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宁清远的兴致都很高,特别是晚上,吃过晚饭后,他又拉着杨子衿出门,说要去逛逛夜市,买点夜宵。
杨子衿的作息被迫跟着他走。北疆那儿的人多是一天吃两餐的,朝食和哺食;有条件的会吃三餐,朝食、昼食和哺食;宁清远则更不同了,他一天要吃四餐:朝食、昼食、哺食和夜宵。
对此,宁清远的说法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多点儿好。
只有宁清远自己知道,他是在报复性补偿自己。上一世,他一直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无论是小时候在迟家还是后来假期暂住老师家,他一直谨小慎微,饭也不敢多吃。
即使成了世子,他小时候在王府里也是小心翼翼的,他害怕母妃不喜欢他。
可他的母妃实在是太温柔了,生怕他受到一点委屈,对他娇生惯养的,把他养得水灵灵的,也养出了这个坏习惯。
京城的夜晚,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昏黄的光晕与火红的烛光交织在一起,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白昼。夜市的热闹才刚刚开始,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甜香。
两个少年在人群中穿梭。正如杨子衿所想,宁清远又恢复了活力,变成那个天真可爱的孩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子衿,你看那边。”宁清远指着一个摊位,摊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莲花灯、金鱼灯,还有栩栩如生的兔子灯。那兔子灯做得极为精巧,仿佛下一秒就会跳起来。
宁清远小跑过去,拿起一盏兔子灯,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这兔子灯真可爱。”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眯眯地说道:“小公子,喜欢就买一盏吧,这灯可是能祈福的。”
宁清远转头看向杨子衿,眼中满是期待:“子衿哥哥,我们买一盏吧!”
杨子衿看着他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买一盏。”
宁清远开心地付了钱,提着兔子灯,灯内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纸壁,映得他的脸庞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在烛光下,宁清远白皙如玉的皮肤仿佛透着一层莹润的光泽,光晕柔和地勾勒出他清秀的轮廓,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挑,烛光在眸中跳跃,仿佛点亮了星辰。
杨子衿站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宁清远的脸上,一时竟有些失神。他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少年生得如此好看,仿佛集天地之灵气于一身,令人心生怜惜。只是,他每一次都忍不住被吸引,忍不住为之惊叹。
宁清远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笑着问道:“子衿,你在看什么?”
杨子衿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波动,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灯很适合你。”
宁清远眨了眨眼睛,笑得更加灿烂:“是吗?我也觉得这灯很可爱。”
杨子衿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宁清远的脸上。
宁清远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发什么呆呀,走啦。”
“哦,哦。”
两人继续在夜市中漫步,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喝彩声。宁清远好奇地拉着杨子衿挤进人群,原来是一位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喷火。只见那艺人手持火把,深吸一口气,猛地喷出一团火焰,火光冲天,引得围观的人群阵阵惊呼。
宁清远忍不住拍手叫好:“太厉害了!”
杂耍艺人表演结束后,宁清远意犹未尽,拉着杨子衿继续逛。夜市上还有许多有趣的摊位,有卖糖画的,有捏面人的,还有卖各种小玩意的。宁清远在一个卖糖画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铜勺,舀起一勺糖浆,在石板上飞快地画出各种图案。
杨子衿知道,他这是想吃夜宵了。
“小公子,想要什么图案?”摊主笑着问道。
宁清远想了想,说道:“画一只兔子吧。”
摊主点点头,手腕翻动之间,糖浆在石板上流淌,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宁清远接过糖画,笑得眉眼弯弯:“子衿,你看,这兔子多可爱!”
杨子衿颇有些无奈地说:“嗯,你喜欢就好。”
宁清远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拿着糖画,时不时咬一口糖画,甜得眯起了眼睛。杨子衿则跟在他旁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夜渐渐深了,但夜市的热闹却丝毫不减。远处,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上天空,像是点点星光,照亮了京城的夜空。
孔明灯通常在元宵和中秋这种特殊节日放,但平时,人们也会在一些重要的时刻放孔明灯,比如生日或者纪念日。
宁清远抬头望着那些孔明灯,轻声说道:“子衿,我们也放一盏孔明灯吧。”
纪念快乐的一天。
杨子衿点头:“好。”
两人买了一盏孔明灯,宁清远在灯上写下了心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灯点燃。孔明灯缓缓升空,带着他们的心愿,飞向遥远的夜空。
宁清远望着那盏渐渐远去的孔明灯,轻声说道:“子衿,你为什么不许愿呢?”
杨子衿站在他身旁,目光温柔:“大概是,我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吧。”
当然有,只不过,杨子衿不信这个,他的愿望,要自己来实现。
夜风轻拂,灯火阑珊,两个少年静静望着孔明灯飘远。
突然,宁清远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奇怪,他为什么会用“熟悉”这个词来形容那个身影呢?
