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有片区域,人烟稀少,听说以前很繁华,因为死过一个道法高深的圣僧,所以成了不祥之地,有条件的人渐渐都搬走了,只有零星几户穷苦人家还住在这里,于是成了望安城内最落败的地方。
齐玉跟常如景来的时候,下属已经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虽是已经听说了里面搜出不少金银,但还是令他们感到震惊,谁会想到这么落魄的地方,竟然藏的全是好东西。
只见黄金、银锭、珠宝装了十几箱子,全部打开堆在院里,齐玉只看了一眼,就示意下属先带他们去案发现场。
更滑稽的一幕出现了,韩子岩身穿华丽的袍子,上面用金丝绣着祥云图案,被窗户透进来的光照耀的闪闪发亮,更夸张的是上吊用的绳子都闪着金光,俨然也是用金丝制成的。
饶是齐玉这种玉面阎罗,整日板着脸的人,都被眼前这金光闪闪的死者惊的嘴角抽搐两下。
下属汇报:“大人,根据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死者是自杀,这是遗书。”
齐玉接过来看完后,又递给常如景:“你信吗?”
常如景看后道:“从现场看,排除他杀,遗书上的话目前无从判断,还要找证据。”
下属接着道:“有个地下暗室,入口在后院,里面有焚烧痕迹,现场除了金银财宝也并无其他东西。”
齐玉接着道:“四周的人可走访了?”
“走访了,这所房子附近就住了三户人家,其余的房子皆是空的,三户人家都说,这里是不祥之地,他们天一黑就不出门,也不知道这所院子住的什么人,更没瞧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出入。”
常如景听后,道:“去暗室看看。”
暗室里的烟还没排干净,常如景捂着鼻子咳嗽两声,齐玉凉凉的看他一眼。
他立马忍住咳嗽,观察着四周。
通过地上的残渣可以判断,被烧的无非就是些书籍纸张,还真是处理的毫无痕迹。柜子上也空空如也,凳子桌子也都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
齐玉交代下属将这些金银财宝登记好后先运回大理寺,尸体也运回去,交给仵作再多查几遍,便领着常如景出去了。
常如景眼看着这也不是回大理寺的路,便问:“大人,这是去何处?”
“相府。”
常如景也知道这韩子岩是陆渊的义子,可这会儿丞相又不在府里,他们要找也是去政事堂,不明白齐玉这是何意,又问:“陆相这会儿应该在政事堂。”
齐玉道:“先不急着找他。”
两人很快到了相府,陆平出来迎接,吩咐下人上茶后,问道:“我家老爷这会儿应该在政事堂,二位大人有何事?”
齐玉假笑一下,道:“你最近一次见韩子岩是什么时候?”
陆平想了一下:“四日前,我家小姐宴请五位公子叙旧,大人问这做什么?”
齐玉没有回答,接着问道:“此人可有异常?”
陆平想了一会儿:“不太记得了,当时也只匆匆打了照面。”
茶上来了,齐玉端着喝了一口,像是随意一问:“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陆平笑了笑:“自然管着相府大大小小的饮食起居,也是忙的紧,大人不会是特意过来问我这些的吧?”
齐玉放下茶具:“随意聊天而已,你不必紧张。”
陆平本来就没有紧张,不知齐玉这样说是何意,他道:“那在下的回答,大人可满意?”
齐玉点点头:“满意。韩子岩死了,你可知道?”
陆平愣了一下,道:“大人莫要开玩笑,好端端的一个人,怎就死了?”
齐玉一直观察着陆平的面部表情,见这人表演的恰到好处,刚刚好言好语的态度立刻消失不见,用他那颇具压迫感的眼神看着陆平,要是陆平感说一句假话,齐玉用眼神就能杀死他,他厉声道:“你当真不知?”
陆平依旧波澜不惊,他半截身体快入土的人了,还能被一个小子吓到不成,他摇摇头:“当真不知。”随即又做出一副伤心的姿态:“真的死了?我家老爷要是知道该多伤心,哎。”
齐玉只是趁着陆渊没回来,随即来碰碰运气,并不指望真的问出什么,陆平还真如传言那般缜密,一丝破绽也没有。他又道:“贵府小姐可在?我能否一见。”
陆平道:“大人若是来提审的,请走正常流程,大人若是来找人消遣的,我家小姐尊贵无比,自然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齐玉自然不是来提审的,倘若他有证据,自会有人带他们去大理寺,而不是他亲自上门。可现在他就是苦于没证据证明陆相跟凌海楼有染,才不得不瞎跑这一趟,他若是强行提审了陆成雪,明个儿陆渊告到皇帝面前,说他齐玉侮辱陆成雪清白,他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更会遭百官弹劾。
皇帝特意交代过他,办理这件案子,莫要冲动行事,凡事稳打稳扎,别用他那混不吝的一套。
齐玉又喝了口茶:“好茶。常大人觉得呢?”
