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小春仍然能够记起,他初来京师的那天。
那是农历十一月,那天,京师下起了永熙二十八年的第一场雪。
小春偷偷撩起马车的帘帐,他一眼望去,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小春生于南方,长于南方,金陵城在冬日也会下雪,但雪不大,只能在地上积薄薄的一层,日头出来了,便也就化成了一地狼藉的雪水。
可北方的雪却如鹅毛,又疾又多,小春甚至能够看清每一片雪花的轮廓与纹路。
“啪嗒。”一片雪花被风吹进了马车,落在了小春的眼睫上。
小春眨了下眼,雪花消融,顺着小春的眼睫滴落在地。
“好啦,过了这条胡同,就是怡情院了。少爷们,马车坐了这些天儿,都跟姑姑我下来走走吧,也叫你们瞧瞧,什么是京师的气派——”王福源操着一口京片儿,尾音拖得一波三折。
何田田第一个兴致勃勃地跳下了马车,李有余搀扶着魏兰庭也跟了下来,小春最后一个下了马车,扑面而来的北风带着北方特有的“冷味儿”,跟小春打了个照面。
“糖葫芦,甜滋滋的糖葫芦!”
“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水红的杏粉的桃李色的......倍儿漂亮,给您家夫人带一盒!”
“烤鸭,刚出炉的烤鸭!客官,您看看这烤鸭皮,滋哇冒油,那叫一个地道......”
五花八门的叫卖声“嗖”的一下,尽数钻进了小春的耳朵里,小春打眼去瞧,沿街十里商铺五花八门,用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俱全,吃的是酸甜苦辣咸香涩味味俱到。
东边的商贩招呼着来往行人,西边眼熟的爷们闲聊着天儿。
“诶,郑老爷子,您遛弯儿呐?嚯,这小雀儿真精神......”
“前些日子永家胡同里淘的,您听听这叫声,诶呦喂,倍儿好听啊......”
左面唱着有腔有调的戏词,右面说着有情有义的话本。
“左右琴童人两个,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却说那唐初风尘三侠......”
叮里叮当、哗里哗啦、轰里轰隆、隆、咚、锵!
这人世百态洋洋洒洒在小春耳边鼓噪喧天,这京城留给小春的第一个印象是“冷”,第二个印象,则是“活”。
“姑姑,那是什么!怎么还敲锣打鼓的?”何田田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兴冲冲地问道。
王福源懒懒地一打眼,却突然间变了神色:“那是......那是......”
他连忙跪倒在地,不止是他,这热闹街巷上几乎有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再也顾不上正忙活着的事,连忙跪拜叩首。
小春四人正不明所以,王福源压低了声音,厉声道:“还不快跪下!不想要脑袋了吗?那可是千里外,好不容易迎来的佛骨舍利......”
何田田与李有余赶忙跪了下来,魏兰庭痴痴念着“佛老流毒千里”,却被人强硬着压在地上。
小春也缓缓跪了下来,他抬起眼睛,看向从远方城门口走来的浩浩荡荡的人群。
“咚——”木鱼齐响,梵音齐奏,数座宝车饰缨着锦,两列锦衣卫缇骑分别护卫左右。宝车之上则各坐着数十僧侣,低声念着佛门梵语,声音汇合起来,如在人耳边敲响晨钟暮鼓,那肃穆却又空荡的回响,则摇荡在每一个人心中。
中间最高、最华丽的那座宝车顶端,放置着佛门莲花座,座上有一僧人,身形矮小而极瘦,皮肤黑黄,浑身上下似乎只剩数根骨头,被一张缺乏弹性的老而硬的皮所包裹着。他身披袈裟,紧闭双目,膝上放置着一个方形锦盒。
跪倒的路人中不乏佛家信徒,他们甫一见到此僧人,眼中便燃起狂热的光,不住地“砰砰”磕头,口中不停喊着:“三相禅师、三相禅师!”
“三相禅师,活佛在世,活佛在世!”
那法号为“三相禅师”的僧人陡然睁开双目,只见他枯木般的脸上,双目却炯炯有神,竟微微闪烁金光,真就好似一位得道高僧。
三相禅师突然间高举锦盒,揭开锦盒四壁,只见底座之上,一截纯白如玉,通体遍附光泽的圆柱状物什,展露在大众眼前。
日光照耀其上,那物什骤然间反射出万丈金辉!
那是佛指骨舍利!
诸僧随之念道:“世间从本来,供养梵自在,天子及天女,种种诸形像,以彼非归依,建立舍利塔。若有诸众生,解知是方便,因此方便智,获致端政色......”
