从袖中掏出锦盒,方道,“加上今日城楼鼓声,你总能信了。”
“拿了金印,赶紧撤兵。”
“你不怕我拿了金印,却不撤兵吗?”
“你所求,不过就是那个位置,或者也不是位置,而是位置之上的权利。不撤兵等死吗?”杜若反问,“你不瞎,如今十万策英军等着坐收渔翁之力,便是你今日攻下临漳,再战策英军,难道有比此刻更好的结果?”
话毕,杜若抬步欲要离开。
“站住!”明镜喝道,“你还想走?”
“东西都给了,我不能走吗?”
明镜大笑,“今日大魏种种,皆拜我所赐,待魏珣回过身来,焉知不发兵攻我。面对面,我可打不过他。但是若由你在手,他出兵千里而来总需要时日,你在我手不过方寸之地,杀你易如反掌,便可牵制他。所以要我撤兵亦无妨,你得与我同归大梁。”
杜若咬唇不语,她原旧知晓回不去了,不过挣扎于万一罢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明镜在杜若耳畔低语而笑,十数年谋划啊,终于实现了夙愿。
东边泛起鱼肚白,即将平旦,江上船只开始抛锚扬帆,杜若出舱回望临漳城。
却见城楼上站满了人。
杜直谅,杜怀谷,杜有恪,茶茶,七七,王府属臣,西林府军将领……
“娘亲……”
“娘亲……”
七七的声音顺着风声撕心裂肺传来!
杜若张了几次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听到更清晰的声响,兵革的撞击声,西边初策英军又在进攻了,此刻没有了梁军的夹击,西林府军应付得便能顺畅些,大抵能等到援兵。
于是,她便朝七七笑了笑。
“看够了吗?”明镜至船头。
杜若无话应他,只欲转身回舱,却模糊见都西边更远处尘土飞扬,似有兵马疾奔而来。一时顿下了脚步。
明镜亦惊,她端来“千里眼”查看,见得一人白袍铠甲,风尘满面,正疾奔此处而来。
那人,正是魏珣。
“你看一眼,他此刻所带兵甲,可够同我与那策英军两处周旋?”
杜若从那小小的洞眼里,看见魏珣策马而来。
竟然,还能在见他一面。
杜若笑意更盛,然只是多看了一眼,她便顿住了脚步,再迈不开。
只蓦然往船头踏板走去。
“娘亲,你快回来!”
前面是七七的喊声,侧里是已经到岸的人马。
“瑾瑜!”杜若终于唤出声来。
然,猛然间,身后人握住她肩膀。
“你此刻踏步上岸,生你者与你血脉相连之梁国之将士,便将伏尸百万;养你者魏国之疆土,便将战火不休。”明镜之语如刀似箭扎入杜若心口。
魏珣一言未发,从马上跃下,直接奔入江中,被左右人拼命拦住。
船上,弓/弩手列队待发。
杜若回头怒视明镜,“你敢!”
“那要看你怎么做!”
杜若望着岸上之人,原来命运残酷至斯。
终于,杜若往后退去,从明镜腰间抽刀断锁。
唯声音逆风传去,“以澜沧江为界,勒住你的战马。”
她立在船头,两手交握于左,行辞别大礼。
妾身,拜别殿下。
船只顺风而下,八月天高风怒号,江水滚滚东逝去。
人生,自是长恨水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