宁清远收回视线,打算装作没看见。可惜那人已经看过来了,见到宁清远,他走过来,“清远弟弟,好巧。”
杨子衿看着那人,似乎在判断他的身份,可惜那人穿的常服,与周围人无异,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见宁清远向那人行礼,恭敬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杨子衿连忙跟着行礼,原来这就是太子。
“清远弟弟不必多礼。”李赫伸手扶起宁清远,问:“弟弟这是在放孔明灯吗?”
“嗯。”
杨子衿悄悄打量那人,相似的年纪,估计比他还小一两岁,穿着普通的衣裳,但通身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
李赫笑着说:“弟弟许了什么愿,可否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你实现呢。”
宁清远垂眸,轻笑着摇摇头,“说也无妨,不过是希望父王母妃和我家小妹一切安好罢了。”
“哦,清远竟还有个妹妹?”李赫似乎真的很疑惑。
“是,她名唤宁月遥。”
宁清远,宁月遥,清风明月……好名字。只是,为何要添一个“远”和“遥”呢?李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宁清远笑着说:“遥、远,并非指路途上的遥远,父王希望我们志存高远,去到更广阔天地看看。如今来到京城,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李赫盯着宁清远发亮的眼睛,却莫名觉得他在说违心话。
宁清远提着手中的兔子灯,烛光透过薄薄的纸壁,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灯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清远弟弟,你这兔子灯倒是别致。”李赫笑着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随意。
宁清远抬起头,看了李赫一眼,随即微微一笑:“是,方才在夜市上买的,觉得有趣,便买了下来。”
李赫点点头,目光落在兔子灯上:“确实有趣,这兔子灯做得精巧,倒是难得一见。”
宁清远看着手中的兔子灯,心想,这有什么难得的,满大街都是。他看向李赫,语气温软:“太子殿下若是喜欢,这灯便送给您吧。”
李赫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宁清远会突然将灯送给他。他笑了笑,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是你买的,我怎能夺人所爱?”
宁清远摇了摇头,语气淡然:“不过是一盏灯而已,太子殿下不必介怀。况且,这灯在我手中,不过是件玩物,若是殿下喜欢,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李赫不再拒绝,接过兔子灯,指尖轻轻触碰灯壁,感受到那微弱的暖意。他笑了笑,语气温和:“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清远弟弟。”
“太子殿下不必言谢。”
“清远弟弟,既然你送了灯给我,不如我也回赠你一样东西吧。”李赫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
宁清远淡淡说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一盏灯而已,算不得什么。”
李赫朝他走近一步,“礼尚往来,这是规矩。况且,我也希望清远弟弟能收下我的心意。”
宁清远垂下眼眸,“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李赫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递给宁清远:“这枚玉佩是我随身之物,虽不算贵重,但寓意平安顺遂。希望清远弟弟能收下,也算是我的祝福。”
宁清远接过玉佩,触碰到那温润的玉质,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他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
李赫伸手扶起他:“清远弟弟,京城虽与北疆不同,但也有许多有趣之处。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多走走,看看这京城的繁华。”
宁清远轻笑着,眼中却是一片淡然:“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只是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适应,恐怕暂时无法随殿下游玩。”
李赫听出了他话中的婉拒之意,笑道:“无妨,来日方长。清远弟弟若有空,随时可以来找我。”
宁清远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杨子衿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感觉得到,宁清远对李赫并无太多亲近之意,甚至有些刻意保持距离,而李赫却对宁清远颇为热情。
片刻后,宁清远开口道:“太子殿下,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李赫点点头,笑着说道:“好,清远弟弟,改日再见。”
宁清远行礼道:“太子殿下,告辞。”
杨子衿也跟着行礼,随后两人转身离去。
李赫站在原地,手中提着那盏兔子灯,目光落在宁清远离去的背影上。
宁清远与杨子衿并肩走在回府的路上。杨子衿忍不住说道:“清远,太子对你,是否太过热情了?”连自己的玉佩都送出去了。
宁清远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改日我找机会把玉佩物归原主。”太子的东西,他可不好碰。那玉佩上刻着五爪金龙,任谁看不出来那物的主人是谁,他不想莫名其妙归于太子党羽之下。
只是,实在奇怪,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子对他可没有这般热情,今晚又是暗示想要兔子灯又是送玉佩的……
杨子衿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清远,你喜欢那兔子灯吗?要不再买一盏?”
“不过是一盏灯而已,送给他也无妨。”宁清远语气平淡,丝毫没有了初得兔子灯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