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想吃些什么?”临近中午,莲心照例过来问一问。
林菀渔放下手中的单子,再过十十来天,便是晴丫头的及笄礼了。
这丫头,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真长大了,这些时日竟罕见的没过来黏着她,她让碧荷去看了,人没出去厮混,就在府里待着呢。
有点奇怪。
碧荷也有点奇怪,一向堵不住嘴的人,最近这些天竟说了不到十句话,平常用不着人的时候,根本见不着她。
莲心,莲心就算了,一向寡言的很,最近倒是时时跟在她左右,一日却也说不上两句话,不是在替她准备吃食的路上,就是在一旁绣花样子,只是这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
算了,反正她是看不懂。
她往外看了看,冬天来的很突然,仿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外头还艳阳高照着呢,点燃的炉子就在她咫尺之间,她拉了拉身上裹着的厚氅,还是觉得冷。
莲心将桌边的小手炉塞给她,说了上午第一句话,“小厨房里炖了羊肉萝卜汤,吃了会暖和些,我去端来给您?”
话是用的问询的语气,人却实打实的准备往外走。
“将军人呢?”
这才是最奇怪的一个。
前几日总在府里也就罢了,可现在二皇子东宫初定,位子坐的还不稳妥,虞震那老头又不知下落,危机四伏的,这人,不该多操点心才是?
莲心回她,“将军在书房会客!”
“说午饭过来陪您。”
林菀渔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似乎那时候替二皇子密谋东宫之位时也是这番操作的。
是又有什么需要密谋的吗?
不过是多想了点,脑中又密密麻麻的刺疼了起来。
真是烦人,她裹了厚氅,往一旁的美人榻上躺去。
对于这个睡了一觉起来就多了的毛病,她百思不得其解。
莲心进来,看她侧卧在美人榻上,顿时紧张了起来,“夫人头又疼了?”
“我去叫大夫!”
林菀渔见她还端着托盘呢,连忙喊住,“不用麻烦苏大夫了,已经好了。”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口,莲心的表情就非常的不对,甚至都不敢往她这个方向瞧。
林菀渔起身往她身边走去。
“夫,夫人!”似是在恐惧什么,莲心竟是连话都吓的结巴了。
林菀渔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羊肉汤不是给我的吗?”
莲心似乎松了一口气,连忙应答,“是,热乎着呢,您暖暖身子。”
林菀渔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暖暖的羊肉汤入口,她又忘了那份怪异从何而来。
“已经开饭了?”郑暄的声音从门边响起。
林菀渔高兴的抬头,勺子上尚有半块她咬下来的羊肉,举给他看。
“厨房熬得羊肉汤,很好吃。”
“是吗?”郑暄看着她眯眼笑,凑过头来将勺子上那半块羊肉含入口中。
“恩,是挺好吃的。”
林菀渔被他这举动闹红了脸。
“好,好吃的话,我让莲心也给你盛一碗。”
郑暄看她头都快低到碗里头去了,笑嘻嘻的落座在她身旁。
“不用了,马上快开饭了,我和你喝一碗就是。”
听到开饭,林菀渔也不鸵鸟了,将碗往他那边推了推,“那,那一起吃。”
······
晚饭前,照例是大夫过来请脉,今日倒不是冯太医,是个六品医官,说是宫里有位贵人出了事,冯太医无暇分身。
郑暄今日特地陪在一旁,估摸着是给了压迫感,那医官反复把了几次,才神色慌张的结束。
郑暄应该也是看出了什么,都没要那医官开口请,就借着送人的名义跟了出去。
这一番操作倒是将林菀渔吓得够呛,该不会,她得了什么绝症吧。
她慌慌张张的想,头又有些疼。
“苏,苏大夫呢?”
她不信任这医官。
莲心看她,又是上午那惊慌失措的模样。
“苏大夫回老家了!”郑暄从外面进来,回答了她的疑惑。
“前几日就跟你说了,你忘记了吗?”他的声音轻柔,带着些循循善诱。
“是哦!”她耷下眼帘。
她都忘了,她记忆也开始有些不好了。
难道......
她一下子抓紧了他的手,“我可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你不要瞒我。”
郑暄望着她,眼中压抑着喜色。
“不是,你好好的,不要瞎想。”
林菀渔盯着他的双眼,眨都不眨,似要瞧见他心里。
郑暄微微一笑,他低头近乎虔诚的吻在她的眉心,“相信我,你比谁都好。”
他都这样了,她也只能慢慢咽下怀疑。
大不了她改天瞒着他上街,再找个大夫看看。
思绪一定,她便也不多想了,脱了鞋袜就要上床睡觉。
今日郑暄倒是乖巧,没再动手动脚的,只是小心翼翼的拥着她,仿佛她是个瓷娃娃般。
还说她没病,看这样,分明是大病。
想着就要离开他,她突然又心慌了,凑过去要索吻,郑暄却头一偏,躲开了。
“你嫌弃我!”开口已有了委屈的姿态。
郑暄没拗过她,凑过来给她吻了一口。
“乖,今日早点睡。”说罢还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果然是脑袋里的病吗?
