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说看见我与太子殿下私会。”陆成雪平淡道。
“哦?承安什么时候过来的,锦瑟,你也不通传一声。”云和公主用责备的语气问身边的掌事宫女。
“回公主殿下,太子殿下今日未曾来过。”
云和公主眉头一皱:“那这位小姐为何说见过承安?”
不等锦瑟回答,何甜连忙认错:“求公主殿下饶命,可能是我看错了。”
“看错了,还敢胡说,你可知,这一句话,就能将身家清白的女子,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何甜立刻动手扇自己的嘴,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公主殿下,我知错了,我认错。”
“殿下,这等小事,您当心气坏了身子。”陆成雪道。
“每个人都是清清白白的来赴我的宴,自然也要清清白白的回去,公主府,若是成了造谣生事的地方,那我云和还有什么颜面做这大梁的公主。”
何甜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可她明明真的看见了太子殿下,偏偏没一个人信她,她该怎么办呢?若是父亲知道她闯了祸,今后恐怕也没好日子过了,她大喊一声:“我知道错了,陆成雪不肯原谅我的话,我只能以死谢罪。”她说完,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一下跳进了荷花池。
云和公主受到了惊吓,陆成雪和锦瑟连忙将人扶回屋里。
何甜也被救了起来,幸好没闹出人命,否则陆成雪也逃不了干系。
只能说何甜这招真狠,不惜自己的命也要拉陆成雪下水。
公主怀着身孕举办赏荷宴,本来高高兴兴的事,若是因陆成雪闹出人命,冲撞了未出世的孩子,只怕皇后娘娘会更厌恶她。
云和公主看了太医后并无大碍,遣人将何甜送回了家,并吩咐大家,今日之事,谁外传,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陆成雪从公主府出来,直到上了马车,才敢长叹一口气。云和公主一直对她不错,自打知道弟弟赵承安钟意她后,更是主动与她亲近,可她始终无法放下戒备之心,也做不到与皇家之人亲近自如,每场相处下来,陆成雪都疲惫不堪。
马车终于回了相府,陆成雪回自己屋里喝了口茶,重新打起精神,又抬头看了眼站着的沈复回,还真像她的随从,她将茶杯放下,开口道:“坐啊。”
沈复回拘谨的坐在了陆成雪对面。
春雨憋着笑,给沈复回添茶:“沈公子,请喝茶。”
沈复回受了靖远王提议的影响,所以现在面对陆成雪非常不自然,他机械的一口将茶全部喝掉,也没尝出什么味。
春雨笑道:“沈公子这么渴啊,我再给您添一杯。”
沈复回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陆成雪终于看出他的不对劲:“你怎么这么紧张?靖远王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沈复回下意识的拒绝。
陆成雪皱起了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复回。
沈复回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尽量放松自己,开口道:“凌海楼私刻官章,王爷说此事重大,不宜多说。”
陆成雪淡淡的“哦”了声,看不出来有多惊讶,也没感谢沈复回的帮忙。
沈复回道:“能不能问一句?”
“你问?”
“阮小姐不是都救出来了吗?你为什么还想打听凌海楼的事?”
陆成雪冷冷道:“我只说两句话,你便什么也不为,就去跟王爷打探消息,若是我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也会一五一十的告诉靖远王呢?”
沈复回下意识的否定道:“不会,我什么都没告诉王爷,只说自己受伤了,被陆小姐所救,所以住在这里。”
陆成雪又是“哦”了声,不知信与不信,沈复回不敢再问了。
两人静静的坐着,都在猜测彼此心中的想法。
沈复回想了又想,才道:“我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了,后日,我就准备回黎阳了。”
陆成雪问道:“不寻亲了?”
“日后再说吧,来这一趟,差点连命都没了,也许是老天不希望我找到亲人呢。”
“忘了告诉你,我有消息了,只是想着你伤没好,就没告诉你。”
沈复回不知陆成雪这话是何意,寻亲明明只是借口,他根本就无亲可寻。难道她不想他离开,可他实在想不出陆成雪留他的理由,一时愣着不知如何回答。
陆成雪又道:“你要是有顾虑,就当没听见。”
沈复回哪有什么顾虑,方才回黎阳的话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胡说八道的,他的任务没完成,皇帝和靖远王怎么肯放他离开。着实没想到,陆成雪这头竟然有了他“亲人”的消息。
沈复回在想一句怎么样才能既不矫情又能继续留下的话,他从小就是老实人,来了望安,把这辈子的假话都说尽了,以后也没什么脸面以读书人自居,有时候一觉醒来,就有一种他其实早就死了的荒缪感。
沈复回突然站起来,对着陆成雪单膝跪地:“陆小姐要是真的能帮我找到亲人,这辈子,我任凭你差遣。”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沈复回说的情真意切,可陆成雪真的能帮他找到亲人吗,谎言里促成的誓言,自然也是谎言罢了。
“行了,起来吧,你是读书人,而我呢,也惜才,不如这样,南州刚好缺一位老师,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留在相府,教他读书,如何?”
