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雪亲自给南州准备了一些吃食和衣物,让沈复回带去给南州。
沈复回这才开口道:“我出不了望安。”
“为何?”陆成雪停下手头的动作,问道。
“当初我差点被陆平打死,醒来后是想逃的。”
“能把控整个望安出入口的是禁军,派你来的人有这等本事,这个人想必是皇帝吧?”
沈复回沉默不语。
陆成雪走近他两步:“都这般了,你还是不肯坦诚,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沈复回看向不远处的春雨:“春雨,我有话想单独跟小姐说,你能出去一下吗?”
陆成雪对着春雨稍微点了下头,春雨走了,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确实是皇帝让我来的,你也看到了,我只会读书,我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会选择我来做这件事。”沈复回不信靖远王的话,总觉得这一次分别,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有些怕,怕这一别,会成为他终身的遗憾。
陆成雪立刻想到了沈复回的身世:“那日,我为了留你,答应帮你寻亲,你后来不曾问过一句。”
“身世是假的。”
“原来如此,可皇帝到底是仓促了些,连守孝期都没安排明白,白白给人把柄。”陆成雪说完顿了一下,又问道:“所以,你又是谁?”
沈复回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陆成雪脸色变得难看:“不愿说就算了。”
“我愿意什么都告诉你,那你愿意对我坦诚相待吗?”
陆成雪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沈复回:“我还不够坦诚吗,阮辞都不曾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你全都知道了,我是个女子,难道非要我亲口说出,我心悦你,才能满足你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吗。”
沈复回既心喜,又难过:“不……不是这样的。我进京赶考是真,只是我也不曾料到,来了望安,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只是说来话长,你愿意听我慢慢说吗。”
陆成雪点点头,二人面对面坐在了房间的茶桌上。
沈复回从他被靖远王捉住开始,一直讲到现在。
陆成雪波澜不惊道:“所以,你也是皇子?”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本想向我娘写信求证的,又怕万一是真的,我娘会为了我来望安。”
陆成雪叹一口气:“你不该来望安的。”
“之前我也这么想,现在又觉得这一切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我不会遇见你。”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被拆穿了,死了呢?”
“想过。”
一句“想过”,让陆成雪不得不躲开沈复回的视线,她卑劣的利用眼前人情感,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同样利用太子,可从未这样心虚过。
“皇帝只是安排你做细作,并未真正的告诉你要查什么?”
沈复回细想了一下:“他们只告诉我陆渊贪赃枉法,并未说过具体什么事。”
陆成雪一直希望沈复回坦白,可沈复回坦白了,陆成雪又感觉心堵:“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绑了,把你说的话一一告诉我父亲。”
“如果你要我死,我也认了,遗憾的是,并未能为百姓做过什么。”沈复回豁出去一般道。
口口声声说喜欢陆成雪的人很多,可她从未见过沈复回这种人,面对她的坏她的好,全盘接收,毫无怨恨。
“你还记得我让南州提醒过你,有人要动军权吗?”陆成雪问道。
沈复回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陆成雪授意南州来提点他的:“我就说南州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些问题,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
“所以,你早就怀疑我了,只是一直没点破。”沈复回有些挫败,他明明比陆成雪年龄大,却事事都输她一头。
“我也想为百姓做点什么,至少,我不希望任何人挑起战争,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沈复回瞬间明白了陆成雪的意思,他鼓起勇气握住了陆成雪的手:“可以别进宫吗?”就当是为了我,你对我又搂又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要对我负责。后面这几句,沈复回着实说不出口。
陆成雪有些难过的摇了摇头:“父亲不会允许的。”
沈复回道:“他心里就没有你,否则就不会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做下如此残忍之事,你又何必听从他的安排。”
陆成雪没有推开沈复回的手:“我父亲这个人,他心里只有权利,没有家人。我早就看明白了,之所以愿意听他的安排,是因为我想查我外公的事。”
“你是说方将军吗?”
