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联盟的相关事宜,时让他们已经听贺溪科普过了,包括皇室对联盟的牵制,以及想通过掌控联盟从而确保血统在特伦拜尔的绝对地位。
温以律对此一言不发,贺溪的解答非常官方,挑不出错来,但他心里却有着另一层担心。
如果真的是聿衍鼓动了另外两方人,按照特伦拜尔的规定,经查证后,聿衍属于违背皇室与联盟的契约。
一旦查证,会遭到非常严厉的处罚。
而现在皇室剩余的皇族中,聿衍是既得利益者,更换联盟统领从根本上无从动摇皇室的地位,聿衍完全犯不着冒着接受处罚的危险,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
要么,他的底牌不止另外这些。
要么,这事情根本和聿衍没关系。
“慢着时让。”温以律刚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的猜测越发有可能了。时让在他身边,他下意识按住时让的手,飞快说道:“我觉得有问题,我们不能这么打草惊蛇,三方会议只能由邀请者参加,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很容易被抓到猫腻。”
时让盯着温以律的眼睛,很快接过话头:“嗯,所以呢?”
温以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只有我去,你和贺溪在外面等待,以备发生意外,其他人回学校,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温以律这话说完,几乎除了时让之外所有人都皱起了眉,连叶知白都有些为难:“哥,这样很危险。”
人多力量大,他们好歹身有军衔,如果对方真的发难,还能有有所缓解,但如果只有温以律自己,如果又遇上聿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时让说道:“好,就听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以律的话令时让安心,令他莫名心甘情愿为他铤而走险。
当然,更重要的是,依他读剧本的经验,他也觉得现在他们的反应太巨大了。如果一开始就亮出底牌的话,那么对方再出什么武器,他们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
温以律有些震惊地看着时让,对方目光定定,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迟疑。
就这样冷冷静静,从从容容地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
军廷里被摆上两张椅子。
一张被通了电,一张是纯木质的。
栾宿坐在其中一张,另一张,温以律正缓缓走向。
待电极片连上脆弱的腺体,温以律从容地摘下了自己的手套,他的手心有汗,在扶手上轻轻碰了一下,便留下一点水渍。
坐在主审位置的,是许久不见的聿衍。
“又见面了,律。”聿衍神色冰冷,高贵典雅的面容下目有冰霜,看向聿衍的眼神冰冷,手指在通电的按钮位置来回打转。
“好久不见,殿下。”温以律垂眸,纵然他内心也有许多不确定和恐惧,可进来之前,时让将他拉到一旁,认认真真地告诉他。
“你和聿衍再没关系了,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这句占有欲极强的话仿佛一阵强心针剂,给了温以律无比强大的力量。
他定了定心神,一旁栾宿满脸烦躁,显然提前来的时间里他也碰壁不少,没分给温以律眼神,便从判断出他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据我所知,我接到的任务内容是审理,而不是被审。”
温以律条理清晰地发问。没错,他腕子上的通讯器清晰地显示着,自己是作为审理人参与,可他进来,就被带着坐上了这张令他噩梦连连的椅子。
当然,他无法对突然的变卦表达激烈不满,只能言语中表明自己的态度,特伦拜尔的联盟体系薄如纸翼,只靠着他们维持体面,要重建高楼,也须得站在废墟之上。
聿衍的身后还有一个面熟的人,温以律记得在军事学院直播的时候见过这个人,也是皇室的,叫聿铭,也是聿衍的弟弟。
“哦,那可能是信息传输有误,铭,怎么回事?”聿衍不轻不重地以责备的眼神看向聿铭,在对方还没回话的时候便转过头来,一副“那又怎么了”的神情看着温以律,“所以律上将,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的事情,怎么坐上这个位置,还没有好好认错呢?”
这胡搅蛮缠的话温以律听得多了,栾宿倒是第一次听,一直烦躁的脸上出现震惊的表情,他皱着眉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聿衍,又看温以律,最后嗤笑:“不是,你们皇室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温以律没看他,在场的人都没有在意栾宿的话。
聿铭从位置上站出来,温以律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聿铭的表情呆呆愣愣,全然没有之前见他时的生动。
聿衍对他做了什么?
