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空无一人,时让便坐到沙发上,他疲惫得很,仿佛拍完一场情绪爆发大戏后的疲惫。他习惯一向如此,入戏很深,每拍一次这样的戏都几乎要要掉他半条命。
他深知与叶知白一开始的关系只是利用,为了帮汪贝的忙。可相处这些日子,要去斩断一段关系,总归是要对得起别人真心的痛彻心扉才行。
他疲惫,便觉得困倦,想睡觉。
眼看着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碌,时让知道没自己什么事,等他们忙完必定跟他说,便闭上眼睛,仰躺在沙发上,准备眯一会儿。
手指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让他一下子睁开眼睛,浑身一激灵。
“敷敷。”原本和贺溪在谈话的温以律不知何时来到了沙发旁边,手里拿着一罐饮料,“或者,喝掉也行。”
疲惫之后总是感性,他原本正陷在深深的自我厌恶里,被叫醒后目光却落在温以律手上那罐饮料上。
橙子牛奶味。
特伦拜尔没有真实的果味饮料,专家认为果味饮料中的内容物会影响特伦拜尔居民的饮食营养配比,所以建议所有的饮料都是利用人体工学所呈现的欺骗性饮品。
通过心理暗示,让白水也能含有丰富多彩的味道。
只有联盟内部还保留着一些少量的功能饮料,是特别用来战时能量快速补给。
橙子牛奶,是非常少见的果味饮料,用来敷眼睛太过奢侈。
时让接过了饮料。
“谢谢。”他在心底暗暗说。
这里的动静终于让众人精神有所放松。
时让拉开罐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冰镇饮料很快将他从入戏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回过神后便有种孤军作战的自由感,没有后顾之忧后,全身都是干劲。
楼上终于传来两声开门声,叶知白和栾宿竟然同时推开了门。
四目相对,栾宿本来看叶知白从时让屋子里出来,刚要开口阴阳怪气,却发现叶知白脸色不对,识相地没有开口,再往楼下看,便瞧见时让在沙发上,温以律在一旁坐着陪他。
栾宿一脸不耐烦:“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叶知白不予多说,留给栾宿一个不想说话的后脑勺后,转身下了楼,找了餐桌附近的位置,对着窗外发呆。
贺溪戳了戳温以律:你弟这样,没事吧?
温以律抬头,看向叶知白几分钟后,摇了摇头:没事。
众人很快忙碌起来,期间,贺溪还让暂时留守校医室的汪贝也过来了,在得到众人的一直通过后,决定让汪贝也正式加入进来,入住二层。
安排结束,叶知白却突然要求,自己也要住到二层去。
原本按照叶知白的少校身份,入住高层是基本的礼仪,但他自己要求,众人不敢判断,便都把求救的目光投到温以律身上。
温以律沉默片刻,看了看时让,见他神色无异,便点头同意,“你自己安排就好。”
得了应允的叶知白终于可以去收拾房间。
至此,所有行动人员会合,改变特伦拜尔的计划,从此刻,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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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第一次会议便在明天傍晚时召开,到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准时参加,有需要准备材料的可以随时外出,不过电话通讯时请不要透露我们的住宿地点。”贺溪嘱咐道,同时看向栾宿。
栾宿冷着脸点头,“嗯。这座岛屿虽然没有在联盟报备过,但以特伦拜尔目前的信息覆盖能力,要想查到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还是注意一下。”
温以律率先站起身,“放心,如果有电话,我会去外面打。”
众人点头,其实这里面唯一和皇室有关系的,除了时让这个非常旁支以外,就只有温以律了。
毕竟聿衍那家伙……再怎么说都是温以律的哥哥。
“如果聿衍找你,直接转接给我。”时让打了个响指,抬起手环好温以律贴了一下,一声提示音过后,提示二人的手环绑定。
温以律听着他这快刀斩乱麻的安排,第一反应就是疑惑,他想时让为什么要强制自己绑定手环?可随即这种疑惑便被打消了,时让对自己的关注,是抛开军衔之后的纯粹关照。
被聿衍交由所有者的权力,时让对他来说,是不可忤逆的存在。
深谙二人微妙关系的众人识趣地避而不谈,唯有叶知白,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后,最终落在温以律身上。
他直到他哥是没有那种心思的,但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了当年亦对他哥如此的一个人。
聿风。
聿风教会他们要独立,要追求思想自由。他以为他哥要离开聿衍了,要终于像个人一样好好活着了的时候,聿风却走了,永远离开了他们。
时让,也会如此吗?