“对,我不信外公会与匈奴人勾结。”
沈复回听过方将军的事,他愿意相信陆成雪说的每一句话,陆成雪说方将军无辜,方将军就一定是无辜的。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陆成雪,他只是陆成雪的众多选择之一,他没有立场劝她,他要想彻彻底底的拥有她,唯有摆脱枷锁,变得强大。
“靖远王告诉我,皇帝不会让你嫁给太子的,你此趟进宫,怕是有危险。”
陆成雪当然知道会有危险,皇后借别人的手弄死她也不是没可能,可她这一趟,势在必行。
陆成雪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她换了话题:“既然你不能去看南州了,这段时间,不如好好复习。”
“我不打算参加科考了。”
“也是,你既是皇子,科考也就没必要了。”
“我是想等事情都结束了,就离开望安,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这话说到了陆成雪的心里,她是想的,可到时候,皇帝要抄她满门,她又如何躲得了,因此她不能答应沈复回。
面对陆成雪的沉默,沈复回又不能强迫她答应,于是只好道:“算了,到时候皇帝会不会放过我还不一定呢,我与你说这些干嘛。”
陆成雪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沈复回的手心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沈复回。”陆成雪喊道。
沈复回疑惑的看着陆成雪。
“你站起来。”
沈复回照做。
陆成雪上前,抱住沈复回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你知道吗,望安城内尔虞我诈,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纯善之人,你明明自己就很惨,却能拥有原谅一切的本领。我原谅不了,有些事,我不做完,我就永远无法安心的过日子。”
沈复回顺势搂住陆成雪,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了,他轻声道:“那你就去做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
进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皇宫外,陆家的马车,最后才到。
“这种时候还摆谱,还真以为太子殿下非她不可呢。”
“别说了,被教习嬷嬷听到就麻烦了。”
“反正也不会选我,我才不怕呢。”
陆成雪一反常态的走到说话的人眼前,笑着道:“既然梁小姐不想来,不如等会儿我帮你跟嬷嬷说一声,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梁云满道:“你是不是怕自己选不上,现在就想赶我走,我才不上当呢。”
陆成雪面不改色道:“梁小姐误会了,我不赶你走,太子殿下也不会选你的,我何必做多余的事。”
梁云满好歹也是侍郎之女,她哪里受过这气,还欲与陆成雪争吵几句,被一旁的同伴拉开了。
教习嬷嬷走过来,厉声道:“诸位好歹都是大家闺秀,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
梁云满道:“回嬷嬷,方才陆成雪挑衅在先,说太子殿下不会选我,想赶我走,大家都听见了。”
陆成雪也不反驳,只站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等候。
教习嬷嬷看了一眼陆成雪,才回道:“皇宫面前,岂容尔等放肆,家里都没教过规矩吗?”
梁云满这才意识到,教习嬷嬷说的不是陆成雪,而是她。
直到进了皇宫,她未敢再说一句话。
第一天,皇后娘娘并未召见她们,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后,就让她们休息了。
陆成雪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间里看书。
当天下午,花音求见齐玉,说有重要的线索汇报。
齐玉卖了个关子,派了别人去应付花音,可花音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齐玉现身。
“都是大理寺的人,与谁说不都一样。”齐玉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花音。
“我想与大人做个交易?”
齐玉冷笑一声:“你一个阶下囚,与我做什么交易,况且凌海楼已经结案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花音一笑,并不因齐玉的拒绝而慌乱:“大人若真觉得我的消息没用,大可以对我置之不理,何必大半夜的还来见我。”
齐玉作势要走。
花音立刻道:“大人,你知道凌海楼那些怀孕的女人,都是怀的谁的孩子吗?”
齐玉道:“难道怀的不是自己夫君的?”
“大人料事如神。”
齐玉来了兴趣:“说吧,你要做什么交易?”
“常如景大人是无辜的,我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还请齐大人放常如景一条生路。”
齐玉道:“你们青楼的人,都如此多情吗?”
花音脸上依旧挂着方才的笑容:“大人若是不知我与常如景之事,何必将他关押在我的旁边。”
花音果然不蠢,她什么都知道。
“我答应,你说吧。”
“凌海楼的每个女人,接客后都要服用避子汤的,所有能怀孕的,都是有人授意,这个人叫陆渊。”
齐玉有些吃惊,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你在凌海楼见过陆渊?”
“不曾见过,他来的时候,所有人只能闭门不出,只有怀孕的姑娘见过。”
齐玉皱着眉头,眼神凌厉的看着花音:“那你怎么就知道是陆渊?”
“我这人吧,平时对谁都好,有姑娘愿意跟我说啊,她们求我救她,可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你说这都是做的什么孽。”
“她们如何求你?”
“陆渊每次来凌海楼都会选那种新来的,没人碰过的,若是有幸怀孕,就寻个人家,假装成婚,若是没怀孕,就给笔封口费。后来那些怀孕的姑娘大都难产死了,久而久之,凌海楼的姑娘都知道了,你说活的好端端的,谁愿意死啊。她们来求我,要避子汤。”
齐玉恍然大悟,陆渊这些年就陆成雪一个女儿,他拥有如此权利,怎可甘心。可为何不纳妾,非要选凌海楼的姑娘?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又道:“口说无凭,你得帮我找证据?”
“那当然,不过,齐大人先放了常如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