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姿堂 第3章 第 3 章

万事开头难。

苏瑜趁热打铁，笑着说：“婶婶若是尝着还好，我便多制一些正好下次和绣品一起送来。”

说着语气变得略微有点自责，“说起来都怨我身子不好前几日中了暑气，头晕沉沉的，都不能下床，还要我娘照顾，这才耽误了活计。”

吴管事看这丫头身子确实有点瘦弱，也知道这娘俩现在过得苦，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也就照顾一些。

“也是，最近天越发热了，绣坊里也有绣娘禁不住，现在又是农收店里人都少，回去告诉你娘，绣活也不差这三五日的功夫，绣好了你再一起送过来吧。”

苏瑜听了赶忙福了福身。

“真是多谢婶婶了。”

吴管事看这丫头十分机灵，也就不再说什么，取出钱袋递给苏瑜。

“这次是十张帕子，还是老样子，每张帕子五个铜板，共五十个铜板，你拿好了，现在日头也不早了，身上带着银钱早点回去吧。”

太好了。

苏瑜接过钱袋放进竹篮里，再小心的用布盖好。

“那婶婶先忙，我就回了。”

吴管事应声就转身回了绣坊，苏瑜看门关上了才转身离开。

苏瑜路上一边走一边想着这银钱不能直接拿回家，要先去药房给娘拿几帖膏药，娘这一年来总是这样低头刺绣，现在时不时的就脖子酸痛，有时候连晚上入睡都难，但是又从来不说给她听，若是这钱直接拿回家，娘定不让她拿去买药，肯定要留下说给她攒作嫁妆。

说去就去，转身去了回春坊。

“这膏药有三文一帖，还有五文、十文一帖的，你要哪一种？”药童问道。

苏瑜心里盘算着，家里租赁的房子也快要交租子，还有每日的油米吃食，每一样都要花钱买，只能委屈娘先用便宜一些的，等她回去想想能不能把山楂山药丸拿出去卖换点铜板，然后再来给娘拿更好的药来。

苏瑜：“要这三文的，先来五帖。”

“好嘞。”药童说完手脚麻利的取药包好，苏瑜取出十五个铜板，付完钱拿好药离开回春坊，回家去了。

南水巷走到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只有一间屋子的小院，就是苏瑜家现在租住的屋子。

苗秀莲拿着绣棚在檐下绣完一片花瓣后抬头看向门口，想着前几日隔壁春花媳妇跟她说的话，最近巷子口有两个走街串巷的臭汉子盯着瑜丫头看，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苏瑜还没有回来，心里有些不安。

瑜丫头的亲事要快些定下来了。

苗秀莲想着今天能收点铜板回来，明天她备份礼去寻那个有名气的月媒婆，争取说个好亲事，要不然就她一个瘸腿又上了年纪的娘，哪里能护得住自己俊俏的女儿。

心里正想着事出神，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苗妹子可在家吗？”

苗秀莲听着是个妇人，但是这声音耳生，不知道是谁这时候上门，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出声问道：“是谁啊？”

院子很小，几步就到门口，听到门口妇人爽朗的笑声，“是我月婆子，来找苗妹子说说话呢。”

月婆子？

难道是月媒婆，苗秀莲听街坊都是这般称呼那个月媒婆。

苗秀莲赶忙打开门，开门一看面前妇人果然是一副媒婆装扮，穿着体面，还涂着脂粉，鬓间戴着一朵红花。

月婆子：“是苗妹子吧，我是咱们县里的月媒婆，大家都叫一声月婆子。”

月媒婆看面前妇人有些提防的样子也不在乎，抚了抚鬓角的头发，接着说到：“我有个妹子叫红婆子的，之前一直跟你家来往，常听她夸苗妹子人好针线也好，我今闲了就想过来说说话。”

红婆子就是以前苗秀莲找的媒婆，中间帮忙介绍了几家，可惜都没能成，还因为上次拒了周秀才的事，已经好些日子没再上门了。

苗秀莲听到红婆子的名号放下了心，现在县里说亲事，不像那些穷苦村子里当众就说娶媳嫁女的，都愿意说话留几分，万一亲事不成，这样面子上还能给孩子留个好名声。

“原来是月嫂子啊，我也常听红嫂子提起，快进来喝杯茶。”苗秀莲赶忙笑着迎人进门。

这月媒婆突然上门，想来是有人相托来说亲的，都说这月媒婆手里可是难得的好人家呢。

院子很小，也就不过几步路的大小，只有南向一间泥瓦房即当正屋又是待人的堂屋，西面再有一间小茅草屋灶房，月婆子一眼就看完了。

两人进屋坐下，苗秀莲倒了两杯茶水，面上有些羞愧的道：“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嫂子，嫂子别嫌弃，改日一定备上好茶，以后常来坐坐。”

月婆子浅喝了一口茶水，面上不显还是满脸笑意的说话：“苗妹子说的什么话，喝着爽口的很呢，是我突然上门，还怕打扰妹子绣活呢。”

苗秀莲：“嫂子贵人事忙，上门来说话才是不容易呢，我这有些不便出门，也是整日在家闲着无事，做些绣活打发时间罢了。”

月婆子：“苗妹子真是和我那妹子说的一样，是个好性子，那瑜丫头我虽还没见过，但是有你这样好的娘想来肯定也是个好姑娘，苗妹子有福气呀。”