众人目瞪口呆,狂热之徒喜不自胜,竟感激涕零。
这等佛门宝物,终究重现人间。本该是开化人间的圣物,可它此去,却是为了进献给皇帝,以娱圣心。
“佛指骨舍利,这便是佛指骨舍利!”
信奉佛家之人早已如痴如狂,有甚者叩首至流血也毫不在意。
“诸行无常——”
三相禅师高声念道,他瘦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洪钟般的鸣响。
“诸行是苦——”
狂热者泪流不止,随声念道“诸行是苦、诸行是苦”。
“诸法——”三相禅师座下莲花陡然间熠熠生辉,他双目怒瞪,宛若罗汉怒目,“无我!”
“轰隆!”云雪散去,天光普照,宛若神迹。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人群之中突然发出一声堪称尖锐的喊叫,只听“砰”的一声,人群之中亮起一道火光!
小春顺着声音看去,那竟是......
狂热信徒,**手臂!
只见那信徒高喊着“佛祖保佑”,却做着这般自损躯体的酷事。他身旁人群连忙惊慌散开,那高僧模样的三相禅师却对此无动于衷。
佛心慈仁,又为何高踞莲花宝座,懒对众生垂眸。
人群之中,有人效仿,又有人散尽家财,将金银奉上,只为换取来生幸福,却不顾今生自家老小泣涕涟涟。
他是真佛,小春想,还是做伪的修罗?
突然间,行进的宝车停下,在雪地上留下数道深深的辙痕。
众人疑惑看去,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宝车前方,孤零零站着一人,而那人身旁,却还放置着一口棺木。
只见那人身着绯红官袍,上绣獬豸纹样,显然为监察之官。他身形清癯,样貌正直凛然,脊梁挺直,只站在那里,便有一副顶天立地、浩荡正气之姿。
“那是蒋老爷吗......”
“是、是!是蒋老爷!”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止,宝车上僧侣齐齐盯向那蒋老爷。
“我乃大齐朝廷督察院右佥都御史蒋河岳,任风宪之官,为天子耳目,尔等装神弄鬼之事,还不速速停下!”蒋河岳独自一人,拦于宝车之前,双目怒瞪,厉声喝道。
护卫于宝车两侧的锦衣卫缇骑中,一人身着飞鱼服,腰携绣春刀,跨马而出。此人我们认得,只见他卧蚕眉,三角眼,威风之中却又带着凶相,这便是在不久之前,率领锦衣卫灭了楚家满门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冯默山,官居正四品,为傅东海手下一条忠犬,此次负责护送佛骨舍利入宫。
“蒋大人。”蒋河岳在朝堂上素有“严正”之美誉,在京师中也颇受人尊敬,冯默山不敢造次,只能先礼后兵,只见他在翻身下马,向蒋河岳拱了拱手,道,“冯某有政务在身,负责护送佛指骨舍利与三相禅师入宫面圣,圣谕有令,不敢不尊,还望蒋大人让路。”
蒋河岳冷哼一声,拂了拂袖,却是半分颜面不给:“权阉吠犬,光天化日,何敢在大道张扬!”
冯默山当即变了脸色,他背后的靠山乃权阉傅东海,当众被斥为“权阉吠犬”,他又怎能不勃然变色?他眯了眯眼睛,眼露凶光,可到底按捺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举在蒋河岳眼前,威胁道:“蒋大人看不起冯某,可又识得圣旨?是圣上之命,敕我此行,蒋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胆敢阻拦天子路!?”
“自我大齐太祖皇帝以来,内阁即有封驳之权。今迎佛骨之议,三令三封还,若无内阁手书,你手中不过一纸空文,安敢假称圣上之命,为非作歹!”蒋河岳目中似有汹汹怒火,冯默山面对一个文人士大夫,气焰上竟莫名矮了一截。
原来大齐政治架构,设内阁辅佐皇帝决策。若内阁大学士认为上谕有不妥之处,可将诏令封还,不予执行。如今迎佛骨的诏书未经内阁首肯,确实有违祖制。
“蒋河岳,你、你......欺君犯上,按律当诛!”冯默山无言以对,只得强加以罪名。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街边人群早已屏息不敢出声。
小春默默地看着蒋河岳,看着他的脊背,小春想,他的脊背真直。
魏兰庭的脊背也很直。
但脊背太直的人,是很容易被世道摧折的。
“你不必扣我的帽子。”蒋河岳指着自己身边的一口简朴木棺,正声道,“蒋氏河岳,生于隆清九年,永熙八年进士,二十七岁名列一甲探花。至今沉浮宦海整整二十年,苟居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之职,身为风宪之官,本应上谏天子,下督百官,为社稷言,为百姓言,为天地言,为正气而言。”
“苟惜性命,至今两鬓白发已生,一事无成。徒见权阉当道,掠夺国柄,吠犬横行,霍乱黎民,佛老盛行,自称仁圣之心,却行畜牲之事。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蒋河岳,渺渺一身,不足为惜,今日怀必死之心,遣散妻子童仆,携棺椁于市,只为死谏!”