时让一抬眼便对上了叶知白的视线,时让坦然,叶知白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莫名有些紧张。
时让此时已经过了情绪波动的时候,尽管心中也有微微一沉的感受,但不再是满腔酸水。他得向前看,这样才会变得更好。
叶知白一直目送着众人各自回了房间,眉头始终没有打开。
他习惯没心没肺,却只是生活在这样社会中的自保方式,短短三十五年的时间,抛开未经人事的年岁,能够感悟生命的时间少之又少。
特伦拜尔不缺少死亡教育,不缺少分离教育。
叶知白却希望,再也不会有人离开他。
他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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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溪跟着时让回了房间,看着时让收拾一地狼藉,冷眼旁观,颇有几分感慨道:“第一次见活的OMEGA统领,小时让,你可以啊。”
时让瞥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特伦拜尔也是奇怪,这玩意说举荐就能举荐的吗?万一我拿刀架在统领脖子上逼他换位呢?”
贺溪耸肩,“那就换位呗,别管什么理由,如果当不好自然有人反抗,不过都是年轻人,一茬一茬的很快的,也没人会为难当权者。”
时让摇头,“真是离谱。”
贺溪好奇:“你们那里是什么样?莫非大家会争抢的很厉害?”
时让想了想,“相当厉害,流血死人是小事,还有旧朝的遗孤在新朝造反,儿子杀老子的,可丰富了。”
贺溪咋舌,“那真是有够恐怖的,果然,人活太久就会老糊涂,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话倒是没错,时让忍不住笑,“你不觉得现在也太短了,三十五岁,很多人三十岁才开始懂事。”
贺溪耸耸肩,“是啊,短。但也没办法,你知道的,人是有适应性的,正因为时间短,所以更要有精彩的活法。”
“精彩的活法……”
贺溪一贯的温柔扑面而来,弄得时让一时也没有反驳的**,点了点头,“对,要精彩。”
就算失败、牺牲又能怎么样,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既然生命到三十五岁就会画上句点,何不妨精彩地活一次!
这样想着,时让顿时感到心情好多了。
“谢谢你,贺溪。”时让真诚地说道。
贺溪笑了笑,似乎早已看穿他的担忧,坐到他身边,拍了拍时让的肩膀,令他放松。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还有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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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廷会议比预想来的更早。
其他两方对联盟统领的突然更换反应剧烈,当天,众人还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栾宿一通电话就把所有人从床上叫了起来。
“别睡了,紧急通知,三方会谈。”
众人赶到大厅时,便只看到栾宿留下的一个背影。
贺溪:“这么着急吗?”
众人隐隐感到不对,唯一接收到内部消息的温以律面色同样严峻,穿上神色的服饰后,带着众人赶去,路上不忘叮嘱。
“按照惯例,三方会议应由至少两方召起才能召开,在我没有发起的情况下,只能是另外两方联合发起。”
“另外两方?”叶知白摇头,“联盟统领除了和军事部关系密切外,和另外两方基本只有管理关系,不存在行政上的矛盾,他们发起,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有我们发起啊。”
“说的没错。”温以律点头,手上打开通讯器查看联盟内部名单的动作不停,“我担心,另外两方被皇室收买了。”
温以律的猜测不无道理,眼下只有这样一个猜测,相比栾宿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匆忙赶过去。
“还有多久?”话说到这里,时让的心已经沉了下来,原以为他们的行动算快的,却没想到皇室的动作更快,如果聿衍对发生的一切都有实现的预案,那他们这一去,岂不是鸿门宴?
“没事时让,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敌人到底是谁。”贺溪拍了拍时让的肩膀,安慰道,“联盟还是以军事为主的,决定权还在我们手里。”
温以律迟疑了一下,自己虽然是军事战略部的上将,但还有一个人,在军事部也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而那个人,恰好就是皇室的人。
温以律缓缓转过头,犹豫地看向时让,出乎意料的,在时让的眼里,温以律只看到了清透的冷静。