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盛夏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走出房门,不出意外地看到孔繁巍系着围裙在厨房准备早餐。
听到动静回头,笑着说:“师姐快去洗漱吧,我做了皮蛋瘦肉粥,蒸了虾饺和烧卖。”
都是自己爱吃的,盛夏早起上班的怨气极大地被抚平,飞速跑进卫生间:“繁繁,我太爱你了!”
以盛夏的尿性,只要被人伺候着,都能够认人做干妈,每天几次的“表白”稳定不落,起初还会怔愣无措,听到现在,孔繁巍已经面不改色。
转眼盛粥的功夫,盛夏就已经坐在餐桌上等开饭了,如果这是在家,文瑜女士就要拿皮带抽人了,还会斥责“没见过吃白饭吃得理直气壮的讨债鬼”,但是孔繁巍就是让盛夏吃了七年“白饭”,并且只意思意思和盛夏AA食材钱。
“怎么这么快就洗漱好了。”一夜过后孔繁巍面上一如往常。
“繁繁,我觉得早上洗脸漱口就好了,刷牙意义不大,毕竟前一天晚上已经清除了牙齿上的残渣,睡觉期间又没有进食,所以早上起床根本没必要刷牙,漱漱口清新口气就行。”盛夏一本正经地理论。
“行行行,你有理,”孔繁巍永远都说不过盛夏,“快吃吧。”
盛夏埋头喝粥,一口一个虾饺,两口一个烧卖,快速而不失礼貌地解决一顿早餐。
“我先骑车去医院了。”盛夏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背着包,拉开门,前半句话在屋里,后半句话就隔了一扇门,闷闷地传到餐厅。
孔繁巍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晾好昨晚洗的衣服,开车去医院。
昨晚进行了体力运动,今早又骑半小时自行车来医院,盛夏有点遭不住,查房的时候打不起精神,眼皮沉沉地垂下,漏在外面地小半眼珠也被睫毛挡住,影影绰绰,外人看不分明。
“陈教授,特别感谢您的医护团队对我爸爸精心的照顾和治疗,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盛夏猛地一激灵,精神起来,就看到祁妙手里拿着一副书法作品,写着“大医精诚”,落款“感谢首都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陈功教授,盛夏医生,古锦梅护士长等医护人员”,盛夏赧然,但还是忍着尴尬上前合影。
谁能想到,十二年分别,再见第一张合影是以医生和患者家属身份拍摄,看着自己和祁妙一左一右把导师和祁海叔叔夹在中间,属实有点尴尬又好笑。
6月正是产荔枝的时节,祁妙还送了医护人员6大箱荔枝作为谢礼,不可谓不尽心。
祁海从ICU出来后在病房住了十来天,祁妙每天下班之后都过来陪护,人虽话少,但挺拔俊秀,彬彬有礼,时常以感谢之名请医护人员吃饭,有时是下午茶,上到主任,下至护工,没有不喜欢她的。
即使彼此时间错开,见面机会少,盛夏也总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隔壁床的阿姨甚至还想给她做媒。
果然还是不一样了,盛夏心中感慨,祁妙当年在班上,说好听点叫特立独行,说难听点就是“刺头”,虽不违法乱纪,但丝毫不在乎约定俗成的规矩,那时候体育课,大家都默认在班里自习,她会去打羽毛球,或者在草坪上晒太阳,看着河流发呆。但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让各路老师又爱又恨。
自己被她吸引,也是向往她的自由热烈。盛夏沉浸在思绪里,一口一个,荔枝皮不知不觉攒了一小堆。
“师姐,师姐?”
盛夏飘远的思绪被唤回,才发觉自己喉咙齁甜,接过孔繁巍递过来的杯子喝水,这时桌上的手机提示微信有新消息,备注“moonlight”,是祁妙。
距离这么近,两人看得一清二楚,盛夏下意识按灭屏幕,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摸摸鼻子,仰头看向身边人的脸。
对方没说话,看神情也没有异常,只伸手拿纸巾擦了擦她嘴角,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只不过最开始是递纸巾,后来变成擦嘴角,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盛夏习惯了,而且孔繁巍做这事时太自然不过,盛夏也只当作是做饭、做家务这样的操心。
“不要吃太多荔枝,到时候长痘又要烦心。”
一边说,一边把那一小堆荔枝皮扫进垃圾桶里。
“知道啦,繁繁。”妈咪,盛夏心里补充,“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坐着一把揽住孔繁巍的腰,埋头猛吸,鼻尖充满了洗衣液的清香,繁繁选的日化用品怎么都这么好闻。
“放手。”
“不放。”
“师姐。”
“不——”
捂着被孔繁巍谈了一下的额头,看着她推门走出去,盛夏才点开消息——是祁妙约她吃饭。
【好呀,星期五晚上可以吗?餐厅你定,不吃江浙菜,其他没有忌口。】
【好,我明晚6点来医院门口接你。】
搞定,盛夏滑出聊天框之前,看到“moonlight”这个备注,有点迟疑。这是她大三的时候给祁妙的备注,那时太想她了,总是翻看她的朋友圈,疯狂地在百度、小红书、B站、facebook、twitter、youtube搜索她的名字,自己每发一条朋友圈都要看她有没有点赞、评论,甚至刷到穿校服给朋友弹钢琴的视频都会循环播放,哭到眼泪干涸。
