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若无其事走了过去。
“珍珠喜欢吗?”他轻快地问。
十七抬眼看了他一下,白净的脸上哪里都好看,就是下巴有些尖……裴慎突然又觉得他应该多吃一点,养养肉。
却见他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裴慎便笑了:“喜欢就好。”
又不说话了。
裴慎从背后掏出个油纸包:“我听说你喜欢吃杏花酥。”
这是打听到的消息,不一定准确,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十七:“放那罢。”
裴慎:“不吃吗?不喜欢?”
十七很矜持:“我在忙,你可以先走开。”
裴慎笑了一下,坐在他身边看他穿珠子。
十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人怎么回事。
突然,又听见有人说话:“……我和他们不一样。”
十七:“?”
他抬眼看向裴慎,有些不明所以。
裴慎带着温和的笑,他的脸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阴影里,声音轻柔得像王都中擅长哄骗小姑娘的公子哥:“昨天只是和你闹着玩的,我不会关你。”
十七张了张唇。
【怎么回事?】他和猫说。
【感觉像中邪了——他是不是从哪里听了什么?】猫扒拉了一下匣子里的珍珠。
这沉默的一幕落在裴慎的眼里就变成了十七对自己的犹疑。他的目光漫不经心掠过面前人鲜明的眉眼与唇,慢慢牵起十七的手,捏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我有点看不懂。】十七:【求他说句话罢。】
猫:【或许这是人族表达喜爱的方式。】
十七:【那他就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吗?弄完我就走了。】
猫:【喜欢也不是说两句就完了的事……】
十七抽回了手,不乐意给他牵。
这样突如其来的疏离让裴慎也很是不习惯,更不舒坦的还有接下来十七的行为。
只是听了个消息的功夫,小美人就和侍从坐在一起去了——是昨天端着瓶子送花的那个。
二人坐在台阶上,花摆在二人中间,十七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珍珠递给他,脸上带着笑,侍从千说万说不肯收下,但最后被强塞,十七抱着花瓶数着花,他似乎格外喜欢今天的摆法,边数边问着种类。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裴慎站在拐角处咳嗽了几声。
侍从听见声音连忙起身,朝他跪拜。
十七却只是回头,没什么反应。
裴慎让那个侍从离开,想,回头得把他调走。
他靠近,低头对十七说:“你就这么把珠子给他了?”
十七满不在乎:“你都给我了,我爱给谁给谁。”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却让人听了很不舒坦。
裴慎看着这只倔兔子,很想上手掐掐他的脸,可想了又想,只是坐在他的身边道:“随你玩就是了。”
十七将花瓶放下,脑袋搁在膝盖上,闻言看了一眼身边人。
他抱膝垂眼,眉头放松着,仿佛易碎的琉璃花瓶。
二者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在此之前他们是床伴,各取所需,浇花之人赏花,中间好像总隔着一层屏障。十七是微雨夜晚盛开的红山茶,他们在一个擦肩时相撞,裴慎在想,这么娇弱的人如何在全城的搜捕之下躲过半月?就带着一只猫?人抓他,邪祟也在抓他——他其实是很需要保护的一个人。
在此之后呢?
十七突然说:“像我这样的人,总是让你们觉得很奇怪罢?”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不觉得我奇怪,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抬起头,“就像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逃婚——当一个达官显贵的妻子不好吗?你也许也好奇过。”
“……是。”裴慎道:“不过也不是。”
十七睁圆了眼,露出个微微有些意外的表情。
“你查了我?”他说。
“现在才反应过来么?”裴慎低声道:“毕竟我做错了事,得想办法弥补,院子里的花蔫了,得讨他开心。”
他声音好听,说什么都像甜言蜜语,更别提这本来就带着点暧昧的话。
小美人耳朵尖红了。
裴慎又说:“只是,你好像不会轻易原谅我。”
十七别过头去。
“有人让你受了伤,你警惕是应该的,我大概知道了你身上发生的事。”他握住十七的手,轻轻哄道:“我不会将你关起来,不会把你锁在漆黑的房间内,昨天的事是我错了……我很喜欢你,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的脸靠了过来,俊美到无可挑剔的皮囊就这样赫然放大在面前,就算是整个王都,都极少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位年轻有为又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更别提他还带着那样温柔的语气——即使对面人曾经有一个未婚夫。
果然,十七眨了眨眼,有些愣怔的看着他,没有拒绝他抚摸自己头发的动作。
“你寻常也没有这么害羞。”裴慎轻笑,“不过,我很喜欢你这样,来罢,让我抱抱?”