沈复回站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南州愿意吗?”
“自然愿意。不过,我要约法三章。”
沈复回心里约法九章也是愿意的,但他表现的还算自然:“请讲?”
陆成雪道:“第一,我身边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说,第二,既为人师表,就要处处爱护学生,不可敷衍了事。第三……这第三嘛,以后再说。你可愿意?”
“愿意。”沈复回答应道。
“好,我会向父亲说你的事,以后你还住在原处,俸禄就按照南州以前先生的一样,每月10两银子,你看可以吗?”
“我都白吃白住了,俸禄也可以不要。”沈复回不好意思道。
陆成雪拒绝道:“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为了防止沈复回继续讨价还价,她继续说,“我打听到,望城城在你出生那一年,有二十三户人家丢了孩子,其中有九户丢的是女孩,剩下的还在排查,你先等消息。”
“好,感谢陆小姐。”
两人达成了协议,陆成雪喊了南州进来,指着沈复回,说是给他新请的教书先生。
“他?教我念书?”南州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沈复回大受打击,南州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怎么他当他老师很丢人吗?他至于表现的这么抗拒吗。
陆成雪点点头:“沈先生可是他们那儿乡试的第一名,教你绰绰有余。”
南州看看陆成雪,又看看沈复回,这个一开始被他打的落花流水的小白脸竟然要做他的老师,可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无奈的答应道:“好吧。”
陆成雪道:“既然说定了,那明日起开始上课。”
“什么?要不后天吧,我的《归元剑谱》已经练到最后一招了?”南州试图跟陆成雪打商量。
“不行,你已经落下好多功课了,我可是每月付了十两银子,你别糟蹋了我的银子。”
南州又被惊到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了口:“之前那老先生德高望重也才十两,这小白脸,你给他十两?”
陆成雪假意咳了一声:“南州,你怎么说话呢?”
“好吧,这……这位老师,你给他十两?”
总而言之,他沈复回在南州心里,就是不值十两,沈复回严重怀疑,这两人在他面上唱双簧,故意贬低他。
沈复回看着南州,被他制服过,自然知道这小子的力气,如今当了他老师,不得不说还挺戏剧的。他挺了下胸膛:“南州,明日开始上课,我要先知道你之前学过哪些?”
南州想了一下,随口道:“四书五经,孙子兵法,资治通鉴……”南州说了一堆,反正该学的都学过,至于学到什么成都,他自己也说不清。
沈复回道:“挺好,明日上课先不学了,我们先彼此了解一下。”
一说不学,南州立刻高兴了,这年轻的老师也不是不行,至少不会比老头迂腐。
沈复回和南州走后,陆成雪才开始回想,方才沈复回说的私刻官章之事。
她将整件事串联起来,阮尚书挑唆三皇子谋害太子,东窗事发,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因为宫里有位嫔妃跟阮辞八字相符,所以皇帝留了阮辞一命,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逃,阮辞进了凌海楼,可望安那么多青楼,为什么偏偏是凌海楼?
凌海楼又在阮辞进去没多久后就出了事?
凌海楼出事是因为纪光将军上书,有人在军粮上动手脚牵扯进来的?韩子岩死无对证,但又被查出私刻官章。
两件事在同一时间所出,阮辞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牵连。
恰巧齐玉又告诉她,她外公的案子有疑问?
陆成雪想的头又疼了起来。
何正去青州还没回来,大理寺的消息她打听不到,一切看似都有了眉目,却又牵扯了更多。
陆成雪揉了揉太阳穴,喊道:“春雨。”
春雨进来,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立刻拿出药,喂陆成雪服下,又卸了头上的首饰,给她揉头:“小姐,别想那么多,当心身子。”
陆成雪道:“春雨,跟着我累吗?”
“不累啊,小姐,您对我这么好,我才不觉得累。”春雨笑道。
陆成雪不再出声了,春雨给她揉了会儿,便伺候她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陆成雪本想看沈复回如何给南州上课,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昨日何甜跳湖之事还是传到了皇后的耳朵,皇后一大早就传陆成雪进宫。
陆成雪打扮的中规中矩,既不张扬,也不朴素:“成雪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雍容华贵,鬓边起了银丝,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威严了。她没让陆成雪起来,陆成雪只好一直跪拜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说:“抬起头来。”
陆成雪缓缓直起身体,抬起头,但没敢直视皇后,眼光一直盯着地面。
皇后道:“陆成雪,你可知罪?”
“成雪不知何罪之有?”
皇后冷笑一声:“还敢狡辩,昨日你和何家的女儿,在公主府起冲突,冲撞了云和,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几个人头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