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枭一言不发地趴在秦玉的床上,秦二公子的吃穿用度自是极致奢华精致,床是紫檀的,云纹月洞,轻纱曼舞。
床面上铺的蚕丝锦缎,绣着国色天香的万千牡丹,离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牡丹花香。
秦玉给洛枭上药,伤痕太多,一时竟然无从下手,干脆直接将药剂全部倒在洛枭的背上,然后用手给他慢慢推开,活血化瘀。
他跟洛枭上过战场,这项操作已经练得十分娴熟。
秦玉可以感觉手下的肌肉因他的触碰而疼得抽动,洛枭却好像疼的不是他似的,一声不吭。
处理完伤口,两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秦玉洗着手,对洛枭道:“看也看过了,伤口也已经上过药,你走吧。”
洛枭从秦玉的床上起身穿好衣服下了床,秦玉躺回床上,转身面向床内,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洛枭又站在床边默默地看了他很久,直到天色快要亮的时候,才离开。
洛枭走后,秦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暗骂他祸害。
早早起床梳洗完毕,踏上了回国子监的路。
离家之前,秦简眼神深沉地拉着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玉儿,你师兄他心思太深,非你良人。”
他当然知道楚兰溪非良人,难道洛桓就是良人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知道了,爹,我去上学去了。”
国子监离他家也不远,步走嘛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只是他身娇肉贵的谁敢让他走路啊。
坐着马车回国子监,路上穿过清晨的街市,小贩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争论声不绝于耳,百姓见是秦府的车,纷纷避让。
回到监里,狐朋狗友们一看见他就纷纷围了上来。
“二公子,一起斗蛐蛐啊?”
“没空。”
“昨个新得一只斗鸡,名字叫大将军,十分威武霸气,二公子可要看看?”
“不看。”
“秦玉,我们去掏鸟窝吧!”
安幼舆看到秦玉,推开围着秦玉的讨厌人群,高高兴兴地凑过来勾上秦玉的肩膀。
秦玉面无表情推开了他:“别烦我,从今往后一切吃喝玩乐的事情都勿要扰我,找我只能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学习,与君共勉!”
在场众人:“啊?!”
秦玉一番话说得壮怀激烈,大义凛然,惊得所有的学子们下巴都快掉下来。
手中有扇子的连扇子都没拿稳掉到地上。
纷纷抬头朝西边看去:“莫不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国子监出了名的浪荡纨绔竟然转性子要开始学习了?!
另一同学喃喃念道:“这天莫不是要下红雨?”
“打冯麟远还有此等奇效?”
上课的时候,夫子唱念着“之乎者也”抚须摇头,目光扫到秦玉,对上那一双明眸,都惊讶得手一抖差点没把书掉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吧,国子监排名第一的劣徒竟然上课没睡觉?
为了避免是自己老眼昏花产生的幻觉。
他再次揉了揉眼睛向秦玉看去。
秦玉努力瞪着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论课听进去多少,坚决不让自己有任何倦怠的机会。
夫子收回目光,感叹世事无常,无奇不有。
下了课,学子们三三两两凑成一群,商量着去哪儿玩。
安幼舆将秦玉肩膀一勾,虽然感觉秦玉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是他神经大条,并未察觉出有问题。
“秦玉,我们去蹴鞠吧?”
蹴鞠?强身健体,可以!
秦玉干脆答应下来:“好。”
安幼舆勾着秦玉来到校场,两个人换上蹴鞠服,绑好袖口裤口,扎紧头发,上了场。
“二公子,接着。”
场上的人将球丢给秦玉,秦玉下意识地接着,手上的皮肤触及粗糙的球面,恍若隔世之感扑面而来。
他贪玩,从小就喜欢蹴鞠,蹴鞠技术十分娴熟。
可自打他入了东宫,后宫便以“有违礼数”为由禁止他玩乐,他再也不曾碰过球。
真好,他又回到年少之时,自由之身。
安幼舆见秦玉还在发呆,赶紧对他招招手:“秦玉,快发球吧!”
秦玉被喊醒,一记急射将球踢了出去。
安幼舆成功接到球,带着球往对家球门那边冲,中间好几个人拦截,都没能拦住。
安幼舆练得是正统少林功夫,走得是勇猛刚烈的路子,铜筋铁骨,最不怕的就是身体碰撞,在场上如同一头身强力壮的牛,无人敢与其正面交锋。
他带着球一路冲向对方门前,旱地拾鱼后一个抽射。
打在对方的门上,可惜准度差了点,没能穿过门上的“风流眼”。
打在门框上,被弹开,向场外飞去。
安幼舆一脸懊悔。
众人看着那球在地上蹦了几下然后滚向远方,在蹦到一个人的脚下时停了下来。
见到那人,除了秦玉和安幼舆,众人纷纷恭敬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
洛枭。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看了有多久。
秦玉满脸无所谓,安幼舆因为之前跟洛枭结的梁子,对洛枭一直心怀成见,自然是没有好脸色,脸色铁黑。
洛枭看向秦玉。
秦玉对洛枭扬扬下巴:“把球踢过来。”
时间好似又回到上辈子,他与洛枭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蹴鞠场上,也如今天一般,一场激烈的搏杀中,球意外滚到了他的脚下。
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只有他不怕他,还趾高气昂地对他扬了扬下巴,叫他把球踢过来。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压根没有正眼看他,理都没搭理他,自己走了。
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秦二公子,哪里受过此等冷落?
