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青萝云中歌 第3章 第 3 章

“你就是小舅舅喜欢的女子呀？”

一个清脆的童声打破两人的僵持。

林菀渔怔怔的看向那小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顶上扎了一个小揪儿，脸蛋漂亮的宛如年画里的童子。

林菀渔眉头皱了皱，这孩子，眉眼之间竟跟夜如玉有七八分的相似。

“小舅妈，你比画上还好看呢。”小童子童言稚语，一双眼恨不得粘在他身上，“小舅舅都不让我进去看，可他自己都偷偷的看，还偷偷的哭。”

“时久少爷。”姜蕙连忙喝止。

小童子立马两眼蓄了泪，委屈巴巴的，“小蕙蕙，你是在吼我吗？”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林菀渔都软了心房。

“没有，没有。”

姜蕙手足无措的模样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刚刚还咄咄相逼的人此时已不顾形象的半蹲在地，一脸温情的哄着小童子，“我刚刚声音大了一些，吓着时久少爷了，对不起，我的错。”

刚刚还苦瓜脸的的小家伙立马由阴转晴，他小手拍了拍姜蕙的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

然后又转向林菀渔，“小舅妈，你能在这儿等会儿我吗，我去把小舅舅喊过来。”

他转身就往她刚刚过来的方向跑，跑了几步又似怕她会消失，朝着姜蕙叮嘱，“小蕙蕙，你一定要帮我看好小舅妈哦，我去去就回。”

不等姜蕙回应，就迈着小短腿奋力的往林子里跑。

姜蕙等他走远了，这才起身面对她，“时久少爷是......”

她打断她，“你不要跟我解释，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姜蕙看她脸上重新恢复冷漠，仿若刚刚的心软只是她的错觉。

她不免心生怒意，“当年是你硬要招惹师父，如今，你说放弃就放弃，说不要就不要，师父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林菀渔冷冷一笑，“那你让他不要爱就好了。”

她喃喃低语，“反正，他也从未爱过。”

说罢，她再不理会她，将她的怒火抛在耳后，任她再追着说什么难听的话也不予回应。

反正，当年他们说的可比这难听多了。

姜蕙在她身后追了片刻，好听的难听的都说了个遍，可依然没换来她的一次停顿，一次回头。

她终是一脸失望的停下脚步，看着她一步步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有些明白过来，师父当年心中的绝望。

她早该看清楚的，师父隐藏在心底的情，若是不爱，怎能让她时时在他身前晃荡；若是不爱，又怎么可能碰她；若是不爱，怎么会让她诞下他的骨血。

可惜，那个她连面都没见到的小师妹，只短短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三天，如果，她能活下来该多好，师父一定会将她教导的很好，她也一定会是整个宗门的掌中宝。

她回宗门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知情者都三缄其口，师叔为什么要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下杀手，真的只是嫉妒，嫉妒她的母亲得到了师父全部的爱吗？

她不敢相信，就如不敢相信眼前这般冷漠无情、寡恩薄义的女人就是当初那个虽蠢但善，软懦的人人都能欺负的林菀渔。

到底什么是真的，师叔武功全废是真的，被关在思过堂也是真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蕙蕙，快来帮忙。”

时久的声音从林子里穿透而出，容不得她多想，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一定是师父又出了事。

这么些年，师父将所有人都赶离了一生涯，只留了自己，也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他的身体，已近荒芜。

她往林菀渔消失的方向看去，眼神泛红。

“小蕙蕙......”时久的声音高而悠长。

姜蕙暗暗跺了一脚，转身往林子里飞奔过去。

······

等碧荷他们找到林菀渔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若不是郑可眼神好，他们险些又错过了。

“嫂嫂啊！”晴丫头哭丧似的奔来。

“嫂嫂啊，再找不着你，我就要自刎谢罪了。”

深秋的晚风已将痛苦的泪水吹干，林菀渔僵硬的转动着眼珠，释出些柔意，“瞎说。”

晴丫头撇撇嘴，“我才没瞎说，弄丢了你，我哥哥非得扒了我的皮，还不如自刎来的痛快。”

和晴丫头的胡言不同，碧荷只给她裹上一件狐裘，一向谨慎的性子也不免絮叨起来，“这么冷的天，夫人该保重自己才是。”

晴小姐一路寻来都在担心她这嫂嫂迷了路，或是被什么不长眼东西给欺负了去，只有她一眼看出，林菀渔这分明是僵坐在这儿有了时间。

她借着整理衣服的功夫，下意识的蹭了蹭她的手背，果然沁凉如雪。

她于是又将她身上的狐裘拉了拉，恨不得将她全裹了进去，嘴上还不忘埋怨道，“这西山的姑子们也忒不是东西，怎能将夫人一人扔在这儿。”

“什么？”晴丫头这才带了点脑子，环顾四周，果不见一人。

瞬间就跳脚了起来，“什么菩萨心肠的师太，还普度众生呢，我呸......”