常如景一直在观察齐玉和陆平,一时被齐玉叫到,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又尝了一口茶,顺着齐玉的话道:“好茶。”
陆平见齐玉也不着急走,心里也没刚才那么淡定了,他得想个法子送走两尊大佛:“二位大人可是要等我家老爷回来?”
齐玉道:“你这是何意?我刚走累了,口渴,在你这儿休息一会儿都不行吗?这是你相府的待客之道?”
陆平被问懵了,不是说齐玉心狠手辣,严肃老练,怎么现在一副小流氓的样子。
常如景也看呆了,这还是他们大理寺那个玉面阎罗齐大人吗?
陆平道:“大人误会了,我去叫人准备些点心,大人想休息到什么时候都成。”
陆平走后,齐玉站起来往门口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才放肆观察起相府来。
所有的物品都清幽淡雅,不奢靡,就连院子里种的花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物种。
常如景道:“大人?”
齐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回去再说。”
常如景觉得陆平一离开,齐玉就又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
陆成雪那里得了消息,大理寺的人来了,和陆平在前厅聊天。她本就出不去府,有这种热闹,她自然要凑上一凑。
兔子经过一夜的休养,竟然恢复了健康,陆成雪抱着兔子来了前厅,快到门口时将兔子一放,兔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陆成雪装出一副找兔子的模样:“别跑啊。”
齐玉一把揪住兔耳朵,将兔子拎了起来,兔子腿蹬了两下,挣不来,发出叫声。
陆成雪进来像是不知道里面有人似的,惊讶道:“二位是?”
陆平刚好回来,“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陆成雪收起惊讶的目光,摆足大小姐的架子:“陆管家,这相府有我不能来的地方?”
陆平被兔子吵的头疼,他不希望相见的人,就这么在他眼前见面了,他伸手接过齐玉手里的兔子,抱在怀里,兔子不叫了,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他把兔子抱给陆成雪:“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这是老爷的客人。”
齐玉紧跟着道:“想必这位就是相府的小姐了?刚刚你家管家说,相府小姐尊贵,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陆成雪不接陆平手上的兔子,嘲讽道:“我看是陆管家不想让我见人吧?”
“老奴不敢。”陆平道。
齐玉看出陆成雪不喜陆平,接话道:“在下大理寺卿,齐玉,有些事想找陆小姐了解一下。”
“原来是齐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作为大梁子民,有义务配合大理寺的任何调查。”陆成雪一下子变得特别通情达理。
齐玉笑了一下:“闲聊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陆成雪乐的配合齐玉。
齐玉装做不解道:“相府主人谈话,有下人在一边旁听的习俗?”
陆成雪立刻摆起脸色:“陆管家,还不下去。”
陆平道:“不是我非要听小姐谈话,只是二位大人毕竟是外男。老奴怕小姐有什么闪失。”
陆成雪冷笑一声,道:“南州。”南州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在陆成雪身边。
陆平只好憋屈的离开了。
陆成雪对着齐玉和常如景道:“二位大人见笑了。齐大人想问什么?”
齐玉观察着南州道:“四日前,你可宴请过韩子岩?”
陆成雪道:“是。”
“他可有异样?”
南州见齐玉看他,便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陆成雪想了一会儿:“有点慌慌张张的,吃了酒就走了。”
“哦?可还有别的?”齐玉从南州身上收回目光,接着道。
陆成雪回忆了一下,道:“没了,大人问他做什么?”
齐玉道:“此人自缢了。”
陆成雪惊讶道:“什么时候?”
“昨晚。”
陆成雪应了一声:“韩子岩是我父亲的义子,大人可是怀疑些什么?特意来向我套话?”
齐玉没答,反问道:“你不伤心?”
“我为何伤心?我与他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该伤心的,是他的亲生父母。”陆成雪淡淡道。
“可陆管家很伤心,他还说陆相知道了,也会伤心。”
陆成雪哼了一声:“虚情假意罢了。既然韩子岩已经断定为自缢,齐大人找我,是想知道些什么?还是说,齐大人断定韩子岩并非自缢,又没确凿的证据,想来套我的话。”
齐玉道:“陆小姐果然冰雪聪明。”
陆成雪接着道:“我说的确实实话,我父亲认了那么多义子,在我看来,是在打我母亲的脸,我与他们并不亲近,但也没有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齐玉点点头:“我没说陆小姐是凶手,只是闲聊罢了,陆小姐可知道,韩子岩是凌海楼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