自此他们的梁子就那么结下了。
他知道,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断然是看不上他们这种纨绔子弟的。
今时不同往日,得到示意的洛枭,用脚勾起地上的球,轻轻巧巧踢回给秦玉,力度不大不小,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落在秦玉的脚下。
原来他也会踢球啊。
球场中原本都恭恭敬敬不敢说话的众人,互相窃窃私语,“世子殿下跟秦二公子的关系,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差么……”
晚上,秦玉去找司南抄写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宁,手下的字写着写着就歪了,要不然就写岔了行,反正涂涂改改,写了半天没有几张纸是能用的。
他有些泄气地摔了手里的笔,趴在桌子上看着外边的月亮,窗外长着几株高大的广玉兰树,二楼刚好看见它脸盆大的花朵,在夜里传来幽幽暗香。
自从上次因为藏书阁的事情与洛枭闹过矛盾之后,他便再也不曾来管过他抄书的事情。
那个混蛋……
司南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劲,想着跟他说说话梳理一下心情:“你中庸都背下来了吗?”
提到背书,秦玉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了毛:“啊?那个……抄完就好,还要背吗?”
司南面露无奈的摇摇头,“四书五经都是最基本的东西,不会背怎么行?我十岁就可以将其倒背如流,你都抄了那么多遍,背下来应当不难的。”
秦玉龇牙咧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神童啊?
他本来就不擅长读书背书这一套。
“我回寝舍就去背。”
司南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书匣中拿出厚厚一叠写满字的纸来交给秦玉。
“这些,加上今天抄的刚好够一个月的,明天就不用抄了。”
听到说不用再抄写,秦玉的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接过司南手中的纸不断地翻看。
都是仿的他的字迹,与他本人所写别无二致,甚至潦草程度都很像:“都抄完了,这么快!这么多都是你抄的?”
司南看着他别有意味地眨眨眼:“不是哦,其中一半是晋王世子抄的。”
秦玉的动作当场顿住,动作僵硬地坐回椅子上,翻看着手里的纸:“洛枭抄的?”
他怎么会这么好,还帮他罚抄?上辈子都没这么好过,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司南对他腼腆地笑笑:“他不让我告诉你来着,不过我惯不喜冒领功劳,你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秦玉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跟他说的。”
秦玉怀着杂乱无章的心思回到寝舍的时候,意外地未曾看见洛枭。
他将手里的书本丢到桌子上,四周看了看,洛枭不回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各过各的,等学业完成,就各奔东西,谁也不打扰谁。
他脱下外套,换上利索的短褐,端出香炉,点燃计算时间的香烟,然后趴在地上,开始锻炼。
他双手撑地,双脚并拢做俯卧动作撑在地上一动不动,据说这样可以锻炼手臂和腰背部还有大腿内侧肌肉的力量。
他美滋滋地想着,他如此勤奋努力,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成为绝世高手。
一边做锻炼,还不忘将四书五经打开放置在眼前,开始背诵。
主打的就是一个文武双全。
他一边背诵一边在心中嚣张的笑,年轻就是好,上辈子做起来要他老命的动作,这辈子做起来也不过如此嘛,很轻松。
他已经开始畅想,当世人发现他们以前看不起的纨绔,摇身一变成了文武双全翩翩公子时,拜倒在他风姿之下的样子了。
洛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惊讶的情况,秦玉竟然自己锻炼上了。
洛枭扫了趴在地上的秦玉一眼,步伐缓慢地向他靠近。
秦玉挑衅地撇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不要叨扰一位绝世高手修炼!”
在秦玉轻松的表情里,洛枭缓缓蹲下身子,伸手迅速地将他塌下去,没能跟肩膀和脚后跟达成一条直线的腰,拉回正确的位置。
腰回归正位的一瞬间,秦玉脸色顿时惊变,“你干什么?啊!”
一种难耐的酸胀感就从腰椎窜到了全身,顷刻间卸掉了他所有的力量,双手一脱力,趴在了地上。
秦玉愤恨地骂道:“洛枭,我跟你势不两立!”
洛枭解释:“动作不对没有任何作用,只会白费力气,还会伤身。”
动、作、不、对?
秦玉被这简短的几个字打败。
“还练吗?”
秦玉没了脾气:“练!”
洛枭托着秦玉的腰,将他又从地上托了起来,摆正动作。
动作摆正之后,就无情地撤了手,他的力度一撤,秦玉脸色顿时涨红。
不过几秒钟,秦玉就已经坚持不住,疼得咬牙,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胳膊更是不断地打着摆子。
秦玉哀嚎道:“我不行了。”
然而就在他要放弃卸力的时候,洛枭却又再次扶住了他。
他抬头看了看点燃的香烟,“不行,时间还没到。”
“我坚持不住了!”
“练武重在坚持。”
如一把绷到极致的弓弦,秦玉浑身上下都止不住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断裂。
“我不练了!”
洛枭哄着他:“ 很快就好。”
一炷香的练习结束后,秦玉感觉自己彻底废了。
这一晚,又是跟洛枭势不两立的一晚。
歇了灯躺在床上。
洛枭的手伸了过来,好似知道秦玉正在生气,小心翼翼地搭在秦玉酸痛得好像浸过醋的腰上。
秦玉厌恶地立马挪了位置,不让碰。
洛枭识趣地没再动作。
半夜,秦玉被酸胀的肌肉痛醒了,呜呜咽咽开始呻吟起来。
洛枭立马体贴地靠近过来,伸手渡着内力轻轻地揉着他酸胀的肌肉。
秦玉本来不想让他碰的,可揉着实在舒服,便也放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