苗秀莲听着月婆子主动把话头转到了瑜丫头身上，心里更喜了，“嫂子真是夸奖了，我家瑜丫头可比不得县里的姑娘们伶俐，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我这腿脚不好，也就时常在家帮我操持些家务。”

“哎呦呦，这才是正经的好姑娘呢，踏实又孝顺，不怕跟妹子交个底，本来我听我那妹子说起瑜丫头的事，还以为是姑娘故意拿乔呢，今来了才知可是我错了，瑜丫头是个顶顶孝顺的孩子。”

苗秀莲听了这话，却没有多高兴：“是啊，都是我拖累了孩子。”

月婆子连忙接话：“哎呀，苗妹子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妇人都晓得，你这现在独身一人带着个女娃多不容易，我也听说了瑜丫头那两个条件，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不错。

苏瑜在说亲时亲自和那红媒婆说了两个条件。

一、夫家不能纳妾。

二、要带着腿脚不好的娘一起出嫁。

只有男方家应了这两点，她才肯嫁。

苏瑜这些话，苗秀莲听她说过，只当孩子不懂事没真放在心上，没成想，在红媒婆上门那一天，她出来直接当面提了出来，不仅把苗秀莲吓了一跳，红媒婆也显些挂不住脸。

哪里有这样说话的姑娘家哦！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在媒婆面前自己站出来提要求不说，还是这么大胆的话。

这第一个，现在哪个有出息的夫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有那些泼辣善妒的妇人，也断断没有在出嫁前就说这话的，若是找个泥腿子家勉强能吃得起饭的，还能说得过去，但是这第二点，谁家娶媳妇还能带个老娘娶回家，还是个瘸腿的娘，说的难听些，在家里干不了活还白白添一张吃闲饭的嘴。

红媒婆险些直接起身走了，还是苗秀莲拉住，好话说了一箩筐，又答应若亲事成了定给个厚厚的红封，再就是这丫头皮相实在是好，这才勉强应了下来。

月媒婆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双方心里都清楚，在那个红媒婆嘴里是绝对没有什么夸奖瑜丫头的话。

当初上门说周秀才的亲事，周秀才家里这两点全都应了，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没成想让苏瑜直接给拒了，怒气冲冲的出门时更是嘴里说着什么‘白日里做梦，开了眼了，这样的亲事还不满意，不知道好花最后能开个什么好果子吃！’

苗秀莲对苏瑜真是又生气又觉得贴心，知道孩子是放不下她自己嫁人去过好日子，又不敢真强硬的按着她点头，只能在这些媒婆面前低头多说好话。

苗秀莲：“哎，我是真心疼孩子，这才厚着老脸让红嫂子多留心帮我家瑜丫头找个老实人家，我也听街坊四邻提起，嫂子您是县里有名的能干人，若是得闲能帮我家丫头留意一下，我可真是要厚谢嫂子了。”

月媒婆听到这又是爽朗的笑着说道：“妹子真是太客气了，再说也真是我们有缘，我今突然上门，其实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想和苗妹子商量。”

苗秀莲心里一喜，居然真是有人家来说亲事，问道：“嫂子，这么说可是有喜事上门？”

月媒婆：“可不就是天赐的好事呢，我和咱们县里城东杂货铺的杨掌柜打过不少交道，杨掌柜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十九，小儿子也有十四了，这大儿子生的是仪表堂堂，接人待物都是拿得出手的，现在在他爹的铺子里做二掌柜，再过两年就是妥妥的大掌柜呢，多少人家好姑娘那是托着关系想说亲事呢。”

苗秀莲乍一听是喜欢的很，再一想心里又有点打鼓:“这样好的人家，我自是一万个乐意，就是我家瑜丫头这两个条件人家能答应？”

月媒婆听完面上喜色更多了，手激动地敲着桌子说道：“要不然我怎么能说这是天赐的好事呢！这杨大郎呀那日在铺子里干活，结果正好碰上瑜丫头去买针线，这一眼就相中了瑜丫头，瑜丫头走后那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后来瑜丫头再去的时候特意留意找人打听了才知道你家丫头，当时打听的时候也听说了瑜丫头的条件，结果大郎直接应下了，晚上就直接求他爹来提亲。”

苗秀莲听着也不由的笑了，这可真是个好人家呀！

月媒婆说媒多年，自然最会看人脸色，看苗秀莲这样子心里就有谱了，但是还得再加把火。

“这杨大郎是诚心求娶，那杨掌柜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对妹子你家这孤女寡母的也是没说半个不好，就是听说你家丫头不许纳妾的时候才刚皱了皱眉，杨大郎直接站出来说了，只要能娶到苏家丫头绝不纳妾，以后就算是只能得女儿，也不纳妾，家中还有二弟以后也能给杨家传宗接代，妹子，你说这样的好孩子是不是街上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语气激动的说完这大段话，月媒婆拿起杯子把茶水一饮而尽。

苗秀莲也是连连点头：“真真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眼看着事成了大半，月媒婆搬着凳子坐到了苗秀莲身旁，亲切的拉过她的手，但换了一副惋惜的语气说：“妹子，你也给丫头打听不少人家了，也晓得这样好的亲事，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原本杨掌柜托我的时候我也是一万个乐意来跑一趟，就是有一点，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苗秀莲听到这，心略沉了沉。

但是这样好的人家定是有些说法的，想着确实不能让苏瑜错过这样的好人家，也就亲切的拉着月媒婆的手说道：“嫂子这就是外道了，这样的好事我感谢嫂子还来不及呢，有什么事嫂子直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