可是没有用,她就像月光,让人向往,却遥不可及,只能在心里回味到苦涩。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地,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和情感想她了,每天睁眼就是成绩,课题,患者,忙到脑袋发麻,身体发僵。
再后来,大概是7年前,本科毕业读直博那一年,风花雪月被现实逼成了柴米油盐,盛夏彻底放下了隐秘的想望,偶有想念,也只随风飘散。
4年前,她和孔繁巍合租的第3年,她和孔繁巍建立了炮|友关系。
直到现在。
本就没有必要再留着这个备注。
盛夏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删除,改成“祁妙”。
一身轻松,心境开阔。
发消息给远在南城的邹意圆。
【我遇到祁妙了。】
【我放下祁妙了。】
【!】
【!!】
【您老人家终于看开了?】
【咱女神现在得多寒碜让你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不对啊,我才听说她的科技公司势头正好,难道她毁容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势利眼加颜控吗?就没有一点美好的品德吗?【小黄豆眼泪汪汪】】
【不好说,总之你能放下也好,你之前的自我感动真是。。。。。。喜欢又不敢去追,放下又舍不得,真是没一点大女人该有的样子。【小黄豆鄙视】】
【总该和繁繁好好过日子了吧。【小黄豆挤眉弄眼】】
【呃,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没有心理需求,只有生理需求,繁繁也是,我们很合拍。】
【你。。。。。。算了,你就作吧,以后可别哭。】
盛夏不以为意,她算是看明白了,谁说婚姻是坟墓的,明明谈恋爱就已经是走进坟墓了,结合自己的暗恋经历外加身边朋友的分分合合,她得出结论——走肾不走心才是最理想的关系。
每周五下午是课题组的组会,盛夏作为功能神经外科组的医生,要向老板们汇报自己在脑机接口领域的文献阅读进展。
“脑机接口主要有三个组成部分,分别是信号接收器,解码器以及效应器,信号接收器用于接收脑电信号,可以放置在头皮、硬膜外和大脑皮质等区域,目前主流研究是插入大脑皮质,以接收更准确的信号,主要形态有微阵列电极、微丝电极等……
“主流微阵列电极有96个微柱收集信号,2006就有研究报道四肢瘫痪患者可以借助它操控电脑光标,虽有一步步发展到操控机械臂、自身肌肉甚至传达语言信息。当然,目前也有较多研究聚焦在硬膜外和头皮电极,它们不插入大脑皮层,对神经元造成的创伤小,更为安全,但是相应的信号质量也会收到影响。
“在解码算法上,我并不专业,还需要大量时间深入研究。近年来对于效应器的选择,不同的研究指出不同的方向,总体围绕在操控自身躯体和操纵机械臂、外骨骼等,二者各有优劣……
以上就是我的文献汇报,谢谢各位老师。”
陈功点评:“盛夏你讲得很好,我们中心在脑机接口方面前期研究不足,落后国外以及国内其他几家大中心一段距离,这是不争的事实。短期内投入的人力、物力看不到回报是很正常的,大家不要灰心,我们稳扎稳打,集思广益,探索我们自己的脑机接口模式,毕竟,就像你说的,这个领域有很多可能性,很多未知等待探索。我已经联系了华清大学生物工程学院的江教授,他是材料学领域杰出青年基金项目的获得者,在脑机接口传感器的制作上有相当的造诣,我会请他过来交流,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后,大家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了解这个领域以及江教授的研究,以便在交流会上提出针对性的问题,如果能敲定好研究方向就再好不过。”
“好的,谢谢老师。”盛夏非常高兴。
陈功本人是脑肿瘤亚专科的,多年来,研究课题也聚焦在脑胶质瘤的研究,在脑机接口上没有基础,但是盛夏对它很感兴趣,也希望能够从事这方面的临床和科研工作,加上科里也希望各亚专科蓬勃发展,于是启动脑机接口研究项目,正在搭建平台,以期发展。
会议结束已经到5点40,孔繁巍自然地走向盛夏:“今晚吃奶油蘑菇意面,我还买了——”
“繁繁,不好意思,我今晚约了祁妙吃饭,”盛夏声音越说越虚,“对不起,昨晚光顾着准备汇报,忘记告诉你了。”
“周末咱们出去玩怎么样?就去爬你上次说的宝峰山!”看着孔繁巍仍然紧抿的嘴角,盛夏心一横,眼一闭,“这次我一定全程陪你爬完,不带偷懒!”
孔繁巍叹气,盛夏总是仗着自己比她大一岁就摆师姐的架子,孰不知,她那些架子在她眼中都像是撒娇,除了在工作中真心实意地叫她师姐,其余时候,她的每一声师姐,都是调侃,是昵称,每叫一声,心中的野望也更多一分。
“在哪里吃饭?要我送你吗?”孔繁巍又一次缴械投降。
“我也不知道,不用送啦,祁妙来接我。”盛夏挥挥手,“繁繁今晚不用等我,我可能会回得比较晚。”
孔繁巍没有说话,只目送她走向医院大门,脚步轻快,甚至还跳了两下,不知是为什么事而开心。
直到看不见人了,孔繁巍才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李叔,麻烦帮我查一个人,她叫……
“……”
“对,好,谢谢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