不惜己身,为社稷苍生死谏,今时今日,方见士人磊磊本色!
冯默山手掌已在刀柄徘徊,只因他是监察之官,不敢拔刀,如今见他死心已决,其气势之盛,更令冯默山不敢放肆。
“当世三弊,本人多次上书,却无音讯,人微言轻,不得面圣,只得遥遥而谏,也与京师父老慨然而言,也算一尝夙愿。”
蒋河岳字字句句,无不掷地有声,人群中有学识、有良知者,皆为之泪盈眼眶,气盈肺腑。
“第一弊,权阉当道,惘惑圣心,盗窃国柄。上欺帝王,下压群臣,丧乱苍生。诸如刘福、傅东海之流,辄有不合其心意者,轻则仗责流徙,重则家破人亡。于是朝野失声,无人敢撄其锋芒。如此种种,其心益加猖狂,内惑君主,外结贼党,东厂、锦衣卫为其走狗,朝中小人为其喉舌,其势愈大,其流毒愈深。民脂民膏搜刮殆尽,贤良士人残害凋敝,此乃大齐第一大弊!”
人群中不知是谁拍手叫好:“蒋先生说得好!”
“第二弊,内阁失权,内无辅弼之用,外无统帅群臣之力,权阉位同内相,而内阁群辅有名无实。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惟愿褚阁老及诸内阁大学士,振奋士气,为群臣之表率,以苍生为己任。言尽于此,望我士林中人,皆怀守正之气,为人世砥柱,莫叫宵小当道,衣冠丧气。”
“第三弊,佛老盛行,以玄虚莫测之诡事,上惑圣心,下害黎民。装神弄鬼之人,如三相、道虚,祸乱朝纲,残害生民。筑天坛,祭鬼神,每逢大祭,辄耗三年国用,以致国库渐空,民夫力役死于道中者不可胜记。更以妖妄之言,以近千幼儿性命,换得自身荣华富贵,何等豺狼之心!”
蒋河岳直指三相禅师,三相禅师正襟危坐,额间却生出一滴冷汗,他连声道:“口业,口业......”
“且观如今,焚顶烧指、自损其身者,百十成群,解衣散钱、弃其家业者,前仆后继,世事如此,生民安能立业,家国如何太平?!”
一人之声,响彻寰宇。
人群中,有一儒生站起,不顾锦衣卫缇骑威胁,走至蒋河岳身边,向其深鞠一躬:“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小子国子监监生张问道,愿与先生同谏。”
蒋河岳为之一怔。
可自那儒生之后,越来越多的士人从人群中站起,走到了蒋河岳身边。
不,不仅是士人,有商贩、有妇人、有马夫,凡曾受过权阉与鬼神之事迫害的百姓,都在蒋河岳的激昂声讨下挺身而出。他们渺小的身躯,却逐渐汇合成了一道坚实的围墙。
“我妻子崇信佛教,在那三相秃驴的怂恿下,**身亡!”
“我丈夫笃信来生,散尽家财,至今......家破人亡......”
“祭坛之中,还嵌着我兄弟未寒尸骨......”
“诸位好意,蒋某心领。可诸位仍有老小,不宜惹祸上身。”蒋河岳眼中似乎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便让蒋某一人,以血为谏。”
他说着转身,向着皇宫、天子居所的方向一跪三叩首。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他望着巍峨的宫殿,看着明黄与朱红,他仿佛透过飘扬的飞雪,看见了那位自己忠心以待的君王。
“权阉当道,奏疏留中,不得面圣。为人臣子,当舍命以谏。”
“一谏君王,逐权阉,扫党羽,重持国柄。”
“二谏阁臣,守正气,辅圣明,重振士林。”
“三谏大齐上下,弃佛老,绝玄虚,重安社稷。”
听及此处,冯默山再不能忍,他当即拔刀相向,身后锦衣卫也纷纷下马,逼近蒋河岳。
“蒋大人,我敬你为风宪之官,可你诽谤朝廷,煽动愚众,乃是谋逆之罪,罪不可恕,冯某为锦衣卫,当将你捉拿归案!”
他手中刀刃,寒光一闪。可站在蒋河岳身边的群众,都自发地将蒋河岳护在身后。
“诸位,诸位!不必舍却身家性命。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便让蒋某一人来担!”
蒋河岳说着,站起身来,慨然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顾此耿耿存,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那竟是一首正气歌!
