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只小兔子
贺勋毅派了很多人去找俞飞,最后都没有结果。
他疯了一般揪着无功而返的保镖领口:“再找,不论出动多少人力,不论多久,不论什么手段,我要见到人,我要见到人。”
“是。”
多名保镖马上领命离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跟随贺勋毅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老板。
舒特助端着粥进来:“贺总,你吃点儿东西吧,这段时间,您几乎都不怎么吃饭,身体会熬不住的。”
“查到没有?”男人坐在椅子上,他根本没心思吃饭,手肘支着桌子,十指相扣抵着眉心,头痛不已。
“这是资料。”
舒特助递上一份调查资料,上面是一个六年前的真相:“在俞先生病发当天,俞海洋曾经去过福利院,据当时在教室上课的孩子们说,两人在操场说了些话。”
“之后,就见俞先生打车离开。”
“查了监控,当时俞先生去的是俞伟所住的医院。”
“所以,当时我是直接去找了俞伟了解情况。”
“俞伟听到俞先生得了胃癌晚期的消息,崩溃大哭,说什么俞先生答应救他的,现在却食言,不孝子之类的话。”
男人拿过资料,打开,眉心一蹙:“不孝子?”
“是,答案在资料里。”舒特助就是不想亲口说出这个真相,所以才整理成资料交上来,毕竟这种打击,实在是太残忍了。
果然,男人看完之后,脸色都变了。
俞飞才是俞伟的儿子,是那场交通事故受害者的孩子!
这比晴天霹雳还要震惊人心,贺勋毅良久都没回过神来,所以俞飞和他,是世仇?!
他明白了俞飞离开的原因,但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
在乡下,俞飞过上了一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的胃癌,也没有发作过。
有次去城里的时候,他悄悄到医院检查,发现居然是身体健康,仿佛胃癌晚期,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存在过。
由于张福爷爷身体不是很好,加上张氏菜馆的菜单复杂,他们有时候会有些忙不过来。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张福还没有把爷爷的本事学到,做出的饭菜都不合格。
老人家又是个有职业执念的人,手艺不到位,绝不端上桌子。
于是,俞飞和张福商量着,要不就直接把早点改成打卤面。
虽然是乡下,但是他们这家小馆子紧挨着学校,很多孩子们都会来这儿吃早点。
一整天的时间里,也就指望着早上的这点儿学生客流量了。
所以,张福果断把早餐改成了打卤面。
他从以前给爷爷打下手,变成现在给俞飞打下手。
好在,第一天的反响很好。
很多孩子们都喜欢上了俞飞做的打卤面。
甚至最后,俞飞发现面都没有了,只好又重新和面。
一直忙到八点半,他们才歇息。
俞飞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去洗。
“俞飞啊,没想到生意这么好,你这打卤面的手艺,跟谁学的?”张福擦着桌子问,“以前我咋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打卤面是我母亲教我的,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做不出她的那种味道。”
“已经很好了,我刚刚吃了一碗,那味道真是一绝,还好有你在,要不然这小菜馆,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少年一笑:“我以前就有个愿望,希望能开一家打卤面馆,这算是实现了我的梦想吧。”
张福看向厨房忙碌的人,一时不禁呆住,少年的侧颜很好看,像天边的晚霞:“不过俞飞,你怎么每次都忘了给打卤面里加香菜啊?好几个小同学都喊我加香菜呢。”
正在洗碗的俞飞突然停住动作,失神了片刻:“不好意思,我可能习惯了。”
“习惯?”
“因为以前有个人不吃香菜。”
张福好奇,有些酸酸的问:“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少年抬头,透过窗子,望向天空,唇角一勾:“嗯,很重要。”
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爷爷打开电视,让俞飞帮忙给沏壶茶来。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则新闻,贺氏集团内讧,长子将次子送进大牢。
女主持人的声音清脆有力播报着贺氏集团的幸密:“据知情人士透露,贺氏集团的内部争斗由来已久。“
“创造出贺氏集团辉煌的长子贺勋毅,因为情感纠纷被赶出家门,后次子贺慎接手,但其能力堪忧,股票一夜暴跌。”
“为保住贺家基业,贺老爷子亲自接回长子贺勋毅,但对方的条件是娶一个人进门。”
“目前这个能让贺勋毅放弃身份的人是谁,还未有线索。”
“本台会继续跟踪报道,敬请期待。”
......
张福从厨房出来,瞟了一眼电视,笑着说:“诶呦,这人谁啊?这么大能耐,能把首富迷得神魂颠倒?”