同样没有拒绝。
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的拥抱,无关任何**的产生与宣泄,让人放松与踏实。如裴慎这样的人,若要给谁安全感,那必定是十全十的让人满意。
猫蹲在墙角注视着他们:【陛下,裴娘娘真是好手段。】
【他勾引我。】十七定罪。
不得不承认的是,目前出现的两个目标长相都很讨十七的喜欢,眉眼间深情款款,五官利落有气场又完美,大气端方——燕涣如此,裴慎仍然如此。
倒叫人有点盼着后面的目标出现了。
不过猫告诉他,目标不可能都在人域的……总得往其他地方走走看。
裴慎抱着他的时候拨弄了一边摆放的花瓶:“你喜欢花?”
“嗯。”
“那我以后,每天都叫人给你送来。”他说:“这样你就不用再用东西去换了……你知道那几个珍珠能卖多少钱么?”
十七还真不知道,他对钱没什么概念——特别是有钱的时候。
“……可以买好几车花。”裴慎道:“足够一个人吃很多年了。”
哇哦。
十七方才给的可不止一颗……不过,也不单纯是买花。
最近几日,他一直在借着那个侍从的手往外收买消息,为以后的事做准备,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关于裴慎的,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裴慎不知,他只觉得十七被人惯着,怀疑别人哄骗他。
他摸了摸怀中美人的发:“不过没事,以后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我。好了……不开心的事就过去了,嗯?”
他看见十七垂着脑袋,很轻的点了点头。
一种满足感如种子发芽,蔓延在心间。
裴慎感觉自己好像成功挽回了点什么,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以至于他还想再做点事来巩固他的成果。
黄昏。
烟云彩霞浮在天际,如胭脂晕开,十七抱着猫从走廊旁边小心走过,找了个角落把今天得到的情报抖出来看。
猫用爪子扒拉开那些小道消息,十七盘腿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写了什么?”
“你看。”猫把纸条推了过去:“是裴慎的身世。”
关于裴慎的身世其实坊间或多或少有所传闻,他幼年学习法术,极为天才,学成之后回到皇宫辅佐当时还是太子的人皇,一晃而过十余年,地位比皇宫那里待着的石狮子还要稳固,但纸条之上写的是其他的东西。
——宫中或有传言……裴慎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近年以来,裴慎多出走王都游走三道,在各地颇得人心。”猫接着说:“看上去也没什么……但值得深究。”
十七:“他和皇帝是一伙的罢?但得人心的是他,不是皇帝。”
猫诡异的笑了一下:“小十七还是很聪明的。”
十七轻轻“哼”了一声,乜斜他一眼:“……只是,谁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
裴慎与世家不对付,又要与皇帝有隔阂……能在王都立足且地位尊贵已经足以说明这人的本事,但两头不讨好还是太神奇了点。
“也许他也想当皇帝。”猫补充说:“感觉很多人都想当皇帝。”
“妖与魔也差不多——你还记得我前一段时间从裴慎手下那里得到的消息么?”十七靠着柱子,他指的是那两个被他利用后半夜爬过来试图把他掳走的人:“那是裴慎很信任的手下,消息上写到了王都的车队。”
王都与周遭常有贸易往来,多为民间车队自行组织,近年来,有一个叫青馆的势力在贸易上十分有劲头,上次十七打算搭便车的那只车队就属于青馆。
这时候他提起这个来……猫悟了:“你觉得他们有关系?”
十七懒洋洋道:“大概罢?”
能与官员勾结,能在全城封闭之时出入王都……感觉很有嫌疑啊。
猫想了想:“不无道理。”
纸条被揉碎捏成球丢入水中,在接触到水面的时候瞬间化开变成碎片流向远方,如落花易逝。在细细的水流声之中,十七抬头看向夕阳。猫瞧见他若有所思,问:“怎么了?”
“……没什么。”十七撑着脑袋,长发蜿蜒在地面之上,他的眼中倒映着夕阳,如灼灼火光。
从禁海牢出来之后,他总是觉得很空。
这种空并非没事做的空,而是心间空缺和与世间隔阂。
可他自己、猫、燕涣、裴慎……还有那么那么多人,又都是真实存在的。
最后,十七轻轻合上眼,又慢慢睁开,睫羽扑闪颤动如蝶翼,灵动的侧脸在夕阳下有些透明朦胧,但夕阳走得很快,天色未几就暗淡下去,他的脸也蒙在阴影之中,从温暖走向晦暗。
不知为何,猫好像在他眼中看见了业火摇晃,冷如鬼母泽下经年倒流的泉水,以及粼粼脆脆的白骨。
“人生,不过甲子多余而已,却总有百般欲求。”
十七垂着脑袋剔了剔指甲:“……有点烦。”
……杀心起来了。
好想扒了那个将他关进禁海牢的人的皮。
我们17:人,你可以喜欢咪[挺胸脯]喜欢咪的人可以闻咪的爪子[亲亲][亲亲]不喜欢咪的人别不识好歹[愤怒][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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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