身怀耿耿丹心,故富贵功名于我如浮云。
忧国忧民忧社稷,此中悲忧,我仰首问苍天,可有穷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先人已逝,风骨犹存。
清风伴我展卷,先贤伴我同行......
蒋河岳诵咏此诗,慷慨至极,人群中竟有人为之落泪。
一首正气歌毕,只听他大喊一声:“佛骨舍利,不可入宫!”
话语之间,只见蒋河岳拼命向身旁棺椁撞去!
他竟真是要以死为谏!
有不忍者,早已偏过头去,不忍见蒋河岳头破血流,触棺而亡。
可刹那间,只听“咻”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在空中留下一道迅疾的虚影!
只听“砰”的一声,众人原以为是蒋河岳撞上棺椁,以死明志,可谁知抬眼看去,却是蒋河岳跌倒在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掉落在他身边的,是一块上刻“东厂提督”字样的金牌。
冯默山怔愣了一瞬,下一秒便颤抖着跪拜下来,向前方叩首:“参、参见督主!”
冯默山身后的锦衣卫缇骑也随他跪下,齐齐叩首喊道:“参见督主!”
小春目睹了这沸沸扬扬的全部,他有些好奇地望向那些锦衣卫跪拜的人——
督主。
那是小春第一次见到傅东海。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御赐蟒服,那样威风,那样高高在上,小春只能仰视着他的面容。
可日头渐渐出来,阳光太过耀眼,小春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云泥之别。
人群屏息。
东厂提督傅东海,心狠手辣,人畏其如畏蛇蝎。
冯默山颤抖不止,他背上冷汗浸湿了飞鱼服。
他本奉命迎佛骨入宫,可谁成想半路出了这样的岔子,他是最知道督主的手段的,冯默山心想,他......他还能活命吗......
傅东海冷冷地看着跪倒在地的锦衣卫,昏迷的蒋河岳与蒋河岳身边瑟瑟发抖的人群,他凶戾的眼睛如同豺狼一般,扫视着在自己之下的所有人。
当冯默山快支撑不住,快被自己吓得晕倒时,傅东海终于发话:“督察院右佥都御史蒋河岳,诽谤朝廷,忤逆圣上,散布妖言,为大不敬之罪,即刻革职查办,押入北镇府司,择日行刑。”
他声威再大,不过一个内官,却不知何时,竟有了生杀予夺之权,竟无人胆敢反驳。
“是、是!”冯默山连声应道,他挥了挥手,身边手下当即将蒋河岳架起,夺去官服,带上枷锁。
“愚众听信妖言,附和逆贼,与蒋河岳一同押入北镇府司,以示朝廷威严。”傅东海顷刻之间,已决定这数十人的生死,可他却连眼皮也未眨一下。
何其狠辣。
人群似乎想要反抗,但很快被傅东海的手下镇压下来,纷纷带上镣铐,沦为了阶下囚。
待这一切了结,傅东海这才在马上,遥遥向三相禅师拱了拱手,道:“逆贼已除,路障已清,好事多磨。三相禅师,还是速速携佛骨舍利入宫面圣吧。”
三相禅师向其行了一礼,随后又闭上双眼,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把方才的惨剧抛诸脑后。
他看不见善,也看不见恶,若此为“空”,那又何为“仁”,何为“佛”?
宝车浩浩荡荡地向前驶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的车辙。
跪拜的人们早已双膝麻木,他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抖却身上的积雪,一边后怕着谈论方才的事,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家中走去。
“蒋大人他......他刚才怎么就晕倒了呢?”
“你没瞧见吗?是一块令牌,砸中了蒋大人的穴道!”
“世上真有这样大的本领吗?”
“这算什么,那傅东海啊......传闻是大内第一高手呢!”
“大内第一高手......这名号原来不是那大太监......”
“嘘!说什么呢!?要是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听见了,你这颗脑袋可就得换地方了!”
声音压得极低。一阵絮语。
“这叫什么事啊......”王福源哀哀叹了口气,“瞧见了吧,京城虽气派,可也不是好待的地方呦......”
小春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凝视着**之人留下的一截焦黑的手指,看着带上镣铐的人们在雪地上留下的泪滴,蒋河岳方才慷慨激昂的死谏在顷刻间归于虚无,好似从未来过。
最后,小春望着逐渐远去的宝车、锦衣卫与那名督主,望着渺远而巍峨的皇宫,可愈演愈烈的风雪遮挡住了小春的视线。
于是京师留给小春的第三个印象,只剩下了——
“白茫茫。”小春轻声呢喃着。
“说什么呢?”王福源道,“热闹看过了,雪也下大了,赶紧走着吧,前面胡同里,便是怡情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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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