“晴儿。”林菀渔低声斥责她。

毕竟是佛家圣地，晴丫头又正值及笄之年，万不可因口舌犯下禁忌。

“嫂嫂，难道我说的有错吗。”郑晴不依不饶，“那老尼让人请你，合该毫发无损的将你送回来才是，把你一人扔在这儿算是个怎么回事。”

她这时也注意到她僵直的身体，连忙一把拥了上去，“嫂嫂，你怕是冻坏了吧。”

虽然响午出来时还热的换了纱衣，可此时她加了小袄都勉强热和，料想衣着单薄的嫂嫂一人孤零零的被扔在这儿，该有多冷。

与旁人不同，她等于是嫂嫂一手带大的，感情说是母女也不为过，此时光是想想，已心疼的红了眼眶。

林菀渔被她这一番操作暖了心房。

她不过是无意识走到这儿，又因太累，只能停下来歇息，倒不成想将他们吓成这样。

“我没事。”她轻声安慰她，“不过是走的累了。”

“你们都起来吧！”她这声是朝着自找到她便一直跪着的郑可几人说的。

“将军让我等护卫夫人，属下们险些弄丢夫人，罪该万死。”郑可有些执拗。

林菀渔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快起来吧。”

几人仍跪的笔直，林菀渔脸色冷了下来，“怎么，是要我为我的走失道歉，各位才能起身吗？”

“属下不敢。”郑可立马起身。

林菀渔却不再看他，只看向晴丫头，“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嗯。”晴丫头乖巧点头。

林菀渔借着她的力道起身，却不妨坐的久了，腿脚有些酸麻。

“嫂嫂！”晴丫头被她一惊，神色慌乱起来。

她勉力站直了身子，安慰道，“不碍事，不过是坐的久了。”

碧荷见状将她接了过来，有些担心道，“夫人，要不还是回府吧，这庵中简陋，怕是......”

林菀渔知道她这是担心她的身体，还未开口，郑可又重新跪了下来，“请夫人回府。”

几个护卫也跟着跪下。

即便已生了回府之心，林菀渔也不免脸色难看，晴丫头见状，撒娇起来，“好嫂嫂，就依着他们吧。”

她一脸的苦大仇深，“这庵中艰苦的很，一夜起来只怕全身都是蚊虫咬的疙瘩，嫂嫂你就舍得我这细皮嫩肉的被如此糟蹋。”

林菀渔瞥了她一眼，神色缓和下来，“行行行，都依你。”

“不过。”她垂目看向跪着的几人，“回府之后，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将军知晓。”

晴丫头本就怂她哥，听此举双手赞成，“当然，当然。”

“我今天下午可是一直乖乖的跟着嫂嫂听经，哪儿都没去。”

“你们也是哦。”

她有些骄纵的盯着郑可，直盯得他们松了口。

“属下们听令。”

遣一人上去告知了庵堂他们不再留宿之事，其余人就此下山。

路上林菀渔已觉不好，到了府外时，已烧的迷糊。

晴丫头见她一直靠着软枕，只以为她在休息，马车停下，她连唤了她两声都没听见动静，这才觉得不好。

她连忙凑上前去，只看到林菀渔脸颊潮红，呼吸很是吃力。

“嫂嫂，嫂嫂，嫂......”这第三声还未喊出，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闯入，随后而来的就是一声令斥，“让开。”

她听出是她哥的声音，慌不择路的让开了地儿，郑暄毛毯一卷，已是将林菀渔密不透风的裹挟而去。

待外头已全无了动静，郑晴才敢掀开帘布。

碧荷和郑可都不见了身影，想来已随他哥嫂回了正院。

她眼角余光正好看到要上马的老管家，忙跳下飞奔过去。

“郑伯，你去哪儿？”

她这一惊一乍的，将马儿吓的够呛，一个撒蹄子，险些将老管家甩下。

“小祖宗哎。”老管家惊魂未定，在仆从的帮助下磕磕绊绊的下了马。

“你去，去请冯太医来。”他招手唤来马车旁的一个护卫，将拜帖塞入他手中，“要快。”

那护卫领命而去。

老管家这才一脸忧心的看向郑晴，“我的小祖宗哎，你年底就及笄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些啊。”

晴丫头一脸懵，“郑伯，这关我及笄什么事。”

她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又压低了音量问他，“我哥刚刚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在门口？”

马车明明刚停下来，就算府中人飞过去禀报，也不可能那么快的速度就闯入车中。

老管家弄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原来是怕将军秋后算账呢。

他摇了摇头，甚为无力道，“永安侯刚走，将军亲自送出门的。”

说罢，也不管她，又弓着腰往里走。

夫人病了，这府里忙得很，他可没空在这儿跟她拉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