她彻底有些心灰意冷。
郑暄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了然,多半又在瞎想了。
可那小医官走时分明也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只说等明日他师父过来再做定论。
若是误诊,到时失落的也不过就他一个。
想了想,他还是没说,只有凑过去吻上她的眼皮,嗓音暗哑又带着隐忍,“乖,我明日要早起去东宫,所以要早些睡。”
他一路往下吻,最后落在她的嘴角,“你若不放心那医官医术,我明日让冯太医过来,或者,多找几个大夫回来也行。”
他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不再多疑。
只是,她明显感觉到他动了情,为何却要隐忍。
头又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烦死了。
······
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屋里黑漆漆的,往旁边摸了摸,还有余温。
“夫君?”她尝试的喊了喊,无人应答。
外面似乎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离得很远,可是在这寂静的长夜里,又显得那么清晰。
郑暄这么早就出去练剑了?
“莲心?”她掀开床帘往外喊。
门“吱呀”的一声敞开,又迅速关闭上。
可就这么一瞬间,林菀渔瞧见了外头敞亮如昼的灯火。
“夫人,你怎么醒了?”莲心的动作有些慌张,几乎是小跑过来的。
“夫人,四更都还未敲呢,你再睡会儿,我守着您。”
林菀渔任由她垂下帘子,刚躺了下去,却又蓦然坐起。
“你说四更都还未到?”她掀了帘子。
莲心起身挡了她的视线,点点头。
“是的,夫人。”说罢,又想着将帘子从她手中扯出。
林菀渔却彻底清醒了。
“外面是什么声音。”
四更天都还未到,郑暄练什么剑?
况,她这屋里虽透的光不强,却也不是不见五指的地步,她分明能看清莲心脸上的焦虑。
再开口,已经是声色俱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在与何人动武?”
“是,是...”莲心嘟嘟囔囔。
然不用她回答,外头叫嚣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林菀渔,你给我出来,不要装死,快滚出来。”
这个声音,她至死都不会忘。
“司徒浅!”
短短的三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
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送上门的,她今日非要了她的命。
莲心惊道,“夫人!”
“你要拦我?”
莲心只觉她眼中那火光要将她灼透,一愣神的功夫,林菀渔已开了门出去。
“夫人,夫人,穿鞋...”
林菀渔全然听不到背后的喊声,她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司徒浅,杀了她...
几乎是摔爬着到了外院,灯火摇曳中,司徒浅被府中护卫团团围住,身边一圈都是着开阳宗弟子服的武者,将她好好的护在中心。
短剑相交的声音吸引了她片刻的目光,是明羽和郑可在交手。
好你个夜如玉,还说什么关禁闭之类冠冕堂皇的话,连个贴身的护卫都给了司徒浅。
王八蛋,她要他们死,都去死。
“菀儿。”
一直紧盯战场局势的郑暄发现了她,脚下一个使力,已是跳到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抱起。
“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他眼中闪过心疼,还有些其他神情。
林菀渔没工夫仔细分辨,她所有注意力都在司徒浅身上。
“替我报仇,杀了她,杀了司徒浅。”
若非郑暄抓得紧,林菀渔恨不得当下抽了刀就杀过去。
哪怕就是跟她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林菀渔?”那边司徒浅的神情有点怪异。
“林菀渔,你终于现身了。”她眼神缥缈,时时没有找准方向,手下的剑分明指在旁处。
“呵。”林菀渔再看不出她的怪异就当真跟她一样了。
“你瞎了?”
她笑得前俯后仰,“真是报应,报应!”
“哈哈哈...报应啊!”
“闭嘴,贱人,我杀了你!”司徒浅这才找准方向,挥剑直指她而来。
“师姐!”一个弟子欲拦她,不过只是轻轻一碰,那剑便掉在了地上。
“师姐。”
那弟子想要上前相扶,却被她猛地一把推开。
“滚,都滚。”
她在地上摸索着剑的模样无端的取乐了她。
“哈哈,司徒浅,你也有今天。”
“死瞎子,废人一个,还想杀我。”
她扭头抱住郑暄,嗓音甜腻,“夫君,替我杀了她。”
夜如玉不是将她护在宗里吗,她说过,只要她下山,她必杀了她。
替她的女儿,不,是他们的女儿报仇。
夜如玉,我就要你看看,你护着的女人,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