聿铭在过道的位置,对着聿衍的方向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饶是硕大的军事法庭本就寂静,在一瞬间也达到了死寂的程度,清晰的抽气声整齐划一,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什么啊?聿衍殿下到底在搞什么?】
【聿衍殿下身边的不一直是律上将吗,怎么变成聿铭殿下了?】
【不知道……我们家族让我来的,说是律上将主理呢,怎么来了之后变成聿衍殿下了?】
三方成员也是第一次当面看到皇室秘辛,之前聿衍审理温以律好歹也是联盟规定,算说得过去。
这次却真像是走错了门一样,皇室的恩怨在军事法庭里召开,实在是荒谬至极。
聿衍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温以律的情况不明,聿铭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众人便把求救的目光只能投向栾宿。
饶是这位统领平时如何不靠谱,如何暴躁,也该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出来主持一下场面吧?
栾宿被盯着烦了,平时一个两个觉得自己离经叛道,这会儿自己都卸任了,烂平民一个,怎么还轮得到自己出来打圆场。
更何况,他打圆场这些人会听吗?!
诚然无奈,栾宿阖了阖眼,再睁开,换了副淡漠的深情,一贯如之前众人见他那副模样。
还是站了出来。
“照我说,也不能这么胡来吧,按照联盟和皇室的规定,聿衍殿下理应非请不得入内。”
“联盟和皇室的规定,呵。”聿衍怒极反笑,似乎正等待着栾宿这句话,“那我倒想问问,联盟前统领任人唯亲,我们皇室为大家提个醒,有什么问题?”
在场都知道,聿衍这话指的是栾宿推举时让上台的行为,此时栾宿做的确实不妥,但联盟内部都知道栾宿这个位置只是个空壳,谁坐区别不大,所以并不在意,但皇室介入联盟则是完全不同。
聿衍这样介入,将原本联盟与皇室的关系搅合在了一起,虽然特伦拜的制度本来就岌岌可危,但好歹还算正常运转,他这样上桌推翻牌局的行为,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
人们都是趋利避害的,众人隐隐觉得今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最好便是明哲保身,说到底是他们皇室的事情,时让,聿衍,温以律,这三个哪一个不是皇室出身?
至于他们这些彻头彻尾的平民,还是看戏就好。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聿衍与温以律直接对视。
“律,这么长时间没见,没想着和哥打声招呼吗?”
温以律错开目光,聿衍毫不掩饰要吞噬他的眼神令他感到危险与不适,他低头,不知何时模糊了的眼前出现了时让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正静静看着自己,好像在说,“没关系”。
“哥,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温以律抬起头,看向聿衍的眼里,不是聿衍想象中的慌张与空洞,而是冷静的,纯粹的。
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温以律时,那双如雨后浸润过的海洋,深邃深蓝的眼睛。
他想为那双眼睛增添色彩,一抹红,令那深邃暗含惊恐。
是谁将那抹红洗刷掉的?
“时让呢?!”聿衍咬牙切齿问出口,脸上名为尊贵的面具几乎破裂,他的手上青筋崩起,不受控制地颤抖,连连发问。
栾宿皱着眉,他对二人之间的情况并不了解,但眼下发生的对话却让他猜到些大概。
温以律继续说道,“您将我送给他了,不是吗?哥,做出去的交易,没有后悔的余地。更何况,您还有聿铭殿下。”
“那不同!”聿衍的面具终于彻底破裂,他毫无形象地拍打地桌面,重复着嘶吼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聿衍的手狠狠拍了下去,将面前的按钮深深按下去。
瞬间,电路接通,温以律还没反应过来,后颈的痛感便遍布全身,脆弱处宛如被插入一把尖锐的刀子,令他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跳起,逃离,几乎将他撕成碎片。
“温以律!”这是电流刑罚第一次在军事法庭上正式启用,身边人瞬间失去意识,尖锐的椅子滑地的声音平地炸响,栾宿下意识去拔电线。
“聿衍,住手,你会要了他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