“你个臭小子,有看热闹这么专心,我的手艺早就学到了。”爷爷瞪他一眼,斩钉截铁,“能让首富放弃一切的,这女人不定多美呢。”
“对对对,肯定是个大美女。”
俞飞手一抖,茶水倒在了外面:“抱歉。”
“没事儿,就点儿茶而已。”张福拿着抹布过来擦,发现他有点儿不对劲儿,“俞飞,你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少年摇摇头:“没事儿,可能是昨天睡得有点儿晚,精神不好。”
“那你去休息一下,这儿有我呢。”
俞飞点点头,看了眼电视上放出的贺慎被抓上警车的狼狈样子,视频虽然简短,但能看出贺慎十分气愤,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他赢了。
***
俞海洋刚从外面找完工作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里面女人哭声,他那个亲爸又在打他妈了。
“住手。”
他冲进去,一把推开这个没见过两面的亲生父亲,护住母亲。
对面的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一副地痞流氓样:“怎么?敢跟老子动手?”
“打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呵呵,本事?”
“我可没你妈的本事大,她口口声声说能从你那快死的爹身上炸出钱来,我才收留你们的。”
“结果呢,他妈的一毛钱都没有,在老子这里白吃白喝这么多长时间。”
“正好你回来了,赶快带着你妈这赔钱货,滚。”
俞海洋母亲一听要被赶出去了,忙拉着俞海洋上前,满脸鼻青脸肿的恳求:“这是你亲儿子啊,你不能赶我们走。”
“呸,亲儿子?”中年男人一脚踢到女人肚子上,“你这浪荡货,到处勾搭野男人,谁知道这小子是哪个的种?”
“你.....你闭嘴。”
俞海洋上前就要动手,但奈何这个中年男人力气太大,被两三拳打倒在地。
中年女人怕儿子吃亏,带着他逃出了那个家。
两人流浪在街头,中年女人看着儿子脸上的淤青,痛哭失声。
俞海洋抓住中年女人的手,脸色阴沉的问:“我究竟是谁的儿子?”
“当然是....”
她住了嘴,俞海洋刚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她怎么再说得出口?
“我的亲爸不要我,把我当亲生儿子的人,被我抛弃在医院。”俞海洋苦笑,“我这一生都在算计,结果却什么也没落下。”
此时,一辆豪车停在他们前面。
俞海洋一眼就认出,这是勋毅哥哥的车。
舒特助下车,走过来:“你好,贺总有请。”
中年女人一听,觉得有救了,赶忙上了车。
可俞海洋却犹豫了起来,他看过早上的新闻了,贺勋毅连自己的弟弟都送进大牢里了。
他突然开始对这个认识六年的人,有了一丝恐惧。
“请问舒特助,勋毅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舒特助并不看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清楚,您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那辆自己梦寐以求都想坐上车,此时真的让他上车,心里反倒多出一丝害怕来。
最后,他还是上了车。
车子在一处小区停下,舒特助扭头,对俞海洋说:“请您一人下车,贺总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您。”
中年女人被留在车上,此时也察觉出了不对,但也无力回天,只能默默的看着儿子。
俞海洋下了车,看向四周,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这不就是他们以前的家吗?!
门牌号,他至今还记得。
走到六楼,601的门敞开着,里面站一个高大的身影。
贺勋毅转头,和门口的人对视上。
“勋毅哥哥.....”他走进来,看着自己喜欢了六年的人,眼神恍惚,“你找我?”
男人掐灭烟,转过身,走到阳台,和他保持着距离:“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提醒你?”
俞海洋心慌片刻,强扯着笑:“勋毅哥哥,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很擅长撒谎。”男人说,“茶几上,是六年来,我给你们的汇款明细。”
汇款明细?
“这...这是什么意思?”俞海洋看了眼文件,没有去拿,因为他清楚知道那是一笔不菲的金额。
“诈骗金额达到一定数目,应该会坐一阵牢。”男人说得一派云淡风轻。
但字字就像催命符一样,步步逼近俞海洋,他咽了咽喉,清楚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钱:“勋毅哥哥,我确实是找过俞飞。”
男人转身:“继续说。”
“我只是和我哥叙叙旧而已。”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希望你珍惜。”男人好心提醒。
俞海洋藏着袖中的手,不由的攒紧,心跳因为惧怕而加速跳动:“我真的只是和我哥叙旧而已。”
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如果让贺勋毅知道自己告诉了俞飞真相,逼得俞飞主动离开,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男人闭上双眼,然后睁开,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马上就到,你等一下吧。”
说完,男人准备走,却被对方拉住了衣袖。
俞海洋从来没想到贺勋毅真的报警了,他总觉得六年的情谊,怎么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勋毅哥哥,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男人直接甩开他的手:“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的。”
俞海洋摇着头,难以置信:“你就真的那么爱俞飞?”
“是。”
“那个一无是处的人,究竟哪里好了?”俞海洋满肚子委屈化为泪水,“我爱了你整整六年,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俞飞和你才认识多久,你就因为他,对我这么绝情?”
“六年!”
“什么?”
“我和俞飞相识六年,我爱了俞飞六年。”贺勋毅说,“自从父母去世后,我一直没有考虑过终生大事,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所以,你一直拒绝我,就是因为俞飞?”
“没错。”
“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撕心裂肺的吼着,不能相信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整个楼道里,全是他的哭喊声,不甘和贪婪,糅杂成恐怖的魔鬼,将人